第二十一章 開學
在朱辛庄校舍的大食堂里,所有新生坐在馬紮上,打量台上的嘉賓,也打量周圍的同學,男生們很多在偷偷打量表演系的女生。大部分人是第一次見到表演系的同學,因為表演系和其他系不同,學習和生活都在小西天,而不是朱辛庄。
那女孩長得乾淨清秀,眼眸清澈,氣質偏冷清,但嘴唇有點厚,顯得有些性感。從整體而言,她給人的感覺是清純中帶著性感。對於演員這個職業來說,她的可塑性很強,可以清純,也可以性感。當然,在這個談性色變的時代,沒人會用性感來誇女孩,那簡直不是誇而是辱罵。在這個時代誇女孩性感,就跟說女孩風騷差不多一個意思。
司徒兆敦將許望秋帶進辦公室后,對坐在椅子上,跟張客聊天的鍾惦棐道:「鍾老,我把許望秋叫來了。」又對許望秋道:「望秋,這位是我們中國電影理論方面的權威鍾惦棐鍾老。」
跟很多八零后不同,許望秋心中的女神不是香港的王祖賢、邱淑貞之類的,而是一個很多八零后沒有聽過的演員邱素雲。邱素雲從北電畢業后,只演了四五年戲,在八十時代中期,跟龔雪等演員一起出國了。
在男生們打量表演系女生的同時,各系的女生也都在偷偷觀察表演系的男生。當然,女生都很含蓄和害羞,不會像男生那樣明目張胆的看,都是偷偷瞄一眼,趕緊把頭低下;偷偷瞄一眼,又趕緊把頭低下,生怕別人發覺。
人性是壓制不住的,即使是在石頭縫裡也能開出美麗的花來。
許望秋聽見一個聲音喊道:「和圖書同學們,我們有請副組長周明講話!」
鍾惦棐打量著許望秋,心想如果不是張客告訴我,真的很難相信那篇文章是這個少年寫的,和藹地道:「望秋,我看了你考北電時寫的影片分析,寫得非常出色。但由於文章太短,很多東西沒有說透,我過來找你,就是想跟你聊聊,想跟你作深入探討。來,你先談談對中國當前電影的看法。」
鍾惦棐安安靜靜地聽著,心裏卻無比吃驚,對世界電影的格局,對世界電影的歷史走向,他這個搞電影理論的其實都不是特別清楚,而許望秋這個十六歲的少年卻能清楚的說出來,顯然他對世界電影史是有深入研究的;只是這些東西他是如何知道的,又是從哪裡學來的?
許望秋寫那篇影片分析,原本是引起學校老師的注意,沒想到竟然把鍾惦棐招來了,這讓他非常意外。鍾惦棐讓他談,他也沒什麼不敢談的,便道:「世界電影從《公民凱恩》開始逐步從古典時期進入現代,電影不再是由古典的簡單衝突構成,而是無限複雜的個體和人的內心世界;也打破了以往順序的線性敘事方式,採用非線性的多元敘事結構。到了五十年代,法國的新浪潮對電影的語言更是進行了全面的革新,讓電影真正進入了現代。所以,特呂弗才說電影分為戈達爾之前和戈達爾之後。我們的電影語言大體上停留在《公民凱恩》前的古典時期……」
歡樂的笑聲如同密密匝匝的雨點灑滿全場,學生們誰也沒把這話放在心上。都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正和_圖_書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候,不談戀愛顯然是不可能的。
許望秋早想好了答應,輕鬆應道:「主要是外文書店,文革時候外文書店被查封,我進去偷了一些電影書籍,包括喬治·薩杜爾的《世界電影史》。七六年四人幫被打倒后,外文書店恢復營業了,又引進了很多最新的資料,我又讀了《電影藝術史》,以及其他一些書。」
許望秋知道邱素雲是在二零零零年以後,那時候許望秋讀初二。有天晚上他看電影頻道的流金歲月欄目,播放的正是邱素雲主演的電影。那部關於大學校園生活的電影給許望秋留下了極深的印象,看完電影他的第一反應是,哇,大學原來是這樣的。邱素雲扮演的女大學生不但人長得極為漂亮,身上的堅毅執著更令許望秋著迷。
對如今的許望秋來說,那只是青少年時期的旖旎一夢,現在想念起來只會一笑了之,泛不起任何漣漪。作為一個經歷了現實種種的成年人,作為一個在電影圈摸爬滾打多年的老人,女神這種生物早就不存在了,更不會想著與所謂的女神有什麼糾葛。
張鐵林也是被女生偷瞄得比較多的男生,儘管四十年後張鐵林以浮夸的表演和猥瑣聞名,但此時的他真是小鮮肉一枚,鼻樑高挺、白白|嫩嫩,典型的小白臉長相,就顏值來說,可以吊打四十年後很多所謂的小鮮肉。
北電錶演系今年招收了三十二個學生,其中女生只有十個,可謂是千里挑一。這些女生大多是劇團或者舞蹈團的,形象氣質都非常出色。跟四十年後北電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女生有個很大的不同,這些女生長得不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點,很容易區分。不像四十年後一水的網紅臉,看上去特別像,感覺像一個媽生的。
