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出了房門，那趙理事似已和眾人交待過先前所說之事，眾人望過來的眼神也多少有了些敬畏。我心知即便如此，這狠事還是要做，只得站在台階之上，學著那日韓勝言語氣度，大聲說道：「府中之事不知趙理事對諸位講清楚了沒有？既是讓我統領，那有些事便要先講的明白。此番是要逃命，非是外出郊遊，若那個高聲言語，不服管束，莫怪我鋼刀認人。便是天王老子，也摘了他的腦袋！」

我見那少年言語，心中暗嘆：「便知一定是你生事，怎地到了此時，還傻得要尋那往日威風。」

那張哲此時才想起其它幾人，開口相詢，老錢不待我開口，便將那三人的事講了一遍，隨即問那張哲的打算。

「方才傳來消息，柱國將軍在返回館舍途中毒發身亡。」

我被這番話聽得心驚肉跳，知道若再是推辭，那便是找死，只得答應下來，可暗地裡卻是連腸子都悔青，怎地便會如此，若早早走了，哪來這多事！

那雜亂足音已到了院前，張哲和老錢顯然也聽到了動靜，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靜靜聆聽。我這時才想起院中便只有我這一處還點著燈，心中不由又是一陣懊悔。望向老錢、張哲，二人卻是比我還要緊張，兩雙眼都直盯盯的望著房門。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園中靜的有些可怕。我正待讓張哲出去打聽打聽消息，耳中卻隱隱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直奔這裏而來。

房間內瞬時變的安靜異常，只聽得見三人的呼吸和心跳之聲。

稍做商量之後，那候不痴站了出來。

房門一開，那錢有餘、候不痴、劉增友、張大大四人正提著包裹立在門外閑聊，見我出來，那錢有餘上前一步說道：「承事爺，兄弟們不明白，眼下這狀況，便是死了人，待官家來了查驗清楚便可了事。那柱國將軍又無大事，若是此時出府，被人捉了，豈不是自找麻煩？再有便是候不痴和劉增友二人讓我給您說一聲，若是要出府，他二人便不與承事爺一路了，自去尋了家中親眷便是。m.hetubook.com.com」

進得屋內，那被雍王爺喚做趙二的理事招呼我閉上房門，左右看看，這才低聲問道：「密道在何處？」

那張哲想了一會，只說這府中之事太過難料，還是跟著我好些，便出門去自己房間收拾財物，我見那張哲也要留下，心中倒是有了幾分喜悅，左右還要看看狀況，便讓老錢去廚房取來酒菜，先填飽肚子再說。

「好，劉明你可知此番事情鬧得有多大？」

那少年剛要回話，不想身後有人咳嗽一聲，那少年趕緊向一旁退開一步，躬身招呼道：「族叔」。那人群向兩側分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走了過來。

那張哲將一物塞到我的手中，也壓低聲音說道：「劉能完了，人死的就像是脫了水的魚乾，那老瘋子的房子也被人撬開，房中只尋到此物。」我攤開手掌一看，卻是和原有那顆一樣的晶珠。心念一動，不想那晶珠竟是向掌心融入，一時間嚇的連連甩手，待甩了一陣，再收回手掌觀瞧，那晶珠卻是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好了，好了，都什麼時候了，你先起來，這一大堆人是怎麼回事？」

「殺了吧！」

「趙理事請。」

「小的不知。」

「張哲、錢有餘？」

「小的在。」

我此時只求有人能擔待此事，哪還多想，當即便敲定由老錢動手，那張哲最終也鬆了口，只說來日若生出是非，還望我給他做個佐證。那老錢聞言卻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喃喃似自語道：「出了此等事，哪還有什麼來日？」

「兄弟你要是不原諒哥哥，哥哥跪死了也不起來。」

房門沒有想我想象中那樣被人一腳踢開，反倒是響起了叩門之聲。

我聽他如此說，心下一驚，忙向門外望去，門外黑壓壓竟站了有三四十人，頓時便嚇了一跳，正要踢開老趙上前關門，卻藉著房內光線看清了靠近之人，有老有少，都是尋常百姓打扮，而那丫鬟張芸也領了個五六歲的孩童立在當間，這時才放下心來，沒將那老趙一腳和_圖_書跺了出去。

