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鬼仙奪舍·遭遇悔婚
「這不是什麼功夫。」楚雲舒笑道,「你這招『白蛇吐信』棍,一出手就有七處運勁的破綻,不必用特別的功夫,只要手眼身法步跟得上,就可從容破去。」
見老父神色嚴肅,楚風萍也是心中凜然,應道:「孩兒知道這其中利害,請父親放心。」
楚徵陽一笑道:「放心,你老爹可不是紙紮的,光憑一招,你奈何我不得。」他說這話時自然有一股豪氣生出。
「小雲,你又在欺負你哥了。」恰好這時楚夫人從裡屋出來,見到楚風萍被楚雲舒一棍掀翻在地,不由叫道。
「那,老爹你小心了!」楚雲舒也是躍躍欲試,先前他雖然只用陰陽眼一瞥,也看出楚徵陽一身氣血濃烈,單論數量就如同前世地球上的水牛,遠超普通人類,至於凝練活潑處更是超過牛類許多,宛如獅虎一類的大型猛獸,實在不可小看!
看著老僕退下,楚雲舒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他低下頭,用只有自己可以聽見的聲音說道:「楚雲舒的未婚妻,關我何事!他都魂赴醉鄉,做醉死鬼去了!」
「雲舒,你一早衣服沒換,臉也沒洗,提著刀跑到老爹我這裏來,有什麼事啊?」楚徵陽笑道。
楚徵陽點頭道:「小雲說得沒錯,本來這『白蛇吐信』拳法的發勁訣要是要以腿為根,以腰為軸,肩追肘,肘追腕。但是你剛才化拳為棍時,勁力至腰而滯,未能通貫雙臂,這就是第一處大破綻;其餘零零碎碎由此而生的,又有五六處。你現在可知道什麼叫『畫虎未成反類犬』了吧。」
楚雲舒從昏迷中醒了過來,頭痛欲裂。他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充滿關切的老人臉龐,老人銀白的頭髮挽成一個髮髻,上面別著一根木簪子。
「楚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靜一靜。」楚雲舒擺了擺手。
「撒手!」楚雲舒一聲輕喝,手上發勁一抖,楚風萍頓時捏不住棍,齊眉棍脫手而出!
楚夫人只得苦笑,她扭頭吩咐楚風萍道:「萍兒,你去叫小茵備好熱水和換洗衣裳,待會兒給舒兒用。」
「好好好!」楚徵陽仰天長笑,「雲舒,我和風萍出門一個月,想不到你的武功精進若斯!你老爹懷安在天有靈,也可含笑九泉了,從明日起,你搬到我這裏來,我要傳你當年我和你父親合力推敲出來的靈蛇拳行氣法。」
「什麼事?」楚徵陽道。
「我只管殺人,這些事管不了,楚伯,走了!」楚雲舒說著,往大門口走去,走到門邊停住,想了想,從李四身上扯下一塊布,把手中鋼刀包了,頭也不回出去了。楚風萍和楚富隨後緊跟而上。
楚富還在發愣,說道:「那,少爺,這裏……」
楚雲舒道:「他後退一步,避開來勢。」
至此,楚雲舒的前世今生渾然打成一片,再不分彼此。
「這有何難!」楚風萍到場邊兵器架上取下一根齊眉棍,走回場中,擺個架勢,棍花一抖,喝道,「看我『白蛇吐信』!」說著,一棍平刺而出,去勢迅捷,倒也威勢凜凜。
「李富貴,你怎能闖進來!」門外響起楚富憤怒的聲音。
婚約是兩家大事,如今李家居然指派一個管家上門退婚,這其中羞辱的意味實在太重!
