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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桔媽笑著把一盤蝦虎放到桌上，現在姑娘享福，老頭子拿雙份工資了，嗯，這個女婿，好！……

這一年的9月25日，「傻子」年廣久終沒能逃脫第二次牢獄之災。

後來靠造汽車出名的李書福，此時在台州建了一家名叫「北極花」的冰箱廠，它當然是一個沒有出生證的非定點廠，就在杭州對非定點冰箱廠一片喊打聲中，他慌忙把工廠捐了，然後帶上一筆錢去深圳一所大學讀書去了。

所以後世每次出差，他都選擇飛機這種出行方式，再不願回想起那種綠色車皮的火車，不願回想那種混合著廁所、方便麵與腳丫子氣味的混合味道。

「我跟小桔爸剛工作那陣兒，還回村裡過八月十五，那時村中家家基本只能買一斤月餅，一斤一塊四，也不便宜啊，有的家窮得連一斤也買不起，就自己炒點花生擀碎，加白糖包成火燒的樣子代替月餅……」

傻子的大名，舉國皆知。

有意思的是，到了1992年，偉人在南巡的一次談話中，突然又說起了這個「傻子」，一個多月後，年廣久就被無罪釋放回家。

看著窗外的青https://www.hetubook.com.com島遠離，他卻興緻勃勃，杜小桔也是一臉嚮往，雖然這種綠皮火車從青島到呼和浩特要坐上幾天幾夜，不像後世的高鐵，只要幾個小時就可以了。

這一年，中國的企業改革陷入了「倒春寒」。

「大東，你廠里的賬目怎麼管？」杜源關心地問道。

「嗯，大東，這些日子很忙吧，最近老見不著你……」杜源吃著花生，卻顯得心事重重。

兩人在軟卧下鋪坐下，秦東就打量著迎面開過來的綠色的火車——這三十年後已經成了一個時代記憶的東西。此時，當年那些不好的記憶竟然在慢慢變淡。

「八月十五月兒圓，西瓜月餅敬老天，敬的老天心歡喜，一年四季保平安。」

年廣久的案子拖了兩年，最終認定他雖然賬目不清，卻並不構成貪污和挪用，不過，法院最終還是以流氓罪判處他有期徒刑兩年。

「廠長談不上，一家人咱不說兩家話。」杜源見自己受待見，自然心裏高興。

秦南因為上學到底沒有回草原，兩人在單位開好介紹信，也拿好身份證，在八wｗｗ•hｅtubｏok•ｃｏｍ•com月十五的第二天就踏上了前往呼和浩特的火車。

「怎麼了，老哥？」武庚遞過煙來，中秋節萬家團圓，這是高興的日子，照理兒說杜源早下廚了，這不是他的樣子嘛。

「村裡的會計暫時先記賬。」秦東看著報紙，他知道傻子的事情，就是上一世，這也是轟動全國的事件。

「紙箱廠，是閻家渡紙箱廠，是集體企業。」秦東笑道，重生后他並不急於開辦自己的工廠，他不想重蹈覆轍，給自己增添麻煩，就是開辦工廠，工廠是自己的，掛的也是村集體的名義。

杜小桔就笑著看著秦東，秦東對父親好，她心裏更是高興。

「沒問題，以後我爸就是廠里的廠長。」秦東說得正式。

「對了，爸，你提醒了我。」秦東給杜源倒滿啤酒，「這樣，讓小桔平時去管管紙箱廠的賬，還有，閻老頭這人，在村裡說一不二，還得有個人去壓陣腳，爸，你平時幫我多照應著些。」

