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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旭光興高采烈地搜尋著合適的背景，就在他站在啤酒廠大門前重新擺好姿勢時，廠里的廣播響起來。

「大光，轉成正式工了？」

「下面播送一條消息，下面播送一條消息，我廠洗瓶車間職工魯旭光同志成功改進了糖化鍋設備，解決了困擾我廠的一個關鍵性難題……

「他，不知到哪瘋去了。」杜源臉一沉，他瞅瞅秦東，秦東馬上道：「我去接小桔。」

啤酒花可以治胃病，杜源長年吃飯不規律，加上愛喝兩口，老胃病常常讓他難受。

杜小樹也不客氣，他們倆又來到一處平房前，隨著手裡鑰匙的晃動，身邊已經圍了四五個人，也有人騎了一輛自行車。

「小樹，吃桃酥。」這個叫小勇的孩子從兜里掏出兩塊桃酥，討好地遞給杜小樹。

老兩口也不阻攔，看著秦東的背影，杜源的臉又沉下來，「小樹偷拿我的煙，你知道嗎？」

這是秦東買給杜源的煙，杜小樹是偷著拿出來的。

「大光行啊，都到糖化車間指導老焦的工作了？」

身後突然傳來老熊的粗門大嗓，魯旭光脖子一縮，立馬拿起了毛刷。

他跟秦東以前一樣，兜里只有幾毛錢零和_圖_書錢，工資在父母手裡把著呢。想表達一下感謝，只能到海里撈點海鮮。

現在，廠里連魯旭光這樣的小青工、刷瓶工都憑藉技改轉成了正式工，那職工的熱情不是一下調動起來了嗎？

「這裏面還有這麼多彎彎繞？」魯旭光搔搔腦袋，「不管了，反正我轉成正式工了。哎，秦東，你明天把自行車給我……」

「噓，你小聲點。」魯旭光四下里瞅瞅，兩人都騎出一段距離了，他還是怕讓同事聽到，「那他們知道是你的主意？」他又心虛地問道。

「我看秦東這事辦得不錯。」杜源大聲道：「就大光那腦袋，得刷多少酒瓶才能轉成正式工？幫人一把沒錯。」他示意秦東坐下，「你自己有什麼想法？」

一聽有樂子還有女人，還有錢賺，幾個孩子都興奮起來。

唔？

「哎喲，小桔快下班了，小樹呢，接他姐去了嗎？」杜小桔的母親看看牆上上的時鐘，突然喊道。

「嗯，明天帶你們吃好吃的，加州牛肉麵，外國人開的。」杜小樹儼然一幅老大的做派，「晚上大家都聽我的……」

……

受魯旭光影響，最近廠里喜訊不斷，各和_圖_書個車間都有動作，也都有成果。

「不知道是我的主意，不過，現在他們需要樹立一個典型。」秦東騎得飛快，現在全市二輕系統都在開展搞生產促節約運動，廠領導們也需要一個拿得出手的成果，也要給本廠的職工們樹立一個榜樣。

「我揍你。」熊永福立即抬起熊掌，可是魯旭光早跑遠了，車間里頓時一片轟鳴一片歡笑。

「行。」徐幹事也笑了，普通人家到照相館照相是一件奢侈的事，「那就再來一張，就一張啊。」

廠黨委號召全廠職工向魯旭光同志進行學習，在接下來的生產節約運動中，鼓足幹勁，力爭上遊……」

火紅的年代，火紅的紙張。

「秦東。」

「你以為廠領導都傻，你傻他們可不傻。」秦東大聲道。

「我自行車廠有個親戚，我把你這輛自行車好好捯飭捯飭，保證像新的一樣！」

「大光，站好。」毛筆被放到一邊，「海鷗」牌的相機舉了起來，魯旭光扯扯身上的背心，一臉嚴肅地擺好姿勢，「咔嚓」一聲，鏡頭就此定格。

「嗯。」秦東當著杜源的面兒也不撒謊，「我給他出了個點子，讓他改造了一下我和*圖*書們廠里的糖化設備。」

「去，誰是英雄……」魯旭光的聲音一下小了下來，「走，碰海去。」

……

商鞅為頒布法令立木建信，放了一根木頭在城牆南門，貼出告示說：如有人將這根木頭搬到北門就賞十金。所有民眾都不信。直到將賞金提升至五十金時，才有一壯士將木頭搬到了北門，商鞅如約賞給了他五十金。

