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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許望秋讓自己學習半年，許望川愁眉苦臉地道：「望秋，我就免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沒你和望北的腦子，不是讀書的料。你說我們都是一個媽生的，怎麼你和望北讀書那麼厲害，而我就不是讀書的料呢？」

許望秋和許望川順著寧靜的街道，朝物理研究所走去。走到離物理研究所將近一百米的時候，一位老人迎面走來。老人看起來和一般的北京老人沒什麼不同，穿著藍色外套，腳上一雙布鞋，背著手慢悠悠地走著。當老人走過來的時候，許望秋趕忙拉住許望川恭恭敬敬地站起旁邊，給老人讓出路來。

許望秋看著王淦昌的背影，由衷地道：「這大概就叫返璞歸真吧。」

許望川知道許望秋是對的，苦著臉道：「那好吧，我只能趕鴨子上架了。」

進入房間后，許望秋問了問家裡的情況，就直接進入正題：「當初讓你承包勞動服務公司走穴的時候，我跟你說過。走穴的生意咱們只做三年，走穴只是為了真正的計劃籌集資金。現在三年的時間到了，咱們應該進行下一步計劃了。」

許望川皺眉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們走穴賺了錢，很多人對此非常不滿，寫信告我們的人非常多，甚至有人說這錢是峨影廠的，應該歸峨影廠。要是將來我們把公司做大了，到時候峨影廠翻臉不認賬，說公司是他們的怎麼辦？」

許望秋低聲道：「是王淦昌先生。」

許望秋搖頭道：「這是沒辦法的選擇，因為我們搞的不是一般企業，是計算機企業。短時間內國家不會允許私營企業搞計算機的，必須找單位掛靠才有可能。還有一個問題wｗw•hetｕｂoｏk•coｍ•ｃoｍ是，我們需要從中科院請人。私人企業請人是很困難的，以集體企業的名義要容易很多。」

……

許望秋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二百三十七萬，這個錢比預計的要高不少。他記得上一世聯想起家資金是二十萬，而華為的註冊資金只有兩萬元。自己資金是他們的幾十倍，甚至上百倍，而且自己有未來三十多年的記憶，要是還輸給他們，那真的應該找塊豆腐撞死。他信心十足地道：「這筆錢足夠開展我們的計劃了。十年之後，我們的公司要成為中國科技公司的領頭羊；二十年後，我們的公司要成為世界五百強。」

但紅帽子企業因為產權問題而發生的糾紛還是層出不窮，有些不少紅帽子企業的實際投資人甚至被趕出企業，徹底失去了企業的所有權。許望川的擔憂不是杞人憂天，而是發生過無數次的現實。

參加完慶功宴，許望秋拖著行李，慢悠悠地回到了帽兒衚衕。

在八十年代，生產電腦是需要批文的，而國內有生產電腦批文的企業只有一家，就是長城。聯想一直有組裝電腦的想法，但由於拿不到批文，組裝電腦這事始終沒成。直到一九九零年，聯想獲得批文，才正式生產聯想牌電腦。

許望川笑著道：「我早就等著這一天了。」

走進院子里的時候，許望秋看到客房的燈是亮著的。許望北有時候會過來，就在這裏睡。不過今天不是周末，許望北不會在這裏，應該是大哥許望川來了。在去西柏林之前，他給許望川打過電話，讓許望川十號左右過來。

許望秋的這個做法就是和_圖_書後來常說的戴紅帽子，而這種企業被稱為紅帽子企業。事實上，在改革開放之初成立的民營企業基本上都是戴著紅帽子的。這是沒辦法的選擇，雖然改革開放逐步開啟了市場化的進程，但《公司法》尚未出台，仍然不允許個人辦企業，權宜之計是找一個國營單位來掛靠，通過戴上這頂紅帽子，搖身一變成為集體企業。

許望秋點了點頭，問道：「大哥，承包勞動服務公司三年，我們賺了多少錢？」

許望川想了想，道：「就這麼辦。那我明天就回成都，去把這件事辦了。」

許望秋哈哈笑道：「我還擔心你捨不得走穴的生意，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第二天上午，許望秋帶著許望川來到出口公司。他讓張藝謀他們帶著許望川到處轉了轉，他則到王闌西辦公室向將這次西柏林之行作了詳細彙報，隨後回辦公室處理堆積的事務。

許望秋笑道：「我在外面看到屋裡燈亮著，估計是你來了，就過來看看。」

四十年後這裏面著名的中關村電子街，高樓林立，巨大的玻璃幕牆構成一幅幅誇張的幾何圖形，在藍天的襯托下散發出炫目的光芒。此時白頤路兩邊是偉岸的白楊樹，給人一種寧靜祥和的感覺，而在白楊樹的後面是一片灰色建築，被農田分割包圍。這些建築屬於中國科學院，包括計算所、物理所、數學所和電子所。

聯想是中科院計算機所下屬企業尚且如此，私人企業不掛靠根本就不可能。

許望秋掏出工作證遞給男子：「我們是電影出口公司的。」

吃過中午飯，許望秋帶著許望川來到清華，將許望北從宿舍叫了出來。和圖書三兄妹好久沒在一起聊天了，就在校園裡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愉快地聊了起來。

