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奔騰年代
第五百零六章 我認識他
電視里正演興安市晚間新聞，平時他們沒人看這個，嘴裏有一句沒一句聊著天，眼睛偶爾才往電視上掃一眼。
大約走了近三十幾米距離，就看到了那座花崗岩的墓碑。
白三兒當場差點嚇尿，高舉雙手大喊：「我是來拉屎的——我真是來拉屎的——」
聽完她的話，白三徹底懵了，慌忙扯了她一把：「別胡說！」說完又看了看前後左右，幸好這個時間店裡客人不多了。
過了木橋左轉是個大上坡，騎上坡距離墓地還有一段距離，他把自行車支在了土路邊，裝成晨練的人往前跑。
可萬萬沒想到，說了以後反而又挨了一頓出溜兒，等自己都口吐白沫了才反應過來，原來不能說，和誰都不能說！
他搖了搖頭，「不能說，我怕我說了以後再也出不去了！」
「……」
等兩個人喝進去幾瓶啤酒以後，他才漫不經心地問：「艷兒，你是不是認出來那個戴口罩的客人是誰了？」
話說一個多月前的一個晚上，店裡沒啥客人，白三兒就和幾個女孩嗑著瓜子看電視。
「操！不說你以為還能出去？」老嫖罵了一句，翻了個身，「睡吧！」
東北話說，有點潮！
最近一年多，有個奇怪的客人，隔一段時間就會來站前夜來香旅店。
呼啦啦，從兩側樹林里竄出來五六個警察，手裡都拿著手槍。
本來他想和-圖-書寫不給錢就去告他，可又不知道去什麼部門告合適，於是就改成了大字報，畢竟那玩意兒他小時候常見，實施起來很簡單。
直到歌曲結束，其他幾個女孩陸續回了屋，齊麗也在櫃檯里打起了盹兒，他才悄悄拉著剛要回屋的李艷出了門……
因為惦記著這件事兒，翻來覆去直到天蒙蒙亮，蹬著自行車就奔了北山。
電視劇《年輪》兩集結束了，響起片尾曲《天上有沒有北大荒》，白三兒挺喜歡這部連續劇，覺得演的就是自己，渾身充滿正義，還有股拼搏向上的勁兒。
「相信我，你要是說出去一個字，小命兒可就沒了！」
白三兒拿著信跑出去挺遠，先去郵局買了個信封和一張8分錢郵票，最後扔進了商業街東頭的一個郵筒里，回去后，煎熬地度過了兩天三宿。
一個月500不少了，尤其是在九二年，可人哪有知足的時候，雖說他比普通上班的強很多，可想發財卻是做夢。
很快到了那座墓的山道旁，雖然前後沒人，還是裝成了內急的模樣，從兜里掏出一團報紙，順著小路邊搓著紙邊往上走。
誰呢？
「我沒胡說……」李艷還大大咧咧犟著嘴。
可時間一長就夠了，這些女孩兒在他眼裡也早就失去了魅力。
他發現了這個人染髮，因為他兩個鬢角下面有層白髮。
白三兒真是干夠了，一開始還是他自己央求著齊保來的，覺得能混吃喝，還能每天和一幫漂亮小姑娘在一起廝混，多好的營生！
大夥都有些發懵，就見她跑到了櫃檯上的電視機跟前，用手擋住了裏面正在講話的男人的臉，只露出一雙眼睛，隨後開心地蹦了起來，「就是他，肯定是他！」
通過觀察，白三兒認定沒有埋伏，畢竟已經過去了一夜，沒誰能在林子里熬一宿。
突然，李艷驚呼起來，「我認識他！」
人就是這樣，干一行恨一行，看誰都比自己輕鬆，錢賺的也俏，實不知你看到的往往只是人家輕鬆的一面而已，都不容易。
白三兒更好奇了，等這人再來，他就格外留意。
他狂喜起來，再也不顧不上偽裝了，幾步邁過去，伸手就去拿那個塑料袋……
信很簡單，如果不給自己十萬塊錢，就把他的事情寫成大字報貼滿城！
「對呀！」
接下來的日子里有些煎熬，可這個人始終沒再來，半個月後，他忍不住了，就給這個人寫了封信。
容不得他再說什麼，已經被按在了墓上。
天色已經大亮，兩側樹林十分寂靜，路兩邊還有些去年的枯樹葉，偶爾一隻和*圖*書小松鼠肆無忌憚地穿過小路。
穿過北山木橋，此時三三兩兩已經有晨練的人了，不過他也算準了，就算是精神病人，也不會大早上的去墓地轉悠。