「你這混蛋!」楚雲舒正打算追上去把他爆捶一頓,卻聽到台階上自家老娘喚道:「小雲,還不過來洗漱一下。」
楚雲舒一步斜踏閃開,右手從后往前畫個半圓一抄,就把棍頭抄到手中。
這時楚風萍的父親楚徵陽正在後院練拳,屋檐下的台階上,楚雲舒的母親正站在那裡靜靜觀看,她見兄弟倆進來,也不作聲,只是招招手,兄弟倆貼牆從場邊繞過,站到母親身邊,垂手恭立。
「若不是為了我家小姐的婚事,爺還不稀罕進來!」
「啪!」楚雲舒一掌擊在床沿上,厲聲說道,「他們李家欺人太甚!無禮之極!你去回他,就說我宿醉未醒,不能相見!」
「小雲,今日惡客上門,壞了我們爺倆論武的興緻,真是可恨!你先好好洗漱一下,再到前堂來見見你那要悔婚的『岳父』、『岳母』!」楚徵陽對楚雲舒吩咐道。
恰好楚徵陽將拳法演練到最後一手「虹橋飛渡」,只見他猛然歇步沉身,左手收攏,藏於腰間,含而不發,右手捏拳直擊,同時口中「嘶」的一聲,如蛇吐信之音,周身赤氣被這一聲激發,頓時急浪翻騰,好似右拳上生出一個漩渦,都扯吸過去!
「李旭生為何如此大胆,竟絲毫不顧我楚家的顏面,居然著一個家奴上門來強逼楚雲舒畫押,不過,既然已經打上門來,那就莫怪我楚雲舒心狠手黑!」少年才想到此處,恰好房門「嘎啦」一響被推開,李富貴哈哈一笑踏進門來:「楚少爺,你忘了插門閂了。」他的語氣中充滿了貓捉老鼠似的調侃,可他話音未落,就見楚雲舒回頭扭身,一個箭步上前,跟著一道匹練似的刀光當頭而下。
「是……」楚風萍低聲嘟囔,隨著父親出去了。
楚富氣喘吁吁地跑進來,說道:「李家的人又拿了婚書,上門退https://m.hetubook•com•com婚來了!」
楚雲舒在屋內聽了臉沉如水,「這李家一朝得志,實在太過猖狂!我剛剛奪舍成功,就遇到這麼一檔子晦氣事,未婚妻家要退婚不說,居然還派幾個家奴過來羞辱我!呸!」他想著,便跳下床,走到門口,只見老僕楚富站在台階上,台階下則是李家的管家李富貴帶著幾個李家家奴,邊上散落著幾個木箱子,卻是當年楚家送給李家的定親聘禮。
楚雲舒卻看得津津有味,他邊看邊想道:「這世界武風大熾,和前世地球武風不熾恰恰相反,前世以我修仙者的身份,雖然修到鬼仙地步,拳腳功夫也是乏善可陳。如今我奪舍轉生,初臨異界,定要小心謹慎,順大勢而為。我已繼承了原主的武術記憶,方才還用武術殺了好幾個人,現在再來看看高人演武,正是最好的反思總結、提高武術修為的機會。」
楚富急忙跑出去。
楚雲舒心中訕訕,只好收了神通,用「又舊又破又落後」的肉眼去觀察揣摩,臉上不由露出一種便秘般的神色。
「哦?」
楚雲舒退了一步,心中靈光一閃,忽然狂喜:「我這一手不是楚雲舒用過的功夫!而是我前世遊歷衡山時從那個老道士那裡學來的天門劍訣,這劍訣不用真劍,全是捏指做劍的路數,前世我也曾拿來破過風水局,斬過無頭鬼,卻沒想到這門驅神馭鬼的法術和人對陣時能用得上!這門功夫能一招制住楚徵陽,想來不是凡品,這真是瞌睡來了枕頭!」
「是,老爺。」楚安應了一聲,輕輕掩上院門。
楚風萍沮喪地拍拍灰站起身來,低頭嘟囔道:「我這回可出了個大丑,想不到和小雲一個月不見,他就老母雞變鴨了……」
「哦。」楚雲舒不動聲色,「李叔父既然來了,也不妨一見。」
他停頓了一下,又說道,「原來解脫形骸、靈神出竅、破瓦奪舍是這等神奇,妙妙妙!肉身雖有朽壞之日,精神卻能薪盡火傳。鬼仙境界的玄妙之處,果然是超凡脫俗,可怖可畏!那些富豪高官,只知道金錢權力有無盡的魔力,卻哪裡知道道法的力量呢?只是,這裏究竟是何等世界,從楚雲舒留下的記憶來看,顯然不是地球,卻又和地球上古代華夏文明十分相似,莫非這是個幻境?」
