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秦東笑了，這老太太，就是嘴硬心軟，前兩年跟著枝姐回家也是冷言冷語，可是臨走時，鹹魚，蝦醬，瓜果，蔬菜……地里產的，水裡跑的，沒少往家裡帶。

院子中還安放著一個石碾子，旁邊放著一片石磨，還有一堆捕魚的漁網堆放在院子的角落裡。

「還有個姑姑樣……」

「行啊，別說幾捆，你們想要多少就可以買多少。」秦東一敲木質的櫃檯，「自己去拉，能裝多少就裝多少。」

供銷社的人看看大舅，大舅馬上保證道：「我外甥是供銷科長，錯不了！」

「不用這輛。」秦東笑著給他斟酒，「我開輛上海小轎子過來。」

鍋碗瓢盆，煙酒糖茶，老醋醬油，布料暖瓶……一台桿秤，一架算盤，就放在櫃檯上面。

大舅一下站了起來，「我再到供銷社去買瓶酒，不行，我們爺倆今天好好喝一杯，晚上別走了。」

「我外甥，在咱們嶸崖啤酒廠上班，廠里的銷售科長。」大舅很是自豪。

院內的房屋牆壁照例是用巨石砌就，正中一個黃色的木門，左右各開著一個黃色的格子狀窗和圖書戶，灰色的瓦片前伸著，顯得古樸滄桑。

除了為數不多單位的小轎車，路上跑得更多的是大貨車，解放牌，東風牌，130輕卡，農用車……

「好，我這就去。」大舅母很是痛快，大舅親熱地拉住秦東，「大東，現在當科長了，會喝酒了不？中午陪著舅舅好好喝一杯。」

進入村子，就聞到一股濃濃的海腥味，屋頂、路邊、自家的庭院里到處都晾曬著新捕獲的麵條魚。

「大東，你吃菜啊！」大舅母從屋裡追了出來，「供銷社有什麼好看的……」

「我廠里的。」秦東笑著掏出煙來，又把煙捲式打火機拿出來，給大舅點上煙。

「屬雞的怎麼不能當科長？」大舅母也從外面走進來，家裡姑娘快結婚了，這陣子很忙，兩口子都很熱情，都是那種實誠的莊戶人，「二隊的二保當生產隊長那年，不才十八嗎？」

燉雜魚貼玉米麵餅子，腌的大蝦和螃蟹，還有風乾的麵條魚……

「你不是刷酒瓶嗎，什麼時候開上車了，當司機好啊，有前途。」大舅接過秦ｗww.hｅtｕｂooｋ.ｃｏｍ.ｃｏｍ東遞過來的煙，長吸了一口，「大前門，好煙！」

坐在這輛國民輕卡里，看著路兩邊的行道樹快速向後退去，柳枝禁不住問道：「大東，你什麼時候會開車了？」

每個農村幾乎都有一家供銷社，在計劃經濟時代，供銷社遍布城鄉，通過統購統銷包攬了這個時代中國百姓的所有生活所需品的購買。

這個時候迎接新娘大都是騎自行車，有輛北京吉普車接送算是有面子的。

「姥娘（姥姥）！」

「能用？」大舅馬上聽出了秦東的意思，他指指門外，「能用這輛車就行，那你舅舅臉上就相當有光了。」

柳枝帶著自豪答道：「大東現在是廠里的供銷科科長了，前些日子還到南京開會了。」

臨行前，他從廠裡帶了兩捆啤酒，啤酒用尼龍強捆著，白色的尼龍繩可以用來綁東西，也是農村的稀罕物。

交通規則也相當簡單，各行其道，誰走錯了道，就是誰的責任。

……

……

秦東掃了一圈，沒有發現啤酒，「大叔，你們這裡有啤酒嗎？」

大街上全都是用條石m•hｅｔｕｂｏok.ｃom.ｃｏm鋪就，幾位老漢閉著眼睛曬著太陽，三兩小兒正在追趕一隻大公雞……