「你這孩子，就是重情意……」杜小桔的母親似是誇獎，實是埋怨，「那你自己呢，我也聽說了，現在各個廠都在搞生產節約運動，不是能提一級工資嗎？」

「喲呵，英雄也下班了。」秦東大聲笑著調侃道。

「我還沒考慮，走一步算一步吧。」秦東道。

「小樹，不洗海澡了？」有孩子問道。

「正月里來是新年啊，大年初一頭一天啊……」哼唱著二人轉，魯旭光挺胸抬頭回到洗瓶車間。

幾乎是擦肩而過，秦東的自行車也騎進了鍾家窪。

很好聽的女性的聲音，在這個烈日睛空下，不斷在工廠上空回蕩。

……

晚上的鍾家窪，比白天還要熱鬧。

廣播不斷在重複著，魯旭光由臨時工轉成正式工已是板上釘釘的事，連帶著和_圖_書獎狀和獎金卻要在活動開展完后一起發放。

「徐幹事，再給我拍兩張吧。」魯旭光粗著嗓子笑道：「去年一年也沒照張相，還是今年辦身份證才照了張相。」

「哎，你說，秦東，他們怎麼不把我調到糖化車間？」魯旭光嘴裏說著不願到糖化車間，其實打心眼裡還是想去的。

「我不去。」魯旭光嘚瑟道：「我就願意刷酒瓶，咋的？」

「行啊，你們鍾家窪出人才啊，我們洗瓶車間你看看哪裡需要改造？」他嘴上這樣說著，可是對一個十七歲的孩子，熊永福還真不計較。

熊永福卻沒有放過魯旭光，沒跟他打招呼，魯旭光就彪乎乎地到人家糖化車間搞技術改造，讓人笑話不說，如果技改不成，是真要得罪人的。就是這樣，老焦心裏也不痛快，讓一個毛孩子指點到頭上，那滋味真彆扭。

「燒包！」

「照，照。」魯旭光的心思卻全在這個好聽的聲音上了，「哎，蘇幹事，我照，你怎麼走了？」

來到衚衕口，杜小樹掏出煙來散了一圈，立馬有孩子掏出火柴給他點上，煙火明滅，一個個像模像樣地抽起來。

「沒事，我這是老毛病了。」杜源接過秦東手和-圖-書裡的東西，東西雖不貴重，但是是秦東的心意，孩子心裏想著他，這讓他很高興，「我聽說，大光轉成正式工了？」

他沒有回家，而是直接騎到了杜源家門前，「叔，我給你帶了一些啤酒花。」他邊說邊推開門走進去。

「這下調到糖化車間就不用在這裏刷酒瓶了！」立馬有人跟他開起了玩笑。

兩輛自行車很快騎出了鍾家窪。

下班了，無數輛自行車湧出啤酒廠大門，魯旭光半挎在自行車上正等著秦東。

「不洗了。」杜小樹吐出一口煙來，「你哪是去洗海澡，你專往女人堆里鑽。等會兒我帶你們去個好地方找點樂子，有女人還有錢賺。」

嶸崖啤酒廠宣傳幹事提筆濡墨，在宣傳欄張貼的英雄榜上鄭重地寫下了魯旭光的名字。

「小勇。」他晃晃手裡的車鑰匙，那個叫小勇的孩子眼睛一亮，立刻跟了上來。

杜小樹吃完晚飯，不言聲地拿起父親的自行車鑰匙，走出家門。

「熊主任。」魯旭光吡著板牙拿著毛刷虛晃一下，「我看看啊，看看，我看啊……你需要改造……」

「嘿，大光，傻了？你還照不照相了，不照我可走了？」蘇幹事看著魯旭光的模樣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