「嘎哈呀？！」站在旅店門口，李艷甩開了他的手。
這部電視劇的導演是不認識他，否則非得哭暈在廁所里。
別以為混社會的都好賭，其實形形色|色各有所好，例如白三兒就不喜歡，儘管他沒啥正事，可他覺得耍錢更沒正事！
齊保這幾年賺到錢了，天天出去耍錢，自從劉二狗那邊開始有了填大坑這種玩法，很快就風靡了整個興安市。
這座墓在興安市十分出名，距離北山的山道也很近。
當天晚上，他並沒有直接去取錢，而是又和往常一樣，去站前接完最後一列車，接回了兩個外地客人，回到旅店早早就躺下了。
「不許動！！！」
白三兒腦子轉的快，馬上就明白了她什麼意思，卻沒吭聲。
「……我和你說……肯定是他……」
還有本身就是開局子的豬大腸、河西的大黑熊，更是從來不碰賭。
李艷狐疑起來，這小子可是出了名的鐵公雞一毛不拔，自己也不是沒陪過他，而且還不止一次，可他一次飯都沒請過自己，今天太陽這是從西邊升起來了？
說他奇怪，是因為這人無論酷暑嚴寒，始終戴著頂帽子和白口罩，那頂帽子從前進帽換成八角和_圖_書帽，後來又換成運動帽，白口罩倒是始終沒變過。
自己不是沒說，進了審訊室以後，就被李大棍子用電棍好一通出溜兒，於是就都禿嚕出來了！
幾次以後，白三兒也好奇起來，就問剛和這怪人深度交流的女孩兒，「艷兒，他在炕上的時候也戴帽子和口罩？」
很快，大通鋪上咬牙、放屁、打呼嚕的聲音開始此起彼伏，白三兒被他那句話刺|激的久久不能入睡。
你媽的，說也不行，不說也不行，啥時候能放自己呢？
他站在了墓碑前，歪了歪身子，看到了後面扁平的花崗岩墓身上有個塑料袋，塑料袋裡面用報紙包著什麼，方方正正。
「精神病，一驚一乍的，奶|子都媽的蹦出來了！」齊保他姐齊麗罵了起來。
晚上九點半，他又去接站，沒啥收穫，一個人灰溜溜地回了夜來香，齊麗就沒給他什麼好臉子。
考慮到這年頭郵政的龜速，時間地點寫得是三天後的晚九點，把錢放在北山某座墓上，怕對方混淆了，他還細心地寫明了日期。
會是誰呢？
可能是因為突然換了地方，頭鋪的老嫖也睡不著，腦子裡琢磨起來。
「也沒生意，我請你吃羊肉串去！」他說。
平時這些女孩都怕她，李艷伸了伸舌頭，又坐了回去。
李艷聽完臉都白了，結結巴巴道：「不會吧？」
這幾年不只是那些大小局子，就連各個wｗｗ•ｈetuｂook.coｍ.cｏm單位午休的時候，都有玩上幾把的，更別提普通聚會了，可以說人人填大坑。
他認出了兩個警察，其中一個，是分局刑警三隊的隊長李超！
白三兒講完了，老嫖疑惑起來，問他：「說了半天，那個戴口罩的是誰呀？」
「嗯吶，一直就沒看到過他長啥樣，不過皮膚賊白，手也細發兒……」
不過大多人偶爾玩玩也是有規矩的，或是每次坑底兒單拿出來，最後拿這些錢喝酒，或是贏家請客，折騰來折騰去，每個人都不少往裡扔錢，結果都吃進了肚子里。
李艷一拍桌子，一隻腳踩在了旁邊的凳子上，這丫頭長得挺好看，可腦子缺根弦兒，尤其是喝點酒以後。
白三兒沒有什麼固定工資，齊保每個月能給他五百塊錢左右，不固定的原因取決於他是贏是輸，有時候贏錢了就很大方，隨手就是百八十扔給他，東北把這種行為叫打墩兒，意思是沾點喜氣。
又根據他出門時偶爾背手的動作，覺得這人應該是個幹部，佐證是李艷說過他皮膚白，手上沒有繭子，多大的幹部不好說，但肯定不是個普通工人。
「我地姑奶奶呀！我和你說……」白三兒扯著她的胳膊，伏在她耳邊說了起來。
那晚，李艷已經發出了輕微的鼾聲，他卻輾轉反側，一個計劃在腦袋裡漸漸成形。
白三兒會看臉色，如果見他垂頭喪腦的回來，就不往前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