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食堂里的燈光是亮亮的，餐桌上的酒瓶是亮亮的，楊廠長的眉毛是亮亮的，大家的眼神更是亮亮的。

一個宿舍的人興沖衝下樓，「快點，晚了就沒有公交車了……」老苒還在後面不斷地催促著。

一行人走到樓門口，迎面就看到了北京212吉普，樂得老苒一拍大腿，「秦東巴依，想得真周到，車還沒走，正好拉著我們哥幾個去東郊飯店。」

哦，秦東接過證書，一時，四個大紅的證書在手，映紅了他的臉膛，楊廠長帶頭舉起酒杯，「下面，國家級的科學技術進步獎今年五月份舉行，小秦拿獎沒有懸念，省里傳回來的消息，我們的酶法糖化科研成果已經代表國家參評日內瓦和南斯拉夫的國際發明博覽會，還有保加利亞青年發明成果展覽會，來，大家舉杯，我們向秦東同志表示祝賀。」

東郊飯店建成后便是省級機關定點接待單位，醬牛肉、紅燒大蝦、酥鍋和油璇幾大特色菜響譽全國，東郊飯店的服務員也都是從全省特招的，一個縣裡推薦三五十人，這裏面最終只有四五人能夠被選中，工作三年後當地縣裡給安排其他工作。

他還在教訓陶阿滿，那邊陳曉春、彭志、李簡等人已經在穿外套了，「熱合曼，快點啊，怎ｍ•heｔｕbｏｏk•com.cｏｍ麼，你還想吃食堂？」

不只省里和廳里有阻力，就是嶸啤的陳世法也一直在「告狀」，梁永生當然不能不重視陳世法的意見，作為區里的利稅大戶，陳世法的嶸崖啤酒現在幾乎握著區里三分之一的財政收入，梁永生也不想嶸啤有變故。

這三個證書三個獎項好像都是題中應有之義，大家的目光就都落在了第四個紅色的證書上，這個證書看起比前三個證書都要大，製作也更加精良。

眾人齊刷刷都站了起來，金黃色的啤酒在燈下熠熠閃光，每個人都是一臉喜慶，一臉歡笑。

「我不同意，秦東是我的學生，也是我見過的百年一遇的釀酒奇才。」秦東汗顏，這還是這位啤酒泰斗第一次當面誇獎自己，「讓他離開啤酒行業，是這個行業的損失，我這就給你們市裡打電話……」

楊廠長一愣，鮑廠長笑著就解釋道：「小秦回到青島，廠里讓他擔任了廠里的生產總調度，馬上又要到他們嶸崖區的糖廠擔任副廠長……」

「巴依老爺果然是巴依老爺。」陳曉春笑著小聲嘟囔了一句。

秦東撲哧笑了，早上剛吃的餃子啊，「阿滿，既然我都是巴依老爺了，一頓餃子就把你們打發了，實在對和-圖-書不起我這個名頭。」秦東抓一把桌上的果脯，這次回來，大家都帶了家鄉的特產，「走，東郊飯店。」

「要不請我們吃……餃子吧。」陶阿滿吭哧半天，終於吐出兩個字來。

可是吉普車的門推開了，滿面春風的北冰洋啤酒廠的鮑廠長就走下車來，「過年好啊，秦科長。」他親熱地拉住秦東的手，「你什麼到的，真讓我們好找，我在火車站等了你一個下午。」

一輛吉普車終究是盛不下這麼多人，陶阿滿跟陳曉春、彭志就坐著公交車直接到廠里，倒也方便。

「歡迎，歡迎。」走進北冰洋啤酒廠的食堂，天已傍黑，廠里的領導全在，就是李墨梅和崔薇也在，大家互相拜年，楊廠長就笑著拿出四個證書來。

老苒就帶頭鼓起掌來，秦東接過證書，謙虛地朝大家點頭。

「同志哥，你的思想危險了……」陳曉春笑著打趣道：「我們是一顆紅心，照吃不誤……」

「這第四個獎項，是我們山東省的科技進步獎。」楊廠長很快揭曉了懸念，他鄭重地把證書遞到秦東手上，「這個獎分量很重！」

「好，吃飯前先說正事。」楊廠長中氣十足，他把第一個證書遞給秦東，「秦東是我們北冰洋啤酒廠的技術科長，也是我們廠的m.hetubook.com.com年度先進工作者。」

