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莫小看了天下道門
進入馬鞍城已然三日,那韓成依舊沒來前來辦理交接,只是尋了個較大的府第,安置了親訓營。但府第周圍卻是又布置了兵馬,嚴禁閑雜人等進出,只說是要確保親訓營無事。
馬鞍城,顧名思義,因其依山而建,形似馬鞍而得名,曾有一段時日,此城被涉川百姓稱做「凌山人的馬鞍」,意指此城為凌山血脈所獨有,旁人休想染指。但事與願違,桑七忘大軍攻城不過兩日,便輕易拿下了這座傳說中有凌山先祖庇佑的不落之城。
要是開宗立派,那還真得把老趙留在身邊!可這廝自從進了馬鞍城便時常沒了蹤影,天曉得在忙些什麼?也不知是不是去找了那韓成?當日在帳外之時,那二人對視的眼神,現下想起來,總覺著有些怪異。
隨著「呼」的一聲,那冊子便在其手上燃成了個火球,待我反應過來,想上前去搶,那冊子早已變成了散落的黑灰。
「你敢動她,我要了你命!」我聞言有些吃不準這黎驊的本事,恫嚇一句,便又轉回頭去看那身後的流離。
那流離沒有再追出門外,而是回到那長條木凳之前,仔細查看,待看得明白,又藉著門窗透入的光線俯身在廳內各處尋找那黎驊的腳印。
招呼謝耕一聲,又嗅了嗅空氣中那微不可察的香氣,我暗暗一笑,向這那偏廳走去。
「黎驊,你做什麼?」我隱隱感到事情有些不對,手握刀柄喝問。
「邪門外道,劉護法可否讓在下了結了此人!」
言罷,那黎驊又小聲問道:「劉護法,宗主說你那裡有一本祖傳秘籍,能否讓在下一觀?」我聞言頗為詫異,但還是把那「斬仙決」從懷中取出,遞了過去。
如此大聲,那門外謝耕應該能察覺事情有異,可從我這裏看去,明明能望見謝耕,可偌大動靜,那謝耕卻似充耳不聞。和_圖_書
我心頭一陣不爽,能有何事?為何也不前來打個招呼,真是越來越沒規矩。待二人回來,當真要好生說上一說。
送走黎驊,我轉身回返,見那流離還是一動也不動,只得上前一陣拍打,半晌那流離才「撲」的吐出一口鮮血,鬆軟下來。
此弓尋常人根本無法拉開,便是我運動早已脫胎換骨的氣海潮,充其量也就能勉強拉滿三次,這讓我當真是佩服那張鐵虎的力氣,同時也頗感幸運。如此弓力,若是真射到了我的身上,只怕死得比那廝還要難看!
既是二人不在,那便只能帶上謝耕和流離。
我仔細一想似有些道理,正欲去跪,卻聞到有輕微的香氣流動,心知那流離有了動作,連忙便要阻止,不想那黎驊眉頭一皺,說道:「雕蟲小技,也敢作祟。」袍袖一甩,轉瞬便沒了蹤影,待出現之時,卻是呆立在偏廳一側,一動不動。一柄月牙形的彎刃,從背後探出,緊緊貼著其喉部。
我自是不會由著它去修復那胸前的殘甲,而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那弓卸弦成環,交與謝耕用青布包裹背在了身上。
那黎驊接過冊子,卻是看也不看,只在手上一抖。
我此時已無心去留意這些,腦袋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對那流離,我終於還是想出了些應對辦法,女人嘛!便是再見不得光,總還是個女人。當日那子英在山中呆了那麼多年還不是擋不住首飾的誘惑,這流離當然也不例外。那日讓其去韓成營中盜回那張鐵虎所用摯天弓之後,我便送了她一堆首飾和幾瓶昌余行商販賣的百花露,她對那首飾倒是沒放到這眼裡,只是這百花露,看上去倒是頗為喜歡,這讓我不得不佩服那老趙的本事,此處兵荒馬亂,他是從哪搞來的這些物件?