最吸引女生目光的無疑是周里京,這傢伙長得又酷又帥。他已經二十三歲,超過了表演系要求的二十二歲的年齡限制,但因為外形條件太好,被學校破格錄取。在北電錶演系幾十年的歷史中,只有兩個學生藝考獲得了形象滿分,一位是周里京,另一位是《暗算》的主演柳雲龍。
現在的北電沒有院長副院長,只有專門的領導小組,而領導小組組長有兩個,一個是文化部副部長王闌西,另一個是盧夢。王闌西是兼任,負責學校管理的是盧夢。盧夢講話的時候半真半假地道:「在校期間不準談戀愛,更不準結婚,不然畢業的時候把你們一個分到南,一個分到北,讓你們孔雀南北飛。」
一九七八年的北電開學典禮跟後世沒有太大區別,主要就是學校領導講話,到場嘉賓講話。當然也有不一樣的地方,比如傳達中央精神,尤其是華主席和李副主席的講話精神。比如講話的領導和嘉賓言語非常真誠,而且充滿激|情,不像後來儘是官話和套話。
好一陣后,鍾惦棐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是從哪兒知道這些的?」
劉林不禁懷疑許望秋的審美,低聲道:「我覺得她一般,還是方舒最好看,真的太好看了!如果世界上有仙女,我想應該就長方舒這樣吧!」
作為電影學院,自然得有電影學院的特點。在開學典禮結和圖書束后,學校為全體師生播放電影,朝鮮電影《紮根大地》。這部電影的水準實在不怎麼樣,但學校選這部片子顯然是有寓意的,希望學生們能夠腳踏實地,紮根中國電影這片大地。
沒想到師父的老友周明竟是副組長,相當於副院長呢!許望秋笑了,我這個師父真沒有白認,不但認識導演繫系主任,而且跟副院長還是好友,以後在北電的日子不用愁了!
許望秋見劉林一幅花痴的模樣,心裏覺得好笑,沒想到劉林這傢伙五大三粗的,竟然還是個情種。不過他並不認同劉林對邱素雲的評價,在他看來邱素雲長得並不比方舒差,而且氣質更好。當然,這可能有情懷加成的原因,畢竟邱素雲是他少年時期心中的女神。
由於這是北電關閉十年後,重新恢復招生,不但學校重視,電影圈對此也非常重視。不光文化部電影局副局長、及相關部門的領導到場,鍾惦棐、張駿祥等前輩和專家也前來捧場。
女生中最引人矚目的無疑是方舒,一米七二的個子,高挑的身材,漂亮而又大氣的臉,水汪汪的大眼睛,實在很難讓人將她與《烈火中永生》瘦瘦弱弱的小蘿蔔頭聯繫在一起。許望秋聽到好幾個男生感嘆:「我一直以為小蘿蔔頭是男生,沒想到長大了這麼好看。」
另一個特別引人矚目的女生是劉佳,很多男生看到劉佳就小聲議論:「哎,那是一毛四呃!」、「真的是一毛四耶!」……劉佳去年主演了紅透全國的電影《黑三角》,她扮演的于秋蘭不但長得水靈豐|滿,而且有穿著泳裝在江邊走的鏡頭,和-圖-書引得無數青年鼻血狂噴。觀眾說劉佳是「一毛四」,意思是電影票價一毛五,有一毛四是衝著劉佳去的。
不過許望秋沒能欣賞到這部電影,在開學典禮結束后,他就被司徒兆敦叫了出去。許望秋有些奇怪:「司徒老師,有什麼事嗎?」司徒兆敦沒有解釋,只是說:「你跟我走就是了。」許望秋帶著滿肚子疑惑,跟司徒兆敦來到了辦公室。
一九七八年九月十八日是北京電影學院正式開學的日子,後來《電影手冊》將這一天評為二十世紀電影史上一百個最激動人心的時刻之一。但在此時,除了許望秋清楚這一點外,在場其他學生對此一無所知,他們和普通大學生沒有兩樣,臉上爬滿了好奇和興奮。
鍾惦棐知道國內的很多大城市都有外文書店,這些書店裡有大量盜印的外國圖書和資料,有電影方面的書不奇怪。他不懂外語,沒有看過許望秋說的這些書,但他覺得許望秋能把書的名字說出來,應該是真的,便道:「你繼續說。」
許望秋上一世在北電上學時讀過鍾惦棐的書和文章,對老爺子印象非常深刻。不要看中國電影號稱專家的人很多,但真正懂電影的少;而鍾惦棐是少數真正懂電影的人。許望秋趕緊上前,恭恭敬敬地道:「鍾老,您好!我讀過您的書,沒想到能見到您,真是太榮幸了!」
那天晚上許望秋夢到了邱素雲,在夢裡發生很多。
劉林賊頭賊腦地伸過頭,壓低聲音問道:「望秋,你覺得表演系哪個女生最好看?」
「那個叫邱素雲的。」許望秋伸手指向表演系靠牆角的一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