不過許望秋敢出這個主意，自然有把握解決問題：「在短時間內不會，我是藝術中心的主任，至少在六七年之內，峨影廠是不會跟我們翻臉的。而六七年之後，國家的相關規定應該出爐了，到時候我們給峨影廠一筆錢，把紅帽子摘掉就是了。防人之心不可無，為了保險起見，這家公司不在成都註冊，而是在北京註冊。這樣，就算峨影廠想搞什麼小動作，他們的手也不敢輕易伸到北京過來。」

許望秋來到門前，敲開房間，果然是許望川。他笑著問道：「大哥，你什麼時候到的？」

許望川也確實考慮過，走穴這麼賺錢，為什麼不一直做下去呢，但想到許望秋當初對他說的話，他還是選擇了放棄：「你不是說過嘛，走穴賺的是小錢，而我們是要賺大錢的。」

作為兵工廠子弟，許望川當知道王淦昌是核物理專家，也聽說過他以身許國的故事。一九三四年拿到柏林大學的博士學位后，心裏的第一個想法便是「我要回國」。德國的科學家同僚們都勸他：「科學是沒有國界的，中國很落後，沒有你需要的科學研究條件，你又何必回去呢？」王淦昌毅然拒絕道：「科學雖沒有國界，但科學家卻是有國界的。身為中國人，我的祖國正在蒙冤受難，我要回去為她服務。」一九六一年王淦昌收到中央通知，希望他參加核武器研究。為了保密，他必須要改名。王淦昌毫不遲疑的答應了，並留下了擲地有聲的六個字：「我願以身許國」。

許望秋笑道：「先別急著回去和*圖*書，我明天下午帶你去中科院，給你找幾位老師。咱們公司註冊之後，前半年什麼都不做，就是招一批工人，讓中科院的專家給你們上半年課。等你們掌握計算機基本知識之後，再來搞公司，這樣成功的把握才更大。」

許望秋解釋道：「讓你跟著中科院的專家學習，不是希望你對計算機有多深的研究，只是讓你掌握一些基本的東西。這樣以後公司在搞研發的時候，你才能心裡有數。比如我們搞漢卡，起碼你應該知道什麼是漢卡，知道基本原理吧。作為老闆你要是連公司生產的東西是怎麼回事都不清楚，那這個公司恐怕也開不長久。」

許望秋將醞釀已久的想法緩緩講了出來：「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公司建立起來。我是這麼想的，我們跟峨影廠簽訂一個協議，把這部分錢拿出來開公司，以峨影廠的名義辦手續，他們不投資，也不承擔任何風險和責任，經營由我們負責，我們每年向他們繳納十萬元的管理費。開公司的錢以勞動服務公司的名義出，勞動服務公司是峨影廠的下屬企業，可以輕鬆通過上級的審核。」

許望川有些不解：「有必要搞這麼複雜嗎，我們自己搞不行嗎？」

男子打量著許望秋他們，問道：「你們找陳春先有什麼事嗎？」

等老人過去以後，許望川好奇地道：「那老頭是誰啊？」

許望川內心也燃起了熊熊火焰，問道：「我們具體做什麼，該怎麼做？」

男子接過工作證，看到許望秋三個字不由一怔，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那個前幾天在西柏林拿金熊獎的那個許望秋，我說你怎麼看起來有點面熟啊。」他把和_圖_書工作證還給許望秋道：「陳春先現在不在所里，在花園路的工業公司，我帶你們過去。」

快兩點的時候，許望北去教室上課了，許望秋則帶著許望川來到了白頤路。

許望秋知道許望川的擔心是對的，為了解決紅帽子企業的問題，一九九一年有關部門聯合頒布了《企業國有資產所有權界定的暫行規定》，其中第五條規定：「在所有權界定中，不應以企業法人登記的經濟性質來界定資產的性質，而要追溯企業初始投資的資金來源，按誰投資、誰所有、誰受益的原則確定。」

男子頗為懷疑地道：「你們是什麼人？」

許望秋解釋道：「我們聽說他開了一家技術服務公司，能夠提供培訓以及其他相關服務，我們正好有這個方面的需要，就想把這事交給他們公司來做。」

許望川看到許望秋不由笑了起來：「望秋回來了。我今天下午到的。」他看到許望秋身邊的行李，知道他剛到家，就道：「你怎麼行李都沒放就跑過來了？」

外人進入物理研究所不但要在門衛登記，還需要預留有效證件。許望川便把自己的工作證留在了門衛室，然後跟許望秋走進了物理研究所。

……

在物理研究所大樓門口，許望秋攔住了一位中年人，客客氣氣地道：「同志，請問您知道陳春先在什麼地方嗎？」

許望川文化水平不是很高，但從小有英雄情結，在他心中王淦昌這樣的人是大大的英雄。聽到眼前的老人是王淦昌，當即對著王淦昌的背影鞠了一躬，轉頭道：「沒想到像他這樣的大科學家，看起來竟然跟普通老頭沒什麼兩樣。」

許望川壓低聲音道：「二百三十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