「你若是手中持棍,他決計躲不過去,可惜棍化刀招,雁翎刀比齊眉棍短了一截。」楚徵陽淡淡道。
「好!」楚雲舒附和一聲,接著對楚富吩咐道,「楚伯,你隨我一同走。」
想到此處,楚雲舒暗中睜開了陰陽眼,觀察楚徵陽操演靈蛇掌時周身的氣血流注之情形,這陰陽眼是他前世修道的根基,乃是從胎裡帶來,後來他修成鬼仙,陰陽眼也自然化入陰神之內,隨他轉世。
本來依照楚雲舒前世的本性,絕沒有這般好講話,不過他這時才剛降臨,連這身體內原主人的神智都還尚未完全與之合為一體,因此不得不暫忍一口氣。
「雲舒啊,你把這招用勁訣要詳細說說。」楚徵陽忽然開口道。
「這也是。」楚風萍撓撓頭,「我爹娶了你娘續弦,我爹是你的后爹,你娘是我的後娘,咱們不是一般的堂兄弟。不過,這接下來咋辦?」
楚徵陽練習的這路拳法是靈麓峰抱黃洞一派嫡傳的靈蛇拳,乃是仿自然界蛇類盤曲之勢所創,湘北一帶流傳甚廣,尋常武人初習拳腳,多半是從這一路功夫入手。楚家兄弟自然也是熟悉無比。
楚雲舒被楚徵陽這態度微微嚇了一跳,依言再比劃一番;楚徵陽心中沉吟,口中喃喃:「鐵柱棍法剛猛凌厲,沒有這樣靈動的變化;芙蓉刀法雖然輕靈迅捷,可是都用劈斬,不善刺法;靈蛇拳陰沉詭秘,又沒有這般靈動;莫不是辰州排教言家的殭屍掌功?不會不會,殭屍掌變化間沒有這般圓轉……君山柳家世傳飛龍手,變化莫測,難不成是,也不會,柳家極少在江湖走動,雲舒從何處學來……難道是他臨陣創招?是了,定是如此!」他一邊想,雙手也跟著作勢,似乎是要重現這一招,楚雲舒看他神色嚴肅,靜立一旁,不敢出聲干擾。
楚徵陽接過參湯喝了一大口,聽見兒子的話,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這湯是為了你老爹我練功特意準備的,湯里有些藥材,不適合你用,想喝雞湯,叫你娘給你另開小灶。」
楚風萍依言踢開李四的屍首,閉上大門,見楚雲舒一路往裡走去,沿途順手給躺在地上的李三、李五、李六三人一人補了一刀,不由打了個寒戰:「雲弟,你不會是把哥哥叫進來殺人滅口吧。」
「大言不慚!輸了可別哭鼻子。」楚風萍拉開架勢道。
李富貴不由亡魂大冒,怪叫一聲,猛退一步,卻見楚雲舒跟步上前,如影隨形,刀勢轉劈為刺,當胸平平一送。
「你來吧。」楚雲舒背負雙手,做高人狀。
「擬名字?」楚雲舒獃獃地道。
楚徵陽依言演練,往後一跳,問道:「可是這樣?」
楚雲舒微微笑道:「李叔父他們定會為
和*圖*書今日的悔婚後悔的。娘,你看著好了。」他說這話時輕描淡寫,卻滿是說不出的自信。
「老爺,舒兒殺了李家人的事……」楚夫人叫道。
楚雲舒前世武術根基幾乎沒有,所以這天門劍訣中打穴的部分一直不能參透,今世得了楚雲舒留下的記憶,才水到渠成。
楚雲舒搖頭「嘿嘿」笑道:「若是你這半吊子的『白蛇吐信』棍,空手就夠了。」
楚徵陽聽了若有所思地一笑:「那李富貴也是精通鐵臂功的一把好手,雖然他有些大意,但是你能一招內格殺他,確非易事,來來來,咱爺倆來比劃兩手,看看你當時是怎麼出的招。」說著,就將楚雲舒拖到了練功場中。
楚雲舒步法一錯,手腕一翻,原勢不變,仍然朝楚徵陽當胸打來。
「一言為定!」楚風萍眉開眼笑,「雲弟,你今天打算用什麼兵器?」
「老爹,還要繼續往下演示嗎?」楚雲舒繞開話題。
這時候天色尚早,楚雲舒的家又是在一條僻巷中,沒什麼人,三人出門來,急匆匆朝楚風萍家趕去,一路順暢,不多會兒就到了地頭。
