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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感覺到腳下一松，身子一偏，自己已是被大傢伙抬了起來，伴隨著身邊洶湧澎湃的熱情，眾人簇擁著他就衝出了糖化車間……

秦東不再理會祝新潮，在酒瓶碰撞聲中，他重又回到大家中間，他高高地舉起啤酒瓶，彷彿這是自己贏得的獎盃……

嘩——

「不用，大麥都給你準備好了。」秦東指指糖化車間外面，糖化用的原料都在那呢。

「你嚇唬誰哪，你才犯罪……」她還在狡辯。

祝新潮發出沉重的喘息聲，一開始大家都還不說話，但老苒不管，「一個，兩個，三個……」

可是他也硬氣，硬是不求饒，就在他搬到十五個麻袋時，鮑廠長已是送過啤酒來，一班二班的同學開懷暢飲，有的女同學就看不過去了，替祝新潮說著好話。

眾人都長出一口粗氣，所有的眼光都看向了梅毓秀，等待著他做出最後的裁定。

犯罪，平日好像離自己很遙遠，孫海燕想不到，她已經犯罪了！

大廳里沸騰了！

「好。」梅毓秀一拍椅背站了起來，「嗯，是計算錯誤？」

「我確定。」崔薇聲音不大，可是話音很堅定。

「同學們，幹了！」

每個麻袋，就像每座大山，壓得祝新潮喘不過氣來。

祝新潮抬起頭，狠狠地看了看幸災樂禍的老苒，還有一臉無辜的秦東一眼，轉身很爺們地朝麥芽車間走去。

「秦東。」祝新潮又一次在心裏默念著這個名字，他的心頭在滴血。

「搬不搬？」老苒的聲音一下又大和*圖*書了起來。

最後的試驗是成功的，那麼也就意味著崔薇並沒有聽從她的意見，雖然她還安排了小侯故意弄出錯誤的數字，用的也是同一套說辭，但崔薇還是把錯誤的數字給改了過來。

「等一下，我再看一下。」報告出來，就直接遞給了梅毓秀，秦東還沒有看過，他接過試驗結果，只掃了一眼就笑了，「這是誰計算的？」

「那是哪裡的問題呢？」梅院長手拿報告，抬頭看著遠處自言自語道：「是操作上的問題？沒關係，小秦，這是第一批次，不行的話，可以再做幾個批次。」

嗯，大家的目光都瞅著幾個穿著白大褂的技術科人員，崔薇馬上道：「小侯，他負責計算。」

這套工藝流程，前世秦東滾瓜爛熟，裏面的每個數字，每段時間間隔，他都是瞭然於心，即使不親自指揮不現場操作，他也不會搞錯一個細節。

看著這熱烈的一幕，崔薇很是感慨，她抽抽鼻子用手揩了一下濕潤的眼角，「小崔。」再抬頭時，憤怒的孫海燕已經站在了面前。

「老祝，喝瓶啤酒再搬！」秦東朝祝新潮比劃著手裡的酒瓶，臉上卻露出了鼓勵的笑臉，讓祝新潮幾欲吐血。

「住手。」

梅毓秀半晌沉默不語，良久，他終於微笑起來，口裡卻輕輕道：「酶法糖化工業試驗，成功了！」

「我看一遍。」顧國賢接過崔薇重新校正的數字，嗯，錯誤確實是計算錯誤，他朝梅毓秀不言聲地點點頭。

沒有m.hetubook.com.com人注意到這個小插曲，也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臉色蒼白的乾瘦女人，可是當她失魂落魄地走到門口，恰巧又碰到了一群人簇擁著的秦東。

「搬！搬！搬！」

「是算錯了？」梅毓秀狐疑道：「怎麼可能？」計算是實驗室最最基本的基本功，平生走過多少家啤酒廠接觸過多少實驗人員的梅毓秀立即意識到，這裏面不止計算這麼簡單。

三年！五年！

「四個，五個，六個！」

胳膊，孫海燕的胳膊突然被一隻手抓住了，手很有力氣，孫海燕憋得滿臉通紅，她憤怒地轉過頭來，一米七多的李墨梅也正憤怒地盯著自己。

「呼哧呼哧——」

祝新潮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心裏默默念叨著今日所受的奇恥大辱，一定要讓秦東加倍償還，而一班的幾個人卻越數越起勁，越喊越大聲。

「恭喜你，小秦。」衣謹也笑著走上前來，她的臉上洋溢著喜悅，更有欣慰，「恭喜你攻克這道難關！」

車間里，掌聲響了起來，北冰洋啤酒廠的楊廠長帶頭鼓起掌來，省廳領導、市裡領導、市局領導、各廠領導、車間工人還有這些大學生，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笑。

二班的郝建設見狀，剛要出來說幾句，卻讓趙雲硬拉出糖化車間，「說話算數，都是男人，不能做縮頭烏龜，再說，你還想不想喝北冰洋的啤酒了？」

一個小夥子立馬騰地紅了臉，手裡拿著本子卻顯得手足無措，秦東盯了他足有五秒鐘，盯著小夥和圖書子低下頭，出了汗，卻是大氣不敢出。

開始還搞不明白的楊廠長和鮑廠長，搞明白之後索性不摻合，可是他倆還是有些感謝這個祝新潮的，沒有他，哪會有廠里的硅藻土過濾機？哪會有酶法糖化？哪會攻克七五重點攻關項目？