拔出鋼刀遞還張哲，抬頭望向眾人，此刻卻再也見不到哪怕是一絲的傲慢，只剩下了眼中的驚恐。那趙卓凡就坐倒在屍體的旁邊，望向我的眼神更有如看到了魔王，渾身上下抖若篩糠，隱隱還有一陣陣尿騷味傳來。我心頭猛得一熱，緊接著又是一涼，那感覺就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打碎，一股說不出的寒冷開始由心口向周身蔓延。那原本微微顫抖的身體漸漸恢復正常、內心的恐懼與悲哀也都被這異樣的寒冷所替代。

那老趙似是還想再啰唆，身後人群之中卻傳出一個聲音：「趙卓凡，你有完沒完，王爺讓我等隨著你來，不是要看你這副德行。」我向那聲音望去，卻是一錦衣束冠的少年，看那說話時的神態，便是穿了尋常百姓的衣物，也當是府中的貴人，再藉著張哲取來的燭火細看，其身邊之人，雖個個面色有些慌亂，卻是膚色紅潤，髮髻光潔，望向我時，便是有意遮掩，仍擋不住那從眉眼中透出的一絲不屑。

我雖驚奇他會不知，卻也不敢有所隱瞞，忙指著牆邊的大櫃小聲說道：「便在此處。」

在房內坐了一陣，卻見那張哲獨自一人回來，我看著納悶，便開口相詢：「怎地就你一人回來，劉能呢？」那張哲面色有些難看，望了錢有餘一眼，卻是並不開口。我看出定是出了狀況，便拉著張哲到了門外，小聲問道：「出了什麼事？劉能呢？」

「哥哥這是做甚，有什麼事起來再說。」

這心中有事，酒便喝的生悶，三人初始還有些話說，漸漸卻沒了動靜，只是豎起耳朵，聽那府中的動靜。

我聞言，打了個冷戰，幾乎喊了出來。

人群中又是一片嘩然，眾人向兩邊散去，那少年連連後退，口中喊道：「你敢！我族叔在這，你敢！」

那張哲聞言，抬頭望我一眼，似是嘆了口氣，手中鋼刀卻是在那少年頸上一劃，「撲」的一聲，那鮮血噴射而出，直濺在我衣角和鞋面之上。濃濃的血腥氣味，帶著一股熱氣撲鼻而來，沖和*圖*書得人幾欲作嘔，我雙腿立時便有些發軟，面上更是不由自主的開始抽搐。

那邊卻是傳來一聲慘叫，再看時，錢有餘已將那幫腔之人捅翻在地，那少年卻是被張哲拖到了我的面前。

「還有誰不服，只管站出來。」事已至此，便是窩囊也得硬上，我大聲問道。卻不想自己的聲音竟是有些發顫，好在眾人都在看著那地上捂住喉嚨翻滾的少年，倒似無人注意。我見那少年還在折騰，心下不忍，硬起心腸上前，奪過張哲手中鋼刀，照那少年心口刺下，鋼刀入體，那少年卻好似已不知了疼痛，只用一雙失神的大眼定定的盯著我，那眼神迷茫悲切，卻不知再想些什麼？

「承事爺，不是兄弟們不聽您的，只是今日的事，怕是承事爺自己都脫不開干係，若是再跟著您，我等恐怕也要受到牽連，還請承事爺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放我等離開，我等自去尋了府中親眷，不會給承事爺添亂。」

「你們都在院子里等著，劉明，你和我進屋說話。」

有一瞬間的凝滯，自己便如消去了身形，變成了天空中的一雙巨眼，冷冷的俯視著眾人和另一個自己，麻木得有如看待螻蟻一般。

我心中一陣驚慌，急切間，反不知該做些什麼，此時才察覺自己還是忽略了太多事情。就如此刻，便是心中惶恐，可這秘道卻不是說進便能進的，若只我一人，進了便進了。可加上張哲和錢有餘，卻是非到萬不得已，便不能早早透露了這秘道之事，一時間有點後悔，幹嗎一定要留下這兩人在自己身邊。

「劉兄弟在嗎？我是趙卓凡。」

我聞言一陣心驚，連忙跪倒說道：「小的怎敢對府中貴眷下此狠手，理事爺還是另尋他人。」良久不見回話，便抬頭看向那趙理事雙眼，卻是心中一抖，那雙眼泛起凶光，似是當下便要殺人，連忙叩頭接著說道：「我手下有一張哲，應能做些絕決之事，我能否令他行事？若他不肯，再有我來。」