楚夫人口中的「父親」,自然是指楚雲舒的生父楚懷安。
「媽呀!」李三、李四兩人心志被奪,一聲發喊,撒腿就往大門外跑去,楚雲舒殺性大發,豈肯放過他們,趕上跑在後面的李三,就又是一刀,李三頓時也翻倒在地,楚雲舒方才三刀用的都是芙蓉刀法,斬劈時刀上暗勁勃發,所以雖然一人只有一刀,這三人卻也絕無生路了。這時李四已經連滾帶爬摸到了大門口,楚雲舒見追之不及,冷笑一聲,刀把反握,用力一擲,手中雁翎鋼刀脫手飛出,如疾電破空,穿過李四的後背,透胸而出,將他釘死在門檻上。
「好!」楚徵陽從牙縫中迸出一個字,一個怪蟒翻身閃開,同時五爪如鉤,往楚雲舒肩頭抓來。
這時場中楚雲舒已經說到李富貴推門進來的那一幕:「……當時李富貴進來,我……」說到此處,楚雲舒小心將手中鋼刀放到一旁,然後捏掌成刀,擺出那時的架勢。
楚雲舒正心中發狠,忽然門外傳來老僕楚富的聲音:「少爺,少爺!」聲音甚是急迫。
楚徵陽臉上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你娘太寵他了,從小就是這樣。」說完這句話,看著一臉希冀的楚風萍,解釋了一句,「你和雲舒不一樣,他今天和李富貴斗,不說最後那一手神來之筆『遙指天門』,就說前面二招刀法能自如化用棍法拳招,這證明他對於勁力變化已經有了一個較為深刻的認知,你要是能做到,也不必等鐵布衫破三關根基穩固之後就可學我這靈蛇拳行氣法了。」
「風萍!」楚徵陽瞪眼對楚風萍喝道。
「什麼竹坡先生,不就是李旭生嗎?在自家山裡種幾株竹子,就抖起來了啊!他們夫婦還敢找上門來?我倒要見他們問個明白,他們叫幾個家奴來羞辱我們楚家,這時何故!楚安,你先下去招呼著,我就來。」楚徵陽冷哼一聲道。
楚雲舒瞥了一眼,湯麵泛著一層金色的雞油,聞起來也很香。
「我若是用齊眉棍,以李富貴鐵臂功的修為,可以直接架住,不必後退。」
聽著這父子倆的對話,楚雲舒心中一片溫暖。
楚徵陽看了一眼,沉吟片刻,說道:「芙蓉刀法輕靈快捷,講究數刀連發,如芙蓉花開,而你這一手,剛猛凌厲,有去無回,顯然不是芙蓉刀的路數,是了。」楚徵陽一拍手道,「你這是化用了鐵柱棍法中的『天柱西傾』式,你先前退後掩門,不過是小技巧,這一刀可算是有幾分大智慧的影子了。李富貴如何抵擋?」
「用……用勁訣要?」楚雲舒一愣。
「因為老爹你摸他的頭太多次了。」楚雲舒在一邊打趣道。
「原來如此!」楚雲舒轉念之間就明白了原委,「靈蛇拳雖然傳播甚廣,但是其中配合拳勢吐納行氣的法門卻還一直被抱黃派秘而不宣,缺了這行氣法門,靈蛇拳不過是江湖二流拳術,克敵有方、養身無道,楚徵陽這是在藉助拳路逆推還原其中的行氣訣要!」
「老爹,恐怕我現在就得搬過來了。」楚雲舒苦笑道。
「什麼?你把這招再使一遍?」楚雲舒這一比劃,楚徵陽頓時看出不同來,於是叫道。
楚徵陽一拍腦殼:「我也是糊塗了,你這招不過是臨機創出,一時間哪裡能總結出用勁訣要。這樣吧,你也不用比劃了,直接用這手朝我打來,我試試招。」
「楚伯,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咋辦?涼拌!」楚雲舒沒好氣地說道,「自然是找我老爹,也是你老爹哭訴,然後請族中長老出面主持公道,李家這回委實欺我們楚家太甚,區區幾個家奴,也敢打上門來,逼我解除婚約,論起來,楚、李兩家也是世交,為一張婚約壞了和氣也是不值,可這般事,豈能容家奴來辦!」