「第二個呢，是我們市二輕系統的先進工作者……」楊廠長又把一個大紅的證書遞到了秦東手上，「第三個呢。」他揚揚手中的證書，「秦科長，還是我們濟南市的先進工作者！」

最後，幾乎所有的意見都擺在梁永生的案頭。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濟南，很是流行一句順口溜，說是「住在南郊（賓館），吃在東郊（飯店）。」

「別聽他們的，這事還沒著落。」秦東擺擺手，他看看一個宿舍的哥們，「吃飯就免了吧，改天我再到廠里去，今天……」

哦，楊廠長粗重濃黑的眉毛揚了揚，「好事，值得祝賀。」他看看秦東卻又放下手裡的杯子，「到糖廠擔任副廠長？這不是大材小用嗎，不行，我第一個不同意！當副廠長，可以到我們北冰洋來嘛，我們廠還是省城的啤酒廠，國家二級企業……嗯，梅老知道這件事嗎？」

「現在秦東巴依是副廠長了。」李簡很正式地糾正著鮑廠長。

緊接著，省二輕廳科技處的衣謹處長也與青島二輕局局長齊澄進行了溝通，衣謹的態度很明確，如果是這樣的話，二輕廳會直接下調令，把秦東調到省里來。

這四個證書後面，不止有榮譽，還有獎金哪！

「和圖書楊廠長，秦東現在不是科長了。」李簡也端起杯子，可是又一次正色說道：「現在秦東是副廠長了。」

可是昨天陳世法還說，得知秦東要調到糖廠，嶸啤銷售科一群人正密謀出走……

……

當第二天，秦東提著青島的特產給梅老拜年，剛坐下，梅毓秀就嚴肅地問起他的工作，竟直接把電話打給了青島的那位副市長。

「去。」老苒笑著瞪他一眼，「我就是群眾，往哪脫離去？就讓我浪費一回，沒事！十回也沒事……」

「那麼，親愛的秦東巴依，晚上請客吧。」老苒把行李卷扔到床上，他一屁股在自己床上坐下，賊眉鼠眼地瞅著秦東，「你說，上了一趟大學，還認識了一個巴依……」說著說著他自己先笑了起來。

「嘀嘀——」

他沒有想到，剛剛過完春節，他會是以這樣一種方式引起上到省廳下到市裡的關注，走進這群領導的視野。

「副廠長？」鮑廠長一愣接著又是一喜，「恭喜啊，小秦……廠長，正好，楊廠長讓我接你到廠里吃頓飯，這一來給你接風，二來也給你道賀。」

噢，這事秦東還真不知道。

熱合曼拿起外套，「我，反對鋪張浪費，脫離群眾……」

哦。

梁永生是真為難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人，一個銷售上的「和_圖_書天才。」本想讓他帶著糖廠沖一衝，現在倒好，擔任廠長還是副廠長還沒定下來，人還沒上任，自己就被衝到唾沫星子的河水裡去了。

梅老當然不知道，今天天色已晚，秦東本來是明天計劃拜訪梅毓秀的，可是就讓北冰洋啤酒廠給拉了過來，他的組建自己啤酒廠的計劃中，梅老當然是要發揮作用的！

嘩——

「今天你們也要吃飯。」鮑廠長大方道：「那就都到廠里吃，北冰洋也是你的家嘛，代表你招待一下你的同學也是應該的，走，大家都上車。」

王從軍也很為難，「要不，您看這樣行不行，後天我到省里開會，我拜訪一下梅老，順便也聽聽秦東自己的意見。」

「哎呀。」老苒的小眼睛立即眯縫到一起，可是兩條眼縫中就射出「貪婪」的光芒，「我聽說，你們東郊飯店的服務員，身材長相都百里挑一，那腿比李墨梅的腿還長……你看。」他順手敲了敲陶阿滿的腦袋，「巴依老爺就是巴依老爺，阿滿，你學著點……」

副廠長？

「對，老苒的提議很好。」陳曉春和彭志也從系裡拜年回來了，「今天晚上我們就要打土豪分田地，阿滿，李簡，你們說，吃什麼？」

「你說，現在怎麼辦？」梁永生揉著發酸的太陽穴，看看站在眼前的王從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