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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緒略平，見小武仍在圍著魏寶山轉著圈圈，大急，正欲呼喊，卻瞟見那惶恐間緊緊拽住李進衣襟的梁六，心下不免有些微酸，同人不同命，此等狀況，便是傻子也看得出凶多吉少，莫看那王前李進平日里對我和小武照顧有佳，可真的事到臨頭，又怎會真的在乎我二人的性命。如是一想，怨念橫生，不由血氣上涌，兩步便走到小武身邊，一把拍開他正要抽向魏寶山面頰的右手，低聲說道：「管不得他了，由著睡去便好。」小武猶豫片刻，看著我的眼睛問道：「哥，到底是咋個啦？」

隨著這「聚」字出口，天空中的星斗，便如同被一張無形的巨網收了去，只留下一片暗青色的穹廬，覆蓋在頭頂之上。一絲絲淡淡的霧氣好似從腳下泥土中生起，緩慢浮至胸前又如水波般向四周瀰漫，那霧氣中更是有晶瑩的水滴星星點點析出，凝聚成一顆顆指蓋大小的水珠，飄浮在眾人的身旁。

我望了一眼仍在篝火旁邊沉沉酣睡的魏寶山，此刻已沒有人試圖去喚和-圖-書醒他，或許對其他人而言，與其讓他醒來后添亂，還不如讓他就此睡去，無論最終結果如何，是生是死。

無奈之下，眾人只得加快速度，希望能早些翻過山去，尋一妥帖客棧安頓，不想剛剛入山，行不多遠，便傷了車軸。待魏寶山尋來木料修好車軸起行，天色已經將暗。

一更時分，遠見的，一偏僻谷口橫在面前，痴笑虎心知眾人早已是飢腸轆轆，便不再前行，只尋得一道旁寬綽之地招呼魏寶山安頓車馬，將歇下來。本來由雙王鎮出發時，車馬上並未攜帶太多乾糧，但所幸眾人在苦水縣時，聽聞山中水澀面硬，便都聽了梁管事之言，早早備足水袋炊餅之物，這才免了一番被餓鬼敲腹的事端。

「我也不知，但看這陣仗，今夜怕是難得善終，且跟緊了我，顧著自己性命便好！」

王前和李進對望一眼，並不去看那漂浮在空中的水珠，而是不約而同選擇了靠向梁六的身側，手中鋼刀更是離鞘而出，卻不指向何處，只在自己左臂m.hetｕｂｏok.ｃｏｍ.ｃｏm一劃，便任由那臂膀上滲出血液順著刀鋒緩緩流下。旁人細看之下，應能注意到，那血液初時還透著猩紅，但只片刻便似被一層藍光覆蓋，恍若冥火，飄浮在二人左臂與刀刃之上。

月上中天，寂靜的山林在篝火的映襯之下略顯陰森，樹影搖墜于岩壁，遠遠看去，仿若無數妖魔在山間遊盪。

周圍蟲鳴依舊，除了篝火中偶爾會傳來一二下木柴爆裂的噼啪之聲，便再無其它聲響，眾人見久久未現異動，心下驚奇，忍不住皆舉目望向車頂之上的痴笑虎。

用過晚飯，李進和我被安排值守，其餘人等便在周圍撿拾柴草，攏聚篝火。一番調笑過後，困意滋生，於是各自尋了去處，環火而眠。

小武或是睡的不熟，亦或是被那散落的泥塊碰到，竟也翻身坐起，見王前此時模樣，恍惚間問道：「王哥，何事？」王前並不多言，雙眼依舊在周圍來回巡視，見並無異樣，這才穩住身形，扭頭看了一眼小武，左手食指卻緩緩豎在唇前，hｔｔps://wｗw•ｈｅtｕbooｋ.ｃｏm.cｏｍ打了個禁聲的手勢，又用刀柄指了指還在熟睡中的梁六，魏寶山二人。

掐算著時辰將近，我正欲招呼李進去喚醒沉睡中的王前和小武，交換班值，卻抬頭望見本該在篝火邊酣睡的痴笑虎不知何時已立於大車的頂棚之上，一驚之下，剛待發問，那李進卻已一把將我拉至身後，壓住嗓音低聲說道：「戒備。」腳下更是一磕，便將一粒拳頭大小的泥塊踢起，直奔那睡著的王前而去。

我和小武早被諸多變化驚的目瞪口呆，小武呆立在魏寶山身前，傻傻的將手指觸向一顆飄浮在眼前的水珠，似要想搞清那水珠是否真的存在，可那水珠競如通靈般遊盪開去，只避過小武的手指，便又靜止了下來。

我對這山中夜景當真是全無半點興趣，少時便常隨老爺子往城外荒山練膽，雖多數情況下會被罵得狗血噴頭，卻從不是因為怕了這山林猛獸，寒夜孤墳，喜了這星空皓月，古樹蒼天。只是實在是耐不得蚊蟲叮咬，忍不住疲憊睏倦。

今夜本不該留宿https://m•ｈｅtuｂooｋ.cｏｍ.cｏm在這荒郊野外，但也許是冥冥中的安排，那原本如魏寶山所言，應該出現在山腳之下的村落，見到時，卻已只剩下殘垣斷壁，枯井頹巢。

「啪」的一聲，泥塊在王前後背炸開，還不待碎塊落地，那王前便已如旋風般橫卷而起，左手撐地，右手反握刀柄。後背一拍，「嗆啷」一聲輕響，那單刀便已離鞘半寸，露出內里寒光。而他整個人卻並不急於穩住，左右微微晃動，將身體綳如長弓，左腿則曲于胸前，右腿后探恍若蝎尾，面帶猙獰的緩緩掃視周圍。

我此刻心中已如翻江倒海，一時間，竟忘了再做應對，只將一雙眼睛牢牢地盯在痴笑虎的身上。

痴笑虎依舊如泥胎木塑般站在車頂，雙眼凝視前方，順其目光看去，卻是那谷口方向。眾人忙紛紛轉目向谷口方向望去，漆黑一片，看不出有何不妥之處。

正胡思亂想之間，卻聽那車頂痴笑虎言到：「小武，劉明，莫分神旁顧，守住大車。」恍惚間這才想起，仙人不仙人的哪如自己性命重要，便顧不上仔細端詳和*圖*書，只應了痴笑虎一聲，退到車旁找一穩妥之處站定。

大車旁的篝火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有添入柴草，逐漸消弱了火勢。黑暗開始緩緩地向眾人身邊逼近。

小武手持單刀緊靠在我的身後，即便是我的身體已經在恐懼中變的僵硬，卻依然能清晰感到後背傳來的瑟瑟抖動。我咬牙苦笑，抬眼望去，痴笑虎微閉著眼，雙手扣握身後衣帶，雕像般屹立於車頂之上，任那凜冽的山風將青色的衣擺翻卷開來，發出噼啪響聲。彷彿是在聆聽這山間蟲鳴，又似在感悟方才那驚人的天地之變。李進和王前則早已持刀分立於梁六的身側，身形微挫，一如伺機而動的餓狼，只待眼中獵物出現一點恍惚，便會撲將出去，將其撕得粉碎。

正當眾人正疑惑猜測之際，那痴笑虎背在身後的雙手卻有了動作，那被握著的右手腕輕輕一旋，隨即右手五指猛的彈開，口中卻輕吐一字：「聚。」

來的會是何物，是盜匪，還是其它什麼，此時似乎沒人想要知道，可如果有什麼事情可以確定，那便是，他們顯然不會是來做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