「怎麼不演示?我要看看李富貴究竟是怎麼死的。」楚徵陽大笑道。
想明白這點,楚雲舒心頭一熱:「行氣訣要啊,這是無價之寶啊!江湖上公開流傳和*圖*書的武功雖多,但是其中氣訣完整、能助人登臨外家絕頂的,卻只有寥寥三種,一種是鐵布衫行氣二十三式,一種是大摔碑手行氣十九式,一種是鐵砂掌行氣九式,其餘的,要不就是三流武學,行氣之法粗淺簡陋,要不就是像這靈蛇拳,行氣之法被一家或數家秘而不傳。」他欲再仔細觀看楚徵陽使拳,卻忽然感到腦子一陣發暈,「操,這身體真弱,才用了一會兒陰陽眼就撐不住了!」
「少爺,佳小姐這回被游龍觀的太妙仙姑收做入室弟子,人家可算髮達了,要……要退婚咱們也攔不住啊!」楚富說完這句,嘆了口氣,臉上的皺紋更多了。
「那是哪個?」
「老爹你謬讚了。」楚雲舒撓撓頭笑道。
這回試招和剛才的比劃又不同,雖然未必將勁力運足,卻也不是光擺架子了。
楚風萍扭頭去看自家老爹
「老爹你偏叫我來做惡人。」楚雲舒嘀咕了一句,轉頭對楚風萍「嘻嘻」笑道:「風哥,你要是請我去一品香吃鹵牛肉,我就給你放點水。」
此語一出,楚風萍頓時眼睛滿是崇拜的小星星。
「少爺,您昨晚喝多了,是風少爺把您送回來的。這是醒酒湯,您喝一口。」老僕楚富說道,將紅漆木盤上的白瓷碗端起來。
楚雲舒聞言臉色大變,只覺得心中一股戾氣直冒腦門,心知若是自家被這李富貴制住強逼著畫了押,只怕今後自家要在族裡丟了大臉,何況他是鬼仙出身,豈能容得自家束手就擒,將生死置於他人之手!於是急忙退後一步,躲進屋裡,順手把房門一合,然後跑到床頭,將父親留下的厚背雁翎刀摘了提在手中。
「雲弟……」楚風萍不由退後一步,把身子縮了縮,然後說道,「你的眼屎好噁心……」說完這句他忍不住「撲哧」一笑,隨即笑著跑開了。
李富貴下意識雙手在胸前一擋,他也是浸淫鐵臂功的一把好手,雖然功力未至精純不懼銳器攥刺的地步,但是這一式「鐵門栓」使來也是門戶嚴謹,將上身和頭面護得嚴嚴實實,「這小子居然如此狠辣!」李富貴心中無比震驚,「我拼著雙臂受傷,只要能擋住這一擊,就能招來屋外的人,那時……」他念頭還未轉完,楚雲舒的刀勢如游魚輕輕一轉,已從他兩臂的縫隙中鑽了進去!
「我也要學!」台階上的楚風萍忽然叫道,方才場下發生的事看得他目瞪口呆,這時才反應過來。
楚徵陽雙眼一亮:「哦?你是怎麼做的?」
「孩兒省得。」楚雲舒一邊聽著母親的嘮叨,一邊走進內屋,由小茵侍候他洗漱,只笑著也不做辯駁;水盆中映出少年的相貌,看年紀不過十五六歲,面目倒也清秀。這時天色已經不早,一輪紅日懸在東方的高空,陽光照進這小小的庭院,楚雲舒將目光從水波中自己晃動的面容上移到了窗外,那裡滿是光明,他心中一片悠然:「人生短暫、真情難得,卻唯有我輩鬼仙,本性清凈不染,方能肆意享受這人間至味!」
「你這是什麼表情,殺人的是我,又不是你!」楚雲舒沒好氣地說道,「這事找我娘是沒用的,只能找老爹出面才能擺平。」
「行,娘,我看完老爹和雲弟試招就去。」
「難道是叔母親自上門?」
楚雲舒「哈哈」一笑:「我若是被你打趴下了,我就請你去一品香吃鹵牛肉。」
「這是楚雲舒的貼身老僕楚富。」他在心中這樣想道。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今天你雲弟臨陣創招的事給我好好爛在肚子里,除了我們父子三人,不要再有其他人知道!你聽清楚了沒有?」楚徵陽沉聲說道,一字一詞斬釘截鐵。
楚雲舒道:「不錯,正是這樣。」