那黎驊見我此番舉動和*圖*書,笑道:「劉護法,若無宗主之言,我如何知道你有此書冊,還不跪下聆聽口諭。」
四日一早,便有少年前來稟報,說府外有宗內修士尋來,業已得了那韓成許可,在府內偏廳等候。我聞訊趕緊更換了衣物,換了道袍,又將那宗主單玄所贈之紫金蓮花冠頂到了頭上。對著銅鏡一照,那骷髏好像笑得很甜,這才讓人招呼央無傷等人,準備一同前去。可隨即便有少年回稟,說那央無傷、老趙二人都已出府辦事,現下就只有謝耕還在外面。
「我徒劉明,自今日起,由黎驊承護左右。所遇大小事宜,不可寸動,皆需與之商量權衡,以本門利益為重。若有違,以背叛宗門之罪論處。」
我已見過他方才舉動,如何能信,依舊手扶刀柄問道:「你一無憑證,二無信箋,空口白牙,又騙毀書冊,讓我如何能信?」
「宗主有令,劉明跪下聆聽口諭!」耳邊又傳來那黎驊的言語之聲,可那聲音卻是從另一側傳來。
似聽到有人前來,那黎驊緩緩轉過身來,待看清是我,卻是上前兩步對我施禮言道:「弟子黎驊,見過師叔!」我聞言一愣,心說,那老東西不是說要待我入得堪破方公開此事,怎地這快便捅破了窗戶!
到了地方,我讓謝耕等在門外,貌似獨自進了偏廳,既是宗內專程派人前來,想必有些緊要的事情,我便是再沒心沒肺,卻終歸還是隱月宗的弟子。這說得罵得,可該做的事也需做得!至於流離,我不想瞞著她什麼,因為我覺著這丫頭身上,總有著那麼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而這東西,要想讓她託付給你,還需拿自己的命去換。
我聽其講完,抬頭問道:「背叛宗門當如何處置?」
那黎驊聞言笑道:「如此甚好!」
「劉護法你還在等什麼,還不https://m.hetubook.com.com跪聽口諭!」那黎驊忽然一聲斷喝,其背後的長劍猛然從鞘中彈出,懸空直指那流離的咽喉。
我有心提升境界進入那觀鏡狀態,將其鎮住,不想在這黎驊面前,自己的真氣都變得無法調動,更何況是提升境界!
無奈之下,只得跪下去聽那什麼口諭。這黎驊如此能耐,讓我真覺得自己之前是不是有些看輕了這天下道門。
那流離掙了兩掙見無法掙脫,忽然竟凝視我雙眼開口言道:「你放手!」聲音雖有些生澀,卻還是讓我在吃驚之餘鬆開了手。
可既是捅開了,再客氣便有些矯情了。想的此處,我對著那黎驊言道:「你即是知道了此事,我也不好推脫,只是平日里還是以師兄弟相稱,來得方便一些。」
我至今仍對玉山城的一段經歷念念不忘。當日收拾屍體之時,曾見到那初始入城之時,前來接洽的百人尉。其臂纏紅布,被人用兵刃貫透腹部,坐靠一處牆角,早已死去多時。我最初以為其定然為昌餘人假扮,便欲讓隨行謝耕取其首級,拿回去給柳敬宗看看,但隨即看到的一墓,卻讓我改變了主意。
那黎驊面容一肅,抱拳拱手後言道:「宗主有令,四品道官劉明,修習得法,勤于宗內事務,擢升宗內護法,兼任執法堂掌事,承三品道官之職!」
「流離,你瘋了,你當真以為能殺得了他?我方才試過,便是我,在其面前都無法提升道境,你那隱遁之術,我尚且能察覺,何況是他!再去豈非送死?」
我聽力超常,或許有人知曉,但這鼻子也很厲害,卻未必有人知道。
那百人尉臨死之前,握在手中的是一布制絨虎,此為我凌山人所獨有,多在小兒滿歲之時用來討喜,但那絨虎頭頂王字,卻需在當日,由其生父用硃砂或赤果汁液描畫。如今見那hetubook•com•com百人尉,臉上淚痕尚在,絨虎頭頂的王字卻是用自己鮮血點蘸而成,再看看凝滯在其人嘴角的最後一抹笑意,由不得便讓人感到一陣心酸。
來人我倒是認識,是那曾看守捨生門的黎驊。其人一身青色道袍,身姿挺拔、倒背雙手站在偏廳正中,一柄連鞘長劍斜背其後,那長長的金色劍穗,無風自動,煞是好看。
「是我的人,怎麼樣?你不客氣個我看!流離,莫要真傷到了他,好歹是我同門!那個黎驊,你現在就可以說了,我師父打算如何?」
難得見這丫頭雙眼含淚,顫巍巍站起便想要追出門外,卻是被我一把拽住。
可經了這許多事,又見了韓成、央無傷的行徑,我愈發覺得自己不是個做大事的材料,更成不了那傳說中的「大英雄」。若非父母那邊還沒有消息,而那流離又實在是沒有個安份女子的樣子,我真想帶著她一走了之,去尋個深山老林,過些平淡日子。至於這修道?或許隱居世外更好。反正那流離又不讓我碰她,得個安生應該不難。只是若如此,豈不是要跑趟平南城,不然天天修鍊打坐,吃什麼?難不成也開宗立派,由人供著?
