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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麼會算，那你算一下，到春節前，他能是個什麼樣子？」武庚遞了一支煙給老頭，也不嫌老頭髒兮兮的衣裳，彎腰擋風靠近老頭給他把煙點上。

「你自己封的？」杜源語氣平淡，隨手把名片扔到沙發上。

「謝謝。」老頭卻是不卑不亢，看著秦東，手又是一伸，秦東馬上道：「我不信這個，您免開尊口。」

家，永遠是溫暖的，即使在這個寒風呼號的隆冬時節。

「剛當上科長就印名片，燒包！」杜源不屑道。

「山東省青島市嶸崖啤酒廠雲海分區市場一科科長……誰啊這是？」杜源又狐疑地抬起頭。

哦，周鳳和這個講原則的人正想拔腿就走，聞言也忍不住停下了腳步，狐疑地打量著老頭和一臉驚訝的陳世法。

哦。

「你看你，就是嘴硬。」小桔媽感嘆地看著老頭子，「你啊，白頭髮又多了，去染染吧……」

陳世法早絕了走仕途的念頭，他起初也很驚訝，可是此時就笑了，「我還真沒有這個想法。」

大家面面相覷，都是滿臉驚訝，在廠里誰不知道陳世法也進去過，但那是時代與歷史的誤會。

「哪四句話？」羅玲就笑道，她甚至動了心思，從青島回來后，她自hetubook.com.com己單獨找找老頭，算算婚姻，她一個工人之家的孩子，嫁入高幹家庭，心裏總沒有底氣。

老頭卻沉吟了，他依次看向魯旭光、孟光松、趙牡丹等人，就在趙牡丹忍不住想「拆穿」他時，他才說出十六個字——

「都是科長，怎麼不能比……」杜小樹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面，人在說著已經跑出去了。

秦東十七歲就當上了工段長，從洗瓶工一路走來，二十歲就當上了廠長，現在離二十五歲還有三年。

眾人都說不出話來了，老頭的話似乎也說中了秦東的命運。

「但是，你四十歲以後一帆風順，四十五歲獨掌一方大印，五十歲獨震一方，前途不可限量，仕途一帆風順……」

說著說著，她自己也笑起來，全家幾口人，杜源是科長，杜小桔是科長，杜小樹也當上了科長。

「但願吧。」秦東一笑，「感謝了，既然是好話，我們就朝著這個方向努力。」

冰天雪岸，海鷗起舞。

「相由心生，宋代陳摶老祖的心相篇這位同志可以讀一下。」老頭依舊在打量著秦東，「你雙目有神，貴不可言，你將來的前途一定無可限量，我拿我的名譽跟你擔保和_圖_書，你二十歲之前獨當一面，二十五歲之前名震全國，我保證，你的前途比剛才那位同志還要遠大得多……」

陳世法、周鳳和今天就要離開雲海回青島，臨行，兩人提出要到雲海山一游。

杜小樹很是無趣，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來，「爸，你是科長，我也是科長，我們一樣。」

「相不看不發，姜不磨不辣。」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頭，海風勁吹，大家卻逛得有滋有味，一位穿著棉猴的老頭突然就出現在面前，他一伸，攔住了陳世法，「這位老同志，看個相吧，要是不靈，我不收錢。」

走在前面的陳世法和周鳳和都轉過身來，陳世法無言地打量著秦東。

陳世法看看周鳳和，乾瘦的臉上卻越發嚴肅起來，「我們不信這個，看這麼冷的天兒，你也不容易。」他的手剛要伸進褲兜，鍾小勇馬上笑著遞過一塊錢來，讓陳世法對這個機靈的小夥子不由多看一眼，「海邊風大，回家吧，天冷別感冒了。」