「這至於嗎?不過是李家的幾個家奴而已,殺了就是殺了。」楚雲舒聽了這話哭笑不得,回頭對楚風萍道。
「雲弟說的是,李旭生那老傢伙這事做得不地道,雲弟,事不宜遲,你隨我立刻去見我爹,請族中長老給個說法!」聽了楚雲舒的話,楚風萍也是義憤填膺。
楚徵陽揉著胸口,嘆道:「你這手功夫,當得起一個名字了,你擬一個吧!」
楚徵陽搖頭微笑,對楚雲舒道:「雲舒,你去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吃點苦頭。」
眾人大笑。
「我這一刀刺出,他用鐵臂功中的『鐵門閂』封堵。」
楚徵陽笑笑:「你和小雲是自小穿一條褲子的交情,為父擔心的是你年輕閱歷不足,你先隨我去見李旭生。」他見楚風萍神色躍躍,忙補充了一句:「不過人家畢竟是長輩,你可不許說半句話。」
楚雲舒心中暗道:「前世我也是鬼仙成就,看破大千繁華,歷七情六慾之艱險,才得陰靈清凈之身,論閱歷,豈是你這未歷戰陣的菜鳥能揣度的?你倒是大驚小怪了,不過這些事不能說與你聽而已。」於是他口中笑道:「這是屁的個神勇!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那才叫神勇,十拿九穩殺幾個人,這叫什麼神勇!」
楚風萍把齊眉棍一頓,橫眉道:「https://m.hetubook.com•com誰叫你放水來著?我今天非把你打趴下不可。」
「老爹說的是。」楚雲舒笑道,說完卻又一皺眉,像是想起來什麼,「不過也不對……」
「他輸了。」楚徵陽掃了一眼,嘆道,「這一手不過是心存僥倖而已,他的鐵臂功防不住這一刀疾刺,他一身功夫全在雙臂上,等他兩臂被你刺傷,就如毒蛇被拔了牙,只等你宰割了。」
「好的,少爺,你且想開些。」
想通此節,楚雲舒心中一片開朗,「我如今頂了楚雲舒的軀殼,楚雲舒的老婆就是我老婆,我那未過門的老婆李瑤佳要退約悔婚,這豈不是我的恥辱!她如今攀上高枝,我暫時奈何她不得,那就先一筆筆一樁樁記下來,異日她若是撞到我手裡,非叫她好看不可!」
楚徵陽悶哼一聲,竟是躲閃不過,胸口膻中大穴吃了一擊,雖然勁力不足,攻出去的一抓也再使不下去了。
「不……不是李老爺。」楚富小聲說道。
楚雲舒心中主意拿定,於是更加仔細觀看揣摩,這一看,卻還出乎意料之外的看出幾分不對來。
「楚少爺,三天前我家老爺上門,他老人家說的可是今日就要見答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台階下的李富貴仰著臉猙獰一笑,對楚雲舒的一點忍讓沒有半點在意,他回頭吆喝道,「李三、李四,你們兩個把楚富那老傢伙按住了,李五、李六,跟我來,請楚家少爺畫押!」
「老爹,我已經不小了,別老是摸我的頭……」楚風萍委屈地抱著頭抗議道。
楚風萍「嘖嘖」贊道:「雲弟,我平常看你斯斯文文,像個麵糰團的白面書生,今天才知道,你這廝原來是個煞星轉世,看你一口氣殺了五個人,連臉皮顏色也不變,莫不成這就是古書上說的『神勇』?」
「老爺,參湯。」見丈夫練武完畢,楚夫人一撩裙角,走進耳房,轉身端了一碗熱騰騰的人蔘雞湯出來。
「你說誰老母雞變鴨呢?」楚雲舒走到楚風萍面前,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小萍萍,這回我非在一品香吃鹵牛肉,把你吃到去刷盤子的地步。」
楚徵陽一愣,隨即笑道:「你不但武學精進了,連做人也老成了許多。」