看著那三人遠去，那身後錢有餘小聲說道：「走了好，走了好和圖書，省得事到臨頭，牽牽絆絆的不利索。」

「我等自會留意，就不勞承事爺費心了。」

門剛剛打開，那老趙一頭便撞了進來，我以為他是沒站穩，便想上前攙扶，不想卻被其抱住雙腿，口中更是念念有詞。

喚了張哲和錢有餘進來，將方才趙理事所言講了一遍，只換下了自己的名字。那張哲聞言一語不發，倒是錢有餘在一旁嘖嘖稱讚，只說非常時，便要有非常手段，這雍王爺當真是厲害，若是張哲下不了手，便由他來。

那張哲已經被眼前一幕驚得目瞪口呆，盯著我的手掌，將一雙眼睜得溜圓。我亦不知出了什麼狀況，以為已將那晶珠甩了出去，連忙下了台階，在四處尋找，找了一圈，實在是沒了蹤跡，這才叫上了張哲回到了自己卧房之中。

「怎地可能，我見他走得時侯只是受了箭傷，卻不像有事的樣子。」

我心中雖極是不快，卻也覺得這樣未嘗不是個辦法，天知道事情會變成什麼樣，我所有的依仗便是那條秘道，若是他們有更好的路子，又何必去勉強。於是便對著候不痴三人說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強求，只是萬一這上面有了吩咐，你等又該如何知曉？」

房中三人聞言皆是常出一口氣，那張哲上前打開了房門。

我聞言心下一寒，卻實在不便說的太細，只得言道：「誰說我要出府，此時便是想出去，你等以為便出的去？且先到我房中候著，待張哲和劉能回來再說。」那老錢聞言抬腿便往屋裡走，可其餘三人，卻是站在原地，並不動彈。

望著張哲徵詢的眼神，再看那少年哭喊的模樣，我心頭已然有些發軟，正猶豫該不該找個台階就此收手，卻不想那少年見我面色，卻似有了依仗，大聲罵道：「那奴才你殺了便殺了，還不放開我。若是敢傷我半根汗毛，當心我爹活剮了你。」我聞言頓時有些心慌，餘光卻見那趙理事身後雙拳猛的一緊，當即不敢再有猶豫，怒喝道：「張哲，你還在等什麼，還不動手。」

「那便好，老夫手上實在是不想染hetubook.com.com上自家人的血。過會出了這門，我便會讓眾人隨你行事，你瞅住機會殺兩個立威，不然便是出了這府門，也會生出事來。」

我聽他此言，再看看劉增友、張大大兩人，扭過臉對身後的錢有餘問道：「老錢你也要走么？」那錢有餘嘿嘿一笑說道：「老錢在府中可沒什麼上得了檯面的親眷，橫豎跟著承事爺便是。」

「劉兄弟，你別怪哥哥，哥哥嘴賤，哥哥不知道兄弟你仗義，以為外姓之人都靠不住，這才做了錯事，兄弟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不要和哥哥一般見識。」

我聽他最後這沒頭沒腦的一問，倒是一愣，想起當日在寒里城捅的那兩刀，稀里糊塗便點了頭。

我扭頭望向趙理事，卻見其將面孔扭向一邊，心中暗罵：「老東西，果然心狠。」

「劉明拜見各位貴人，不知各位貴人到我處何事？」我此時已大致猜出了是什麼狀況，便開口問道。

那趙理事聞言，思索片刻後言道：「也罷，就依你言，你這孩子倒還有些心機，我倒是小看你了。你莫要擔心日後，左右虧不了你便是。王爺讓我轉告你一聲，立威之後，立刻便從秘道離開，並著人燒了此處宅院，毀了出口。待到了護國將軍故居，不可遠行，熬上個三五日，自會有人接應。日間若有人生事，無需顧忌，更不可心慈手軟，殺了便是。」

那趙理事苦笑一下，做了個讓我小聲的手勢，接著言道：「此事府中之人知道的不多，你莫要聲張，這禍事左右躲不過今夜。劉明，你殺過人嗎？」

我聞言這才想起一事，還是這老錢說得對，若是真讓這幾人留下，到了要走之時，指不定會招來多少親朋故友。如此走了也好。只是老錢說的這話，怎麼聽，都覺得哪塊不對付。

話音剛落，人群中便傳出一片鬨笑之聲。更有方才那少年聲音傳來：「這位承事爺好大的口氣，我等左右聽你的便是，莫要再拿這樣的話嚇人。」旁邊又有一人幫腔道：「就是，真以為許了個差使，便當自己是個人物，也不看看這裡有多少位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