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飛雪迎春到
第一百四十八章 誰是你小舅子?
女工們嘰嘰喳喳圍著杜小桔到了財務科,到了科里,科里的兩位科長照例又表示了祝賀。
「這是什麼?」杜小桔一邊梳著濕漉漉的頭髮,一邊瞥了一眼信封,秦東也不回答,直接坐到了杜小桔的床上。
深藍色的蒼穹如水洗般澄澈,疏密有間的星星閃耀著神秘的微芒,踏著街上如紅毯鋪就的鞭炮紙屑,秦東又推開了杜小桔家的門。
秦東沒考上之前,她也是這樣徹夜難眠,替秦東擔心,可是考上了,她還是擔心,現在替自已擔心了……
一天下來,杜小桔感覺到自己嘴角笑得都僵硬了,可是想想劉曉光的話,外語,勞模,大學生……任是其中一樣,她就是踮腳也夠不著啊。
見他不說話,杜小桔笑著拿起信封,信封里好像是一個紙殼,可是抽出來一看,杜小桔不由眨了眨眼睛,信封里是一張黃黃的存摺,翻開存摺,她不由變以了顏色,存摺上面寫著的是自已的名字,而上面的數額更是讓她的手開始顫抖,這是兩萬塊錢!
「m.hetubook.com.com那是工農兵大學生,那是什麼年代了?」小桔媽手上的勁一下重了,杜源一咧嘴卻不動彈,「唉,以後我得提醒小桔矜持著點……別整天往秦家跑……上趕著不是買賣……」
嗯,杜小桔還是梳著長發,口裡卻答應著,她的兩個瞳仁晶瑩透亮,在燈光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
「給我捶捶腰。」杜源在床上翻了個身,以前學徒時,與秦世煌在灶台間站一天手裡還不閑著,也沒見累,今晚做了幾個菜又熱鬧了半天,他感覺腰上開始發酸。
從早到晚,鍾家窪上空就飄揚著鞭炮的火藥味!喜慶的火藥味!
幹了一輩子公安,見得太多的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杜源對於人性很執著,又很懷疑,是啊,一個工人,一個大學生……
歡騰的喧囂漸漸歸於平靜,接近凌晨時分的鍾家窪重又歸於平靜,遠處,間或傳來小兒夜尿的哭聲和陣陣狗吠,下半夜,在海風的吹拂下,天氣漸漸又變得涼爽起來。
「www•hetubook.com.com你這說的什麼話……這才到哪一步,唉,到哪步山唱哪步歌吧……」
「小桔,小桔……」剛騎到廠門口,迎頭就碰到了自已的好姐妹,「恭喜啊,你對象考上大學了!」
在一起生活了半輩子,夫妻之間不需半字,心裏的心思如何會猜不到,杜源側翻了個身,「唉,我說你啊,別瞎操心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
夏天,床上鋪了涼席,架了蚊帳,但是床上仍是柔軟的,散發著一股陽光的清香。
可是,他是誰?是自已的誰?他沒有說過,也沒有家裡的大人跟自已說過。
「我是什麼人?」燈光下,杜小桔梳頭的手突然停了,她咬咬嘴唇,輕輕笑道:「怎麼能拿你的錢?」
梳子握在手裡,一時兩人都不說話了。
「工人也有找大學生的,大學生也有找工人的……」
下了班,她這些日子第一次沒有去老秦家。
這幾天,杜源高興,柳枝高興,秦南高興……可是最高興的還屬杜小樹,鞭炮和-圖-書那是可了勁地造!
從副廠長辦公室出來,迎面又碰到了團支書劉曉光,劉曉光照例一通祝賀,可是最後卻感嘆道:「小桔,我沒記錯的話,秦書記才十八歲吧,十八歲的大學生,又是市裡的勞模,還懂外語,前途不可限量啊,不可限量……」
兩位科長還沒表達完,廠里的副廠長又把杜小桔叫了過去,他跟秦東在一塊開過會,兩人算是有一面之緣,可是現在,他愣是把這一面之緣說成了深厚的友誼。
「小桔,秦科長去上學了,家裡有事一定給我打聲招呼……遠的說不上,廠里的事,必須跟我說……」
老兩口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杜小桔的房間,她也靜靜地躺在床上,一把芭蕉扇橫放在胸前,黑暗中,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
秦東一笑,隨著她走進屋去,走進杜小桔的房間,「叔和小樹呢?」
「太多了,我不要。」杜小桔鄭重地把存摺又裝回信封里,放回到桌子上。
「沒忘,小勇和小軍帶著幾台相機不是都去了嗎?」這是青島第一和_圖_書屆夏季燈會,不用想肯定也是人山人海,在這樣的場合,合影會成為剛需,秦東就怕今晚賺的鈔票不要太多。
「全區第一,人家大學老師親自來送通知書,全區都傳遍了!」另一個女工在杜小桔身邊支好自行車,一臉的羡慕,待杜小桔也支好自行車,拉住杜小桔的手就不放了。
……
清早起來,杜小桔匆匆洗把臉,騎著車出了家門。
萬一?
「進來吧!」杜小桔清亮的聲音從屋裡傳了出來,緊接著,屋門開了,頭髮濕漉漉的杜小桔笑著從屋裡走出來,「呵呵,考上大學生就是不一樣了,怎麼還講起禮道來了?往常都是直接推門就進的,像個土匪似的。」
小桔媽不聲不響地坐過來,輕輕在自己丈夫的腰間捏著,卧室里一時變得非常安靜。
「九月份,我就到濟南,你在家,用錢就從裏面取。」秦東說得輕描淡寫。
「這是我的專利費、賣打火機和照相得來的,噢,還有賣啤酒的錢,你放心。」秦東看著眼前這個沉穩利落、穩重飄灑的姑娘,他每和*圖*書個汗毛里都透著熨帖,「枝姐開飯店的錢是另存的。」
「叔,小樹?」秦東站在院里,看一眼樹上弔著的沙袋,又看著窗戶上透出的人影,大聲問道。
「唉,前陣子我就擔心大東,今晚又開始擔心小桔。」小桔媽的手勁稍稍用了點力,「你說,萬一……小桔怎麼辦?」
「這錢你得拿著,我這一去兩個月。」自打跟著秦世煌從內蒙回來,他與杜小桔幾乎每日都見,這兩個月,可能也是離開杜小桔最長的時間了,「家裡有事,大事小情,誰也說不準,這錢你拿著我才放心……」
……
想到鈔票,他把手中的一個信封放到了桌上。
「出去了,中山公園不是有燈會嗎,你忘了?」杜小桔身上散發出沐浴后好聞的香味,這是洗髮水和香皂的味道,也是杜小桔身上的味道。
「什麼對象……」杜小桔小聲辯解道,可是語氣低得她自已都聽不見,自從上次秦東到廠里作了報告,全廠誰不知道秦東是誰啊?
「小桔,你的命怎麼這麼好?我也沒有一個從小一塊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