楚雲舒默默運神回憶先前那一刀出手的滋味,片刻后,忽然口中大喝一聲:「咄!」同時,右手中指食指併攏做劍形,一指朝楚徵陽當胸打來。
楚安推開院門,站在門口並不進來,垂手恭立,道:「老爺,城南的竹坡先生夫婦來了。」
「你老就不會輕移玉趾,把這死鬼踢到一邊嗎?」楚雲舒沒好氣,翻了老大一個白眼。
「我刀勢一變。」楚雲舒比劃道,「從他兩臂空隙處穿了過去,刺了他一個透心涼。」
「行!那這招就叫『遙指天門』。」楚雲舒也答得乾脆利落。
楚雲舒一看,原來是自家堂兄楚風萍,昨晚陪自己買醉的死黨。
「著!」楚風萍一聲暴喝,長棍當胸疾刺,正是化用靈蛇拳中的「白蛇吐信」式。
「娘,什麼叫又欺負?」楚雲舒抱怨道,他接受了這一世的記憶,感受到殘留在少年身體裡頭對母親的濃濃的感情,這一聲「娘」叫得十分自然。
陰陽眼睜開,在楚雲舒的視野中,楚徵陽身上頓時現出一層薄薄的赤氣,這便是他周身氣血的徵兆了。
「我輩武人,能留一二手傳之子孫,也是莫大的榮耀了,創出的招式,沒有名目怎行!」楚徵陽笑道,笑容中有欣慰,也有一點悵然。
楚徵陽看了楚雲舒再次演示,不由背著手在場中轉了幾圈,片刻才恍然大悟地笑道:「你這手是從靈蛇拳中的『靈蛇出洞』式變化來的,好好好!連發兩刀,都能臨機借用其他功夫中的手法,可見你除了功力尚淺,其他部分都要超過那李富貴了,他輸得不冤,你贏得應當!」
楚雲舒默然片刻,上前叩響了偏門,才回頭說道:「那時我持刀在手,只覺得殺他如屠一狗。」
「好,娘就等著那天。」楚夫人笑道,旋而神色一肅,「不過,小雲,你實在和你父親太像了,不,你的殺性簡直比他還重,你父親當年若不是殺性太重,何至於三年前死在南疆,你不要走他的老路。」
「李富貴,我今日不舒服,你回李叔,請他明日再來退婚!」楚雲舒站在門前,一拂袖,咬牙說道。
「嗯……」楚風萍從喉嚨里應了一聲。
「雲弟,咱們先去見母親大人吧……」望著自家大門,不知為何,楚風萍心裏生出一種畏懼感,於是回頭對身後的楚雲舒說道。
楚雲舒上前將今早的事細細說了一遍,也沒什麼誇張扭曲的地方。
楚雲舒一刀送出,將李富貴扎了個前後透心涼,見他滿臉都是不敢相信的驚駭之色,嘴巴還一張一合,一副沒有死透的樣子,不由輕笑一聲:「你這樣子真丑。」同時手腕發力一絞,跟著底下飛出一腳,於是一個偌大的屍首帶著一蓬血沫飛出門外。
「好的,娘。」老娘替楚風萍解圍,楚雲舒只好暫時放過他。
「抱黃派的靈蛇拳素來以陰柔詭秘、迅捷莫測聞名,楚徵陽浸淫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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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十年,可是現在看他施展這路拳術,二十八手拳法,居然不能一氣使完,每隔三五手,就要停下來,休息一陣,而且自十六手至十九手變化,他在一趟拳內使了三遍,完全是個初學不久的新手表現,這是何故?怪不得風哥看得漫不經心。不過事若反常,其必為妖!」「不公平,老爹你偏心!」楚風萍嘟著嘴從台階上走下來,「為啥雲弟就能學?」
「幾個下人而已,不值得擔心。」楚徵陽擺擺手,「我先和雲舒過兩手,看看他的功夫進境。」
李富貴這個「請」字咬得極重,配上他猙獰的面貌,也就只有傻子才相信他的本意如口中的意思一樣,請人用得著將人家的老僕按住么?