「脫了你的白襯衣吧。」陳曉春笑道。

「二班長……」老苒笑了，他擋在要溜出車間的祝新潮面前，笑得祝新潮心裏發毛。

李墨梅鄙夷地看看孫海燕，「我家那口子在公安局，告訴你，為個人目的破壞集體生產，處兩年有期徒刑，你情節更嚴重，關你個三年五年都不算多……」

孫海燕看看李墨梅，卻不敢再瘋狂了，她知道，同為女人，還是廠里的工會副主席，李墨梅真敢扇她。

是啊，秦東是北冰洋的功臣，自己以後要喝北冰洋的啤酒，還指著秦東，郝建設無法，只能可憐地看看自己的班長。

早已等候已久的八七級函授班的大學生們也沖了上來，一隻只手，一雙雙熱烈的眼睛，讓秦東一時不知該跟誰握手好了。

「班長，是男人就搬吧。」祝新潮還在猶豫，蘇玉波發話了，她話不多，可是總能說到點上。

「恭喜你，小秦，你是我們學院的驕傲……」輕工學院的院長滿臉堆笑，他心裏已經有了想法，現在人才緊缺，秦東肯定會成為香餑餑，一定要把他留在學院。

遠處，孫海燕也緊張地注視著崔薇，乾瘦的手指下意識絞在一起，蠟黃的臉色更加難看。

祝新潮剛伏下身子https://m.hetubook.com.com背上一個麻袋，身子就晃了一晃，可是當著八十多名同學和廠里工人們的面，他還是沒有脫下白襯衣，一個麻袋一個麻袋地開始往裡搬大麥……

糖化工序后還要經過發酵才能喝到新鮮的啤酒，梅毓秀再一次握住秦東的手，「我看，問題不大。」他環視一眼車間，「那，我等著喝你們的好酒……」

「搬！」一班的同學大聲喊道，連帶著二班幾個學生也喊得起勁。

「不要走嘛，你還有任務，嗯，我問一下啊，同志們，你們說，搬不搬？」老苒開始發動群眾了。

「孫海燕，你想幹什麼？！」滿車間的歡笑中，鮑廠長注意到了這邊，家醜不可外揚，但他極其嚴肅地對著孫海燕說道：「小崔跟我彙報了，她做得沒錯！往嚴重里說，你這就是破壞社會主義經濟秩序，是犯罪，我們要報警處理，你等候廠里的處理意見吧……」

秦東也握住老人的手，重重地點了點頭。

孫海燕看著秦東又被人抬進糖化車間，只感覺到身上冷汗直冒，她雙腿一軟，眼前一黑，倚著糖化車間的大門緩緩地癱倒在地……

今天，絕對是北冰洋啤酒廠建廠以來的高光時刻，從今天起，北冰洋啤酒廠在部里掛上了號，全國的同行也都會知道北冰洋！

「算錯了，算錯了……」只有機器轟鳴的車間里崔薇高喊起來，「Ph值5.6，總酸1.99，最後的收得率百分之一百零三……」

北冰洋啤酒廠的人搬來幾把椅子，梅毓秀和宋廳長等人坐和圖書了下來，靜待第二遍結果出爐。

「重算，崔薇，你來。」秦東把試驗結果交給崔薇。

開學之初，祝新潮嘲笑秦東洗瓶工讓大家都看不起他時，他是沒有料到今日的。

「梅院長，實驗室可行性方案您看過了，不會有問題。」他回答得很自信，「工業試驗也不會有問題。」

聽梅毓秀這樣講，眾人緊繃的心裏稍微鬆了口氣，可是祝新潮的心裏立馬緊張起來，站在遠處的孫海燕更是不安地走來走去。

作為省廳的女處長，她顯得很是矜持，接下來的領導就不那麼矜持了，握手，晃動，楊廠長和鮑廠長甚至直接來了個大大的擁抱，不抱不足以表達此時的情緒，不抱不足以表達心中的感謝！

到了車間里，一眾領導都微笑著看著這幫大學生，秦東重新又站到了地上。

車間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崔薇身上，這個丫頭的鼻尖已經滲出細細的汗珠，手也有些顫抖。

車間里的氣氛是熱烈的，可是這裏多熱烈，孫海燕心裏的火就有多大，她陰沉著臉抬起了胳膊，狠狠地扇向崔薇。

「祝賀你，小秦。」好像就在等待梅毓秀這句話，話音還未落，省廳的宋廳長和濟南的李市長都朝秦東伸出手來，搞得秦東只好「左右互搏」，這才接住兩位領導濃濃的情義。

秦東同樣鄙夷地看著孫海燕，孫海燕也在氣鼓鼓地看著他，秦東卻突然笑了，他大聲道：「走好啊，不送！以後哪，海燕哪，你可長點心吧！」

領導們紛紛離去，等待著發酵后新的啤酒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