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飛雪迎春到
第五十五章 男用,女用
「我去找梁區長,他馬上要提區長了,副字去掉了,讓他跟周鳳和談。」陳世法慢悠悠道:「講政策,他講不過梁區長。」
再說,生啤酒有六十天的發酵期,比如說,7月份賣的酒,4月底就得生產,現在8月底了,從10月份到年底多生產兩千噸啤酒,正趕上年末的啤酒銷售淡季。
他回到辦公室抽了幾顆煙,起身又來到包裝車間,秦東正在檢查包裝,「魚過千層網,網網都有魚,我們每年生產六萬噸啤酒,難免不在生產過程中出現次品,次品堅決不能裝箱,銷出去不是打廠里的臉嗎……」
「周書記呢……」武庚問道,這個處處講原則的人,從來不收禮,從來不請客,敢與一切違反原則的事和人作鬥爭,只要他認為違反原則的,他就要斗到底,並且,有手段,也有韌勁。
據上夜班的工人後來回憶,除了防空警報聲,這輩子就再也沒有聽到過這樣有穿透力的聲音!
「武廠長。」孫葵榮熱情地喊道,武庚想和*圖*書假裝沒看見也不可能了,「我聽周書記說,物價局的人來過了。」
兩件事解決了,剩下的就是煙酒公司了,武庚道:「這是最棘手的,處理不好跟他們的關係,以後我們嶸啤的啤酒都賣不出去。」
夏夜,廠里的路燈很是昏黃,藉著朦朧的燈光,他看了看澡堂子上面掛的木牌,「男用。」
刺耳的尖叫馬上震碎了他的耳膜,響徹了嶸崖啤酒廠的上空。
「抓——流——氓——」
「馬大寶喝醉了酒,忙把家還哪,只覺得天也轉來那個地也轉,為什麼,那太陽落在了東山下,月出正西明了天哎明了天噢……」
……
哎喲,不對。
浪聲陣陣,武庚接過陳世法手裡的一件文件,掃了一眼上面的紅頭,這是市糖業煙酒公司給市二輕局的函,經層層批轉,最後轉到了嶸崖啤酒廠。
「這個我知道。」陳世法摸出一支煙點上,裊裊青煙中他吐出一句話:「老周這個人,不懂變通……」
想到這裏www.hetubook.com.com,武庚也頭疼。
「我們被人舉報了。」武庚笑嘻嘻地望著孫葵榮,「這個狗娘養的,不幹人事。」
市煙酒公司的要求很明確,他們提出,嶸啤通過技改節約的兩千噸啤酒,除留下二百噸自銷外,其餘一千八百噸要無條件交由煙酒公司代銷。
「今天的生意沒好運,一天也賣不了幾個銅錢。我馬大寶心內煩,抬腿走進了燒酒店……」
「我聽說,周書記也在向上面反應廠里啤酒的銷售問題。」武庚是從二輕局出來的,人走了,情分還在,上面的動向他摸得一清二楚。
這話,武庚不敢接茬了。
「你別看我衣裳穿得破,我喝酒從來不少給錢……」
當面說瞎話!
是管不著人家,但人家能管得著啤酒廠,武庚從陳世法辦公室出來,馬上像吃了只蒼蠅似的,孫葵榮也正從周鳳和辦公室出來。
武庚站了起來,「好好的啤酒廠,非要放只蒼蠅進來,一直在這亂叫……」他不點名,陳世法也和圖書知道他說的是誰,這事關機制,也不是他能改變的,他面無表情道:「這人關係在區里,咱管不著他……」
洗完海澡,海水沾在身上難受,他拿起臉盆毛巾,又順手拿過「海鷗」洗髮膏,看著上面潘虹以手支臉的俏模樣,他順嘴親了親洗髮膏的瓶子。
孫葵榮好像聽出了話裏面的意思,他表情不變,「有些人啊,就願意找事,武廠長,物價局我管不著,兩千噸啤酒,我是支持廠里的,廠里的人對我這麼好,我不能幹昧良心的事,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他奶奶的,手伸得也太長了。」武庚笑著罵了一句:「我這裏也有一份。」他把手中的物價局的罰款通知單遞給陳世法,「這事怎麼都湊到一塊了?」
「二百?太少!他們怎麼不罰兩千?」陳世法把通知單拍在桌上,「還有事嗎?」
一層一層的海浪,互相追逐著向岸邊衝來,拍打在嶙峋的礁石上,化作一團團白色的泡沫。
武庚笑笑,也不揭穿他,和-圖-書矛盾已經種下了,這理兒不在他孫葵榮這邊,後面煙酒公司也勢必卡著廠里的脖子,想想這些,都讓他心煩。
人家掌握著嶸啤百分之九十啤酒的銷量,可以說一隻手掐在了嶸啤的脖子上。
「那就讓他們來,幾個蒼蠅,嗡嗡叫……」陳世法斬釘截鐵道:「這樣,物價局這事,我來處理,這事交到我這裏,你不用管了。」
因為,市計委每個季度都要下達產銷計劃,實際生產數字和計劃供應數字,一個在計委手裡把著,一個在煙酒公司手裡把著。
卻聽耳邊響起更響亮的三個字:
懵懂的孫葵榮嘴裏的戲詞還在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他還猶自看著眼中的雪白,這麼快,就月出正西明了天了?
武庚也深以為然,周鳳和這人,論人品,那絕對沒話說,可是他不好直接評價周鳳和,他笑道:「煙酒公司、物價局再加上周……還真有點海雨欲來的意思。」
洗完海澡喝完小酒,孫葵榮哼唱著戲曲就踉蹌回到廠里,這幾天他一直盯著嶸啤的和_圖_書生產,他的目標是一升啤酒也不能讓他們亂賣。
多生產兩千噸啤酒,這跟計委的計劃衝突,生產多了,萬一到了年底煙酒公司賣不出去,煙酒公司與啤酒廠又得扯皮。
三人對視,孫葵榮只感覺自己的心臟猛地一緊,一跳,一疼。
武庚注視了他一會兒,見他說得在理,幹得認真,就沒有上前,嗯,這小子心倒挺大,還笑得出來。
「啊——」
在昏暗的燈光下,兩個白花花的身體,一個正在換衣服,另一個梳著濕漉漉的頭髮……
孫葵榮的腳步慢慢停住了,炒三鮮好像不是這個顏色,他那兩隻喝得朦朦朧朧的醉眼,看到了一片花白。
孫葵榮推開門搖晃著走了進去,把手裡的毛巾順手搭在肩上,「哎,掌柜的,你給我打上二斤酒,再給我弄盤炒三鮮!……」
「走一步看一步吧,廠里的糖化鍋不是改造了嗎,加上節約的酒損,到年底,我們努力多生產兩千噸。」陳世法道:「這事就這麼定了,你告訴秦東,賣好他的啤酒。」
不,是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