「劉護法,是你的人么?若不是,黎驊便不客氣了!」
我聽其所言,被氣得險些罵出聲來,都已被人制住,居然還敢有這大口氣。
「不知宗內有何大事?煩勞黎驊師兄親自跑這一趟!」我對這黎驊來此頗為不解,那老鳥若有什麼事找我,大可在空中伸伸舌頭,何需專程派人前來,想必事情不小,便開口問道。
前幾日趁著無事,我倒是有尋來箭技好的士卒偷學運弓技巧,可不知為何,我心中總覺著這弓不該是這等平常用法,因為那弓臂上鏨刻的圖案,我似是曾經在哪裡見過!
說到此處,倒是要提提那張弓,那弓臂不知是何材質,堅hetubook•com•com韌遠勝寒鐵,其弓弦亦看不出是何物,感覺像是用什麼動物的筋絞制而成。箭矢共有七隻,除了箭簇與那弓臂材質相仿,倒無什麼特別之處。那箭桿我亦有仔細看過,非是烏木,只是被什麼東西浸染成了現下的顏色。當日我已然屏退左右試過,若以觀鏡之心態,將其移到胸前,並無什麼反應,可若是存著那有意無意的感覺,那弓箭上便又會有細小顆粒析出,向著我胸前聚集。
當日我沒有讓人取其首級,而是讓人通知央無傷,若昌余屍體中,發覺有我涉川降卒,臂纏紅布,不可毀損屍體,需集中一處焚燒掩埋。可那央無傷對我此舉大為不解,認定來日定會給我帶來麻煩,根本不于理會,后又出了那怪物之事,這降卒屍體一事也就只得由著央無傷自己作為。
我盯了一眼對面的黎驊,緩緩轉過頭去,卻見另一個黎驊站在我身後,依舊是那副瀟洒模樣。
此城何以會陷落,至今無人知曉。桑七忘奪城之後,也並未屠戮城中百姓降卒,而是盡數將其聚攏遷至昌余境內。以至於韓成領軍回卷之時,這馬鞍便只剩下一座空城。可這詭異的一幕,卻讓我朝很多百姓官員都開始懷疑,這馬鞍城的百姓,是不是都是昌餘人的姦細?而那些留守馬鞍城的驍勇邊軍,又是不是中了什麼昌余邪術?
「劉明,宗主另有口諭,跪下聆聽!」
這單玄如此安排到底為何?怕我逃走么?可又為何一定要燒了那本冊子?這黎驊到底修到了哪一層?為何我在其面前無法提升境界?那些之前被兵馬擊殺的修士又是怎麼回事?難道還不如我宗一個看山門的?
此時的流離,便如中了定身之法,一動不動,而其用刀比住的那個黎驊,此時已變成了一長條木凳。
那黎驊笑了笑,也不言語,只是那懸空飛劍再進三寸,直抵到流離的咽喉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