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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似是還不想離去，我正待動手，卻聽那桑七忘接著言道：「倘若老夫有事，軍中事物暫由世勇及李將軍代管，順便告訴世勇一聲，今後攻城奪地，無需再做留手，上仙說得對，既是終須要死，何妨送這些涉川的百姓一程！」

「啪」的一聲，那桑七忘掌間的酒盞碎裂開來，化做了一片白色的粉塵，可就在這粉塵飄散開來的同時，酒肆中忽然變得異常安靜，只偶爾能聽到幾下痛苦的呻|吟之聲。

這酒肆中又剩下了我和桑七忘、李進三人。望著那四下里找酒的老頭兒，無來由的讓我想起了當日的老孫頭。眼神掃過那店中鎮堂上的題字，心頭不免湧起一陣酸意，若是天下太平，我未必會走上著修道的旅途，也許同樣會在彭縣做起這販酒的營生，亦同樣會生出這「但求汝等不醉，且隨斯人開懷」的心境。

自己當日渾渾噩噩，確有濫殺，可事後每每念及，卻並無多少追悔之意。我手柱長槍，渾身浴血，那些湊攏過來的百姓，眼神閃爍之間，又有幾個真存著良善的心思？若是平白變成了一堆白骨，我可有機會去追問自己的良心？如今這桑七忘所言，明面上是為寬眾軍士的心，暗地裡卻似是在告訴我，他看出了我的心性，事出無奈，並非是無情無義之人。否則何需以涉川百姓要挾？

……

桑七忘卻是不知我在想什麼？見我不語，便接著言道：「你即已答應了那人，便是和天道盟站到了一處，若真有本事毀了那門，便是來日天道盟盟https://m.hetubook.com.com主的不二人選，老夫願以性命起誓，待此番事了，你便為涉川的國主，天下人眼中的大英雄，若是看不上這俗世榮華，天道盟可助你廣招天下弟子，另立宗門。」

這一擋一推，便消掉我大半殺意，是我腦子太傻，還是這些世家子弟，太懂得人心？

「老將軍不是還有話要講么？怎地便喝個不停？」我開口對著那桑七望言道。

三人便這樣大大咧咧的坐在木階之上，你一盞，我一盞的喝了一陣，那外面的軍士將領看不到裏面的動靜，倒是也不敢再行打擾。我忽然覺得，如此喝酒當真爽快，沒了那桌案的阻隔，這人心好像也貼近了許多！

一口酒從我口中噴出，直濺了那桑七忘一臉。

只聽那李進口中言道：「娘的，人都跑沒了，老子又不會做，就是它了，能不能吃，自己將就！」我此時方看清那焦糊的是個什麼玩意，不由得開口問道：「李大哥，你拷的時候，拔雞毛了么？」

接住飛掠而來的長槍，我對著身前的桑七忘言道：「若還有話，大可接著去說，只是我不喜有人在我面前動手動腳，你若是管不住，我可以代勞！」

那桑七忘聞聽此言，眼中立時閃過一道寒芒。可我早已非落雲橋上待死之人，如何能讓你搶的先機？手指只微微一彈，那酒盞便電射而出。

可平日里洞穿金石的絕技，此番卻未能如願，只見那桑七忘大吼一聲，雙掌一錯，便將那酒盞牢牢hetuｂoｏｋ.ｃｏm.cｏｍ控住，隨著一陣尖利的嘯聲響起，那酒盞在其雙掌之間高速旋轉，卻是無法寸進，而就在此時，那李進亦有了動作，單刀抽出的同時，卻是將我放在案上的長槍掃落。

門外的軍士，將領見狀，「哄」的一下便涌了進來，更有箭矢搶先而至，所瞄者，俱是我周身要害。可這些尋常箭矢對我而言還有何用？不過金光一閃，那箭矢便如長了眼睛，從我身側掠過，反倒是有幾隻擦過了桑七忘的面頰。

這一問倒是讓李進雙眼有了閃爍，半晌才開口言道：「他倒不是！」

那李進撓了撓頭，笑道：「平日里見軍士們用黃泥包裹，倒是未見除去雞毛，怎地今日便要拔去？」

「無妨，平日里無此機會，今個難得多喝上兩口。李進，這有酒無菜沒什麼意思，要麼你去後面找些下酒的東西可好？」

我聞言一愣，開口言道：「我只知道有知北之盟，這天道之盟卻是從未聽聞。」

眾人順著那呻|吟之聲望去，卻是那酒肆的掌柜，被長箭射穿大腿，正抱著患處，在店內來回翻滾，一名昌余軍士見狀，上前便是一刀，那掌柜當下便沒了動靜。

李進望著我點了點頭，可我又接著問道：「虎爺也是么？」

不知是為何，那些軍士聞得此言，倒是紛紛向著酒肆外退去，只是看向我的眼神中卻是帶上了一絲輕蔑。

我也沒想到他竟然不躲，只得笑道：「隨你。」

我聞言一驚，腦海中忽然想到一事，那「氣運」二經，原在武帝陸大堅手中，武帝m.hetubook.com.com于湯山郡遇刺，二經便行失落，可後來為何會出現在韓家人的手中？這韓先叔即是當年天道盟的盟主，難道那武帝遇刺也和其有關？那武帝陸大堅的死因會不會也是因為偷習仙道？若是當真如此，韓霜、雍王兩族被滅，也就說得過去，那溝通兩府的秘道，便是證明！