130輕卡一路飛馳，柳枝的老家在嶸崖的最南端，三面環海，依山而建，打老遠就看到山石滾滾、紅瓦片片，萬頃碧波中漁帆點點，幾隻搶灘擱淺的漁船靜卧沙灘……

「這是？」供銷社的人打量著秦東，掀開櫃檯的專用通道的木蓋，推開下面的木門走了出來。

大舅點點頭，「那科長比村長大？是供銷社裡的供銷科？」

「不是供銷社，是廠里的銷售科。」秦東笑著糾正道，他卻不想解釋科長和村長的問題，「我出去把啤酒拿進來。」

這個時候的馬路上，各種機動車都可以跑，絕不會限行！

「行，那我就去看看，對了，我得跟鄉里的供銷社說一聲！」供銷社的人就入院里跑去，挎上自行車才又喊了一句：「老柳，你要什麼自已拿，先賒著！」

「銷售……科長？」村裡供銷社的人大體明白了，這個位子是賣啤酒的，「你能給我們供銷社進幾捆啤酒嗎？」

面對著這超乎尋常的熱情，秦東站起來，「那我ｈtｔｐs://m.ｈｅｔｕｂoｏｋ.ｃｏｍ.ｃoｍ跟你一塊去，我也想到供銷社去看看。」

「枝兒回來了。」人沒到，聲音就先傳了進來，柳枝的大哥走了進來，秦東趕緊上前打招呼。

上海小轎車？

「大東。」大舅瞅瞅門外，「門前的車是誰的？」

姥娘冷眼瞅著，「你妹子和外甥來一趟也不容易，中午在這吃飯吧，別沒眼力價，做飯去。」姥娘瞥一眼兒媳婦。

「啤酒？」大舅眼睛一亮，看秦東的眼神變了，「好了，二嫚結婚這個檔次上去了，哎，有個當科長的……兄弟，就是好啊！」現在農村結婚只上白酒，酒席上能上幾瓶啤酒，立馬會讓人刮目相看。

柳枝提著東西下了車，秦東把車停好也進了院，起初枝姐嫁給父親，家裡是不同意的，父親歲數都這麼大了，還帶著兩個「拖油瓶」，可是架不住柳枝堅決，所以這幾年跟娘家的關係一直疙疙瘩瘩的。

「誰是你姥娘，你愛叫誰姥娘叫誰姥娘。」老人卻不正眼瞅他，「啯啯啯——你回來幹什麼？」她從箥箕里拿出一把玉米，撒向覓食的雞群。

「什麼時候啤酒敞開了賣了？」供銷社的人好ｈeｔｕbooｋ.cｏm.ｃoｍ像不相信。

「跟廠里的師傅學的。」秦東笑道，這個時候的交警隊加起來只有幾輛老吉普和摩托車，每天執勤的交警多是步行或騎自行車上崗巡邏，處理事故也只能騎自行車去，就是沒有駕駛證也查不到。

「娘，我回來了。」

漁家的午宴盡心儘力，秦東卻享受不了這種高度的老燒酒，「大舅，二姐結婚用車不？」

「噢，當幹部了？」大舅上下打量著秦東，「你不是屬雞的嗎？……能當科長？」他的意思是秦東才十七歲，就能當科長？

秦東笑著走到那個坐在石磨上的老人跟前，親熱地喊了一聲。

「也就是年前這幾天。」秦東拿起櫃檯上的一盒友誼雪花膏，「看你也是這個村的我才告訴你，過了這個村也可沒有這個店了。」

「二嫚不是要結婚了嗎，我回來看看。」柳枝拿起箥箕，一上一下掂著裏面的玉米。

老太太看看石碾子上的東西，小聲嘟囔一句，仍沒給好臉色。

輕卡慢慢駛進一處衚衕，在一家四合院前停下。

沒等供銷社的人回答，大舅嚷開了，「供銷社裡哪有啤酒賣？進來兩箱啤酒，一下都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