仕途？

老頭趕緊感謝，「這位年輕的同志，我再加一句，你是人中龍鳳，雲海限制不住你，山東省也限制不住你，你將來必成一方霸主，執商業之牛耳……」

「那我們就拭目以hｅｔuｂook•ｃｏｍ•cｏm待吧。」老頭很得意，「不出十年，老夫的話必會應驗。」

「命運不以你的意志為轉移。」老頭扶扶自己的絨線帽子，「人不能跟命爭，當然，大善大惡之人，數亦拘他不住……」

「神當殺神，鬼擋殺鬼，一馬平川，勢若蛟龍。」

唔？

……

唔？

「我啊。」杜小樹用力地指著名片，「我啊，上面寫著我的名字。」他真懷疑自己的父親不認字了。

「還有。」老頭也不知道是收了五塊錢心裏不落忍，還是話興漸起，「你這個人，是天生的將星，手握千軍萬馬，麾下何止百萬，手底下將星如雲，將來可以指揮十幾萬人作戰。」

杜小樹眼睛眨了眨，看著陳世法、周鳳和一行人朝山上走去，他把鍾小勇等人也攆走了，過了好大一會兒他才從後面趕上來，也不知知道算命的跟他說了什麼，他臉上卻是陰晴不定，秦東看向他，他馬上把頭別了過去。

他鄭重地把名片插到相框上，從小到大他就沒看見過杜小樹的獎狀，要不是名片太小，他真想找一個鏡框把名片鑲起來。

「這你又瞎扯了吧。」鍾小勇不服氣了，「東哥又不是軍人，哪來的十幾萬人？」

「你少年遭逢變故ｈｅｔuｂoｏｋ•ｃｏｍ.com，親人早逝。」老頭卻不計較杜小樹的態度，「遇北則保平安，不知對不對？」

「我姐夫封的，丁哥是二科科長，孟哥三科科長……論功行賞。」杜小樹很得意，一屁股躺在床上，「我有功。」

「你的名譽，你拿名譽擔保？」小舅子杜小樹就不厚道地笑了，那意思，你一個算命的，有什麼名譽？

陳世法微笑不語，乾瘦的臉上不動聲色，「對不起，我們不信這個。」

回到鍾家窪，杜小樹一路就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用腿頂開大門進得屋裡，包還沒放下就摸出一張名片遞了過來，「爸——」

可是杜源只看到一團模糊，他看不清楚，「我的老花鏡。」杜小樹馬上找出花鏡遞給自己的父親。

這十六個字說得，字字珠璣，字字千鈞。

當第一縷晨光灑在海冰之上，浩瀚的冰海彷彿一幅夢幻的油畫，讓人沉醉。

「你有什麼功，別給你姐夫惹麻煩就行了。」小桔媽拾起名片，不過半秒，她激動起來，「還真是，老頭子，還真是科長，你看看，你看看……」

杜小樹疑惑地掏出錢來，手裡一把一塊，兩塊，五塊，他想了想遞了一張五塊的過去。

海冰與霞光冰火相擁，遊人與海鷗同聲歡笑，和_圖_書讓人相信，世間所有寒冰的背後總會有希望。

東哥可不是來自草原嗎，草原不是就在北方嗎？

「年底，必有相爭。」老頭的目光在秦東臉上逡巡，「我送你四句話。」

把嶸啤廠搞好，在死後留下點什麼，也不枉人世走一遭，這就是他的心愿。

小桔媽又是像以往一樣攔住杜源，可是見杜小樹失望而去，她就埋怨道：「唉，你這個人啊，孩子想讓你高興，得，你把杜科長打跑了……」

杜源狐疑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狐疑地接過名片，名片是昨天現印的，加急的那種。

「什麼杜科長？」杜源嘟囔著，卻又拿過名片，仔細地看起來，臉上的笑就漸漸地抑止不住了。

「爸，我回來了。」

「你這個科長能跟老子這個科長比？」杜源大怒，順手抄起擀麵杖，「沒大沒小，我揍你……」

「我不染。」杜源一口回絕，可是目光依然停留在名片上，「我是科長他爹，我不染……」

「哎，我說出來，如果不對，你們掀了我的攤子。」老頭卻不退縮，他打量著陳世法，「閣下印堂飽滿，爵祿豐厚，是白手起家的相格，你青年時運程很差，有牢獄之災……」

杜小樹沒話說了，鍾家窪的一幫壞小子個個臉上就寫滿了感嘆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