「娘,你這砂鍋雞湯是做得越來越有水平了。」耳邊傳來楚風萍的「諂媚」的聲音,楚雲舒轉頭一看,果然,這小子饞蟲發了,喉頭聳動,正不住咽口水呢。
想到此處,楚雲舒不由心中一凜,他木然片刻,忽然一笑,「昔日婆羅門教以為世界即梵天之夢,梵天睡而眾生繁衍,梵天醒則萬物歸於空寂,可見真又如何,幻又如何,只要本心如一,即能超脫,我且順心行事就是了。」
楚徵陽眉頭一挑:「這一手有點意思,你再使一遍給我看看。」
楚雲舒慢條斯理走到門口把刀拔了,笑著對楚風萍道:「把小萍萍嚇著了,這幾個李家的惡奴居然上我家來強逼著我在休書上畫押,被我都殺了。」見楚風萍還愣著那裡,只好提高聲音:「你還不進來,順便給我把門關了。」
「也不是……」楚富越發小聲。
「我是跟步上前,轉劈為刺。」楚雲舒演示道。
楚徵陽上下打量了楚雲舒一番:他身上一件短衫皺巴巴的,還有一股子酸臭的酒味,昨夜他和風萍一塊兒喝酒,最後還是萍兒送回來的,這肯定是醉后和衣睡了,早晨起來也沒換;眼角有眼屎,多半也沒洗臉;不過頹廢的外表卻掩飾不住那股熟悉的殺氣;他手裡提的倒是懷安留下的遺物,刀身雖然用布條纏了,但是看布條上黑褐色的痕迹,就知道這刀不久前恐怕飲過一次血。
「娘,我沒事。」楚風萍躺在地上回了一句,然後問道,「雲弟,你這是什麼功夫?」
「楚伯,何事?」
楚徵陽笑著摸了摸自家兒子的頭:「小子,你今年都十六了,咋還像個孩子?」
「少爺……少爺……」老僕楚富忽然有些期期艾艾。
楚風萍一愣,結結巴巴地說道:「雲弟,這門口躺著一位,怎麼關門。」
「嘭!」李富貴的屍首重重落在庭院里,院子內頓時一片寂靜,楚雲舒提刀大步邁出房門,「刷刷」左右兩刀將台階上正睜目結舌的李五、李六劈翻在地,然後刀尖一指,朝正和楚富糾纏的李三、李四沖了過去。
楚雲舒心中微凜:「看來得了前世鬼仙的記憶之後,還要多裝糊塗才是。」
「怎麼是謬讚!」楚徵陽眼一瞪,「功夫生死事,得失寸心知,可是來不得半點虛假。」
「老爺。」後院門外傳來一聲叫聲,聽聲音是楚徵陽家的管家楚安。
楚雲舒前世能在地球那種末法時代的大環境下修成鬼仙,屍解解脫,心志自然遠超常人,因此片刻間就以「順心直行」四個字安定了心神,並不糾結于眼下世界的真幻之上。
「是,孩兒曉得。」楚雲舒道。
「你這孩子,長大了啊!」楚夫人走過來,輕輕嘆道,「娘對不住你,當年做主給你和瑤佳定下娃娃親,李旭生今日不認我這堂妹,我也不必認他這個堂兄了。」
楚徵陽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什麼時候將鐵布衫突破三關二十七重,我就什麼時候教你這靈蛇拳行氣法!」
「倒!」楚雲舒又一聲輕喝,身子一退,忽又一進,以身法帶動手中齊眉棍一縮一伸,長棍從楚風萍兩腿間穿過一別,楚風萍應聲倒地,摔了個仰八叉。
「可是,我沒有刺他雙臂。」楚雲舒接道。
楚風萍看了一會兒,大是不耐,不由四處扭頭張望,卻又礙於老父的威嚴,不敢發聲大動,臉上一副憋得很辛苦的樣子。
「老爹!」楚雲舒叫道。
「是李家的管家李富貴……」
「那李富貴是精通鐵臂功的一把好手,你殺他也是十拿九穩?」楚風萍問道。
「楚少爺好大的火氣,還是消消火吧。」門外傳來一個嘲諷的聲音。
「操!這是怎麼回事兒?」大門外頭忽然現出一個人影叫道。
不多時,楚徵陽又將靈蛇拳使完一趟,終於收手不練。
「算了,還是我自己去好了。」楚夫人搖搖頭,心中想道:「一群武痴啊……」
「也是,你功力還淺,破不了他鐵臂功。」楚徵陽笑笑,全不以楚雲舒的反駁為意,「那你如何應對呢?」
楚雲舒輕噓一口氣,這李富貴一身鐵臂功,功夫不在他之下,再加上外面還有四個惡奴,若是還存著婦人之仁,就該自己倒霉了。
「父親有何吩咐?」
楚雲舒從床上坐起來,看了一眼,接過來喝了一口。
楚風萍使完,駐棍笑道:「老爹,我化用靈蛇拳中『白蛇吐信』式比雲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