秦東承包二廠，廠里的賬有鄒玉臣幫他把著，可是紙箱廠沒有一個像樣的會計，杜源看到報紙，當時心裏就咯噔一下。

這個大字不識和*圖*書、賬本都看不明白的文盲，因貪污、挪用公款罪被捕入獄，「傻子瓜子」公司關門歇業。

噢？

浙江省蕭山縣那個花2000元買回一勺鹽的化工廠廠長則想把自己的工廠關掉，鎮長怕失去這個納稅大戶，便在年底給他申報了一個縣勞模，這才最終讓他安下心來。

伴隨著綠皮火車車廂里的嘈雜，車廂外緩慢移動的風景也充滿了一種另類的煙火氣，那種八十年代末的不急不慢、不慌不忙讓秦東感覺到一絲溫暖一絲平靜。

「能有什麼事？」秦東笑道：「二廠我是承包關係，每年往廠里上繳利潤，這跟跟小崗村是一樣的。」

兩年前，這個全國聞名的「傻子」聯營辦了一個瓜子廠，他看不懂按會計制度製作的規範賬目，於是企業里的財務自然是一本糊塗賬，他抗辯說：「我知道進來多少錢，出去多少錢就行了。」

當然，他們的目標不是呼和浩特，而是錫林郭勒盟阿巴嗄旗伊和高勒公社烏力吉圖大隊，這裏就是秦東和父親妹妹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男人們在喝酒，女人們在吃菜，酒還沒有喝完，小桔媽帶著柳枝、小桔、秦南和https://www.hetubook.com.com武月就開始祭天拜月。

小桔媽念念有詞：「保佑我姑娘、姑娘女婿去內蒙一路也平安……」

整個八十年代，甚至九十年代，在秦東的記憶中，最快的火車時速還不到100公里，「出行難、出行慢」是他最大的感受。

「秦東，二廠和紙箱廠不會有事吧？」杜小桔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秦東的身後，滿臉關切，柳枝和小桔媽也都走出廚房。

至於紙箱廠嘛，「對，紙箱廠，怎麼辦？」這才是杜源最關心的問題，他聽杜小桔提過一嘴，紙箱廠現在就是「日進斗金」，可是也不能冒險哪。

「今年形勢不好，我聽說，一些個體工商戶都停業了，還不少。」武庚道，他的朋友多，三教九流，無所不包，信息自然廣。

……

嗯，今年經濟形勢不好，全國一樣，秦東知道，希望集團幾乎招不到一個人。

秦東本想坐飛機的，可是杜小桔連火車都沒有坐過，他又改變了主意。

這樣的日子柳枝知道，還沒跟秦世煌結婚以前，秦家好幾年買不起月餅，後來跟同事、鄰居合買一斤，再後來就能吃上月餅了，現在不僅要吃，並且還要配著啤酒和-圖-書，還有一桌子的菜。

「我是勞模，省勞模，這是省市支持的。」秦東笑道：「我不會犯錯誤。」

俗話說靠海吃海，院里桌上的菜自然也少不了海鮮，鮁魚、黃花魚、蝦虎、蟹子……

杜源嘆口氣就進屋拿出一張報紙，報紙反覆摺疊，看起來看過多少次了，「老武，你看，傻子又坐牢了……」

九、十月份正是螃蟹肥美的時候，另外，老青島人也有中秋吃燒雞的習慣，燒雞不但自己吃，還要送給老人吃，這種燒雞又煮又熏，還要加上紅糖……

今年的中秋節，閻老頭也送了不少地里的新鮮東西，「來，五穀豐登。」柳枝笑著就把芋頭、地瓜、花生、玉米端上桌來，在青島，這道菜還有一個名字，叫做「撐死你」。

「那你還得給老丈人再開份工資？」武庚開玩笑道。

「嗯，休班的時候我就靠在閻家渡。」女婿看重，杜源馬上應承下來，他是老公安，本身就自帶煞氣，他把紙箱廠管起來，村民不敢偷奸耍滑。

火車車窗玻璃上灰濛濛的，每個車廂表面都顯得十分破舊，車窗周圍的鐵皮銹跡斑斑，正值秋天，這趟綠皮車車廂上面卻蒙了一層厚厚的黑色煤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