我忽然有了一種想要摘下這桑七忘腦袋的衝動，暗暗有些後悔自己方才的猶豫，也許一開始便不該讓他講那麼多，直接取了性命便是。可細想之下，卻是又生出一絲感激。

那李進鬼面下的兩眼一翻，開口言道：「便知道又是我！」隨即起身向著後院走去。

我正待詢問這天道盟的盟約為何，卻見那李進提著一烤的焦糊的物件從後院走了過來。

此言一出，那看似有些醉意的桑七忘忽然抬起頭來，和我一起望向那李進，李進似被我二人看得有些心慌，開口言道：「問那麼多做甚？先嘗嘗你李大哥的手藝如何？」

我望了那桑七忘一眼，沒有吭氣。

我聞言一陣狂笑，可笑至一半，卻似又想起方才性命相搏，那笑聲戛然而止，開口問道：「李大哥也是天道盟的人么？」

那桑七忘好歹是從櫃檯後面翻出了一壇老酒，只不知裏面泡著何物，酒色看著有些微黃。李進對這老頭兒的舉止似是大惑不解，也不上前幫忙，直到那桑老頭隨隨便便的尋了個背人的木階坐下，這才反應過來，從櫃檯內尋來了三個酒盞，遞了過去。

抹掉臉上的酒水，那桑七望接著言道：「既是各m.hｅｔubｏok.cｏｍ.ｃoｍ懷異心，這知北之盟不過一紙空文，可那帝王修仙，卻是壓在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頭上的一柄利刃，若是無人制約，早晚還是會生出禍亂，故而知北立盟不久，便又有了這天道之盟。此盟宗旨：察背盟、順天道、護黎民。其中不乏名將重臣，宗室世家，便是這玄門道宗，亦有包括其中，此盟的第一代盟主，你涉川人應當知曉，正是當年的名將韓先叔！」

「你還太年輕，看不清這中間的彎彎繞，這知北之盟的真正作用，不過是防著有人一家獨大！修仙又如何？即有仙門在那等著，這天下的君王哪個會閑著？不過道境高低罷了！老夫告訴你，背不背盟，不過一句空話，若是我昌余的國主修至高境，那背盟的就是昌余。你涉川的百姓遭殃，莫要怪旁人，要怪就怪你家國主跑得太快！」

「那小武呢？」

我聞言有些詫異，問道：「即是如此，昌余、武山何以會以此為由起兵進犯我涉川？」

隨著一陣驚呼，那摯天弓亦出現在我手中。只微一動念，自己的身形便在眾人面前消失，再出現時，卻是到了那桑七忘的背後，手中長弓的弓弦，亦緊貼到了桑七忘的脖頸之上。

「你們進來做甚？我和上仙有些誤會，講明白了便可無事，退下！」耳邊傳來桑七忘的叱喝之聲，可那些將領、軍士卻是不肯退去，便是那嘴角淌著鮮血的李進，亦是從地上爬了起來，從身邊的軍士手中接過長弓。

那桑七忘瞪我半晌，開口言道：「既是如此，那老夫就不跪了，軍中主帥，不損威hetubook.com.com儀，你這一口，便當是老夫死過了！」

看著那劈面而來的鋼刀，無來由的，我心中泛起一絲陰冷，右腳只輕輕一跺，案下的青磚便四散飛出，一條恍如巨蟒的黃色土柱，瞬間遁出，掀翻桌案，更是將那李進，連人帶刀擊飛了出去。

桑七忘聞言，伸手推開頸上的弓弦，對這一眾軍士將領言道：「還不退下，莫非要老夫請你等喝酒不成？」

我見此情景，冷笑連連，輕抬右手，那地上的金色長槍便如有了魂魄，彈射而起，掠過一眾軍士的顏面，更是有意無意的掃過那名揮刀傷人的昌余軍士。那軍士似是被嚇了一跳，向後竄出，可其身形便如在江上踩碎冰面的頑童，一落之下，便沒了蹤影。

「這知北之盟本就是涉川、昌余、武山三國國主代表天下君王與玄門道宗簽訂的盟約。可是你不覺得，這天下的君王，亦或玄門道宗，真有幾個會把這盟約放在眼中？若是這盟約被廢，只怕鼓盆而歌的大有其人！」

嘆了口氣，桑七忘接著言道：「劉仙師可知道天道之盟？」

後面的事情，我多少有些記不太清，只記得從那酒肆出來之時，自己多了一個身份，天道盟的「宿影」。這「宿影」為何？我當時倒是聽了個糊裡糊塗，如今想來卻是覺得有些道理，若是我呆在這陸存真身邊，又掛著個天道盟的職司，來日被人追殺，只怕終日也只能待在陰影當中。好在有那流離做伴，一個「宿影」，一個「夜梟」倒是天生一對！

那桑七望看著李進的背影，開口問道「那求你碎仙門的人，可是祖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