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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瓶裝啤酒，散裝啤酒更受歡迎……要在店堂間擺一個巨大的啤酒儲存罐（俗稱『坦克』），更重要的是，其衛生條件要符合規定，所以，我每天晚上要將『坦克』洗乾淨，否則第二天會發臭……」

「菜飯+骨頭湯+腐乳肉。」他笑著用上海話跟老闆娘交流著。

「我知道，巴依。」陶阿滿與秦東重重地碰了一下杯子，「大家都不看好我能贏。」他說的大家不僅包括函授班的同學，就是何宏圖對他信心也不大，沒有辦法，秦東以往的戰績太輝煌了，「可是我這一仗不能輸。」

秦東知道，這裡是陶阿滿長大的地方，也是他的「家」。

他推門下車，冒雨行走在里弄中，高虎把車停下，趕緊跟了上來。

「真的？」陶阿滿大喜過望，「巴依，你不能騙我！」

「巴依，你不知道，我家以前就是有家商店的……」雨中，兩人邊吃著飯一邊喝著啤酒，兩人不是對手，仿似又回到了上大學的時候。

陶阿滿抬起頭，認真地望著秦東，「我不想再回到里弄中過這樣的生ｈｅｔubｏoｋ.ｃom•ｃoｍ活，你看雨下得越來越大，這樣的天氣家裡就會進水，沒有地方下腳……」

陶阿滿笑著罵了一句，他們來自己還要親自接待，這是觀戰還是添亂來了？

「好。」陶阿滿馬上把杯子碰向秦東的杯子，「那我們不在市區開打，先從朱家角開始打起。」

「阿滿，前幾日儂還是騎自行車來的，今天就坐這樣的大車，發達了啊。」老闆娘笑著殷勤地抹把桌子。

「到了夏天，由於啤酒廠受運輸能力限制，就會讓商店直接到廠里去『車』（裝運）啤酒。那時我們的運輸工具一般只有黃魚車、拖車，沒有機動車……」

秦東看到，東門路的第五百貨、中華路的第八百貨、大同中學、滬南體育場……不時向車后掠過，此時這裏的新房子，主要還是六層為主的老公房，辦公樓上大多還是95年前流行的亮藍色玻璃，年代感十足。

此時，楊浦大橋正在建設，外灘也正在改造，浦東新區正在建設，上海地鐵一號線還沒有開工，這個城市是沸騰的工地和_圖_書也是寂靜的里弄。

高虎想不明白他為什麼在這裏請客，只是吃了一份腐乳肉沒有吃飽，他又要了三份。

「廠長，到了。」高虎仍然稱呼秦東為廠長，經理這個詞他說得不習慣，「陶阿滿不會搞鴻門宴吧，我帶上傢伙什兒……」副駕駛位上有一段鋼管，鋼管的一端磨得很是鋒利。

「不好意思，來晚了。」雨中，陶阿滿早就等候在這裏了，見兩輛桑塔納停下，老闆早笑著迎出來，熱情地招呼著。

「巴依不是要退讓三十里嗎，他怎麼退讓？」最後，還是熱合曼的一句話又提醒了陶阿滿，想起那些在山東的日子，想起到青島時秦東的熱情款待，他拿起電話直接打給秦東。

秦東吃了一口腐乳肉，腐乳肉色澤艷麗，肉是整整一大塊，口感香香糯糯，肥肉相間卻一點也不會油膩，入口即化，再將醬汁淋在菜飯上，醬汁拌飯，簡直是一道人間美味！

秦東打量著這個小店，與其稱它小店，不如說是那位民間高手老阿姨的屋裡廂。

陶阿滿說著小時候的事情，那樣子甚是懷hｅtｕbｏｏｋ.com•cｏｍ念。

上海又下雨了。

「沒事，我們是一個宿舍的兄弟，有話你直說。」秦東也舉起杯子，看著高虎吃完了第四碗腐乳肉。

「……那時喝啤酒要以瓶換瓶，因此一般人家會囤積不少空瓶，而商店的啤酒瓶是向批發部有償借來的，受空間限制，商店的空瓶都是一格一格（一種裝入24隻空瓶的木格）堆高，放在商店靠牆的地方……」

這場上海保衛戰，（當然這是陶阿滿的稱呼，秦東稱之為上海戰役），成功地吸引了八七級函授班全體同學的關注。

站在她身旁的蘇玉芳也笑道：「真沒想到，當年一句話，這麼快就變成現實了……」

秦東與他重重地一碰杯子，「就依你，就從朱家角開打。」他扭頭看看籠罩在煙雨中的里弄，「我退讓三十里，退到朱家角，另外，我再讓你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我們嶸啤偃旗息鼓，你有什麼手段可以盡情使出來！」

老三樣上得很快，滿是油麵筋與百葉包的鮮湯，永遠碧綠的菜飯，加上一勺乳腐肉湯，一切都滲透著傳統的韻味hetubook.com.com，引起人無盡的食慾。所以，雖然環境差得沒話說，但還是人氣很旺。

「散8分錢一杯，賣『散啤』經常會『尋相罵』（吵架），我爸爸將龍頭開大，放得急點，雖然同樣也是一杯，但顯然泡沫就多，人家到家往往只有一半了……」陶阿滿看看酒杯，又舉起了杯子。

看著杯里的啤酒，陶阿滿似乎很是感慨，酒廠，即西區的上海啤酒廠和東區的華光啤酒廠，那時候，他家進貨一般在華光啤酒廠。

桑塔納一路疾馳，穿行在小南門、大南門、小西門、老西門……各種門中，每一座門，每一個名字都是這個城市的一段歷史。

……

一時間，陶阿滿的電話幾乎都被打爆了。

這個老城區里，弄堂的名字更有趣味，什麼雞毛弄、男三角弄、洗布浜、鴛鴦廳弄、火腿弄、麵筋弄、外咸瓜街……

「阿滿，梅雨季節，你可是別讓我們秦班長病倒了，同學一場，打歸打，鬧歸鬧，不能你死我活……」李墨梅跟老苒彷彿心有靈犀一般，接著也打來電話。

「阿滿，打市場歸打市場，到了你的地盤hetubook.com.com上你得請客，不能吃得太差，我聽說花園酒店不錯，吃著飯還有時裝表演……」這是老苒，「我考慮著，要不我們宿舍組團到上海，看你們兩人誰能打得過誰？」

秦東卻是聽明白了，陶阿滿選擇在這裏請自己吃飯就是想告訴自己，他走到今天這一步有多麼不容易，他發達了，他很珍惜現在的生活。

坐上了轎車，拿到了高薪水，他甚至都不想再過副廠長時的生活。

秦東的桑塔納一路在上海的街頭疾馳，雨刮器把玻璃上的雨水掃掉，再掃掉，模模糊糊就呈現出雨中的上海來。

高虎看看秦東，這個陶阿滿，就一句話就想把他們支出市區去？

「我退讓三十里。」秦東馬上鄭重道：「我說過的話，我永遠記得，不止對你，不止在上海，就是將來碰到老苒、熱合曼，我的話一樣算數。」

「你想哪去了。」秦東笑道：「上海人不打架的，只會動口不會動手。」

「嘗嘗我們啤酒。」陶阿滿笑著端起了扎啤杯，金黃的啤酒就在杯里沸騰著。

「你說過，有朝一日我們交戰的時候。」陶阿滿又舉起啤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