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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來繞去，此人就是油鹽不進！

但很快安靜被打破，灰頭土臉的捕快、兵卒們，抬著死傷之人，一個個垂頭喪氣地邁入儀門。

光著一條腿的任恕一臉鐵青。

此時的開封府，一片寂靜。

然後，他來到東跨院的檔案庫。

「死余之人？」

這兩天展飛「死」的次數太多了，屢次三番，每次都弄得他哭哭啼啼，因此這一次發覺展飛又斷了氣，他只哭了幾聲便恢復過來。

「我原本就是死余之人，有什麼意思？」白髮文吏幽幽地道。

白髮文吏盯了他一眼，然後「呵呵」笑了起來。

展飛直挺挺地坐了起來，目光轉睛地盯著他。

那人依然背對著他，緩緩倒酒，然後一飲而盡，這才慢慢說道：「怎麼，這次又來找什麼？貓兒還是狗兒？」

「二十一年前的那場瘟疫……」展飛開口道。

他哭了這兩聲后，他想了想，決定去打盆水來給展飛洗把臉。

那文吏雙眉猛然豎起，手中的酒盞叮一聲摔落在地。

「你去讓任恕和大尹來尋我討要吧，這庫房籍冊之中，根本沒有什麼《捕星司秘聞錄》，沒有這本書，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能交出什麼來，莫非我現寫一本？」

展飛沒有理會身後的叫聲，他快步直衝，穿過正院，直接跑到了東跨院。

展飛停下翻檢，又看向白髮文吏。

小吏神情不安地點頭。

老段看著他跑掉，心裏更是惴惴不安。不過恁恕既然發話，哪怕他與展飛關係再好，也不能將其安置到廂房裡去，便只有和眾人一起，將他抬到開封府西跨院。

展飛環首四顧，看到自己所處的地方，又看到滿地都是同僚的屍體，至少有十具，不禁黯然。

白髮文吏聲音嘎然而止，然後似乎舔了一下唇。不過在略微猶豫之後，他還是搖了搖頭：「沒有捕星司，自然也就沒有什麼《捕星司秘聞錄》，你別說給我偷來一般的酒，就是傳說中的神仙佳釀，也m.hetubook.com.com沒有。」

現在任恕又說將他與兄弟們放一起——也就是和別的死了的人放在一處。

「我去大尹那兒挨罵，你們先將死傷安頓好來，放心，咱們的人都有撫恤，總不好教兄弟們流血又流淚。」他一揮手，招來隨行的小吏吩咐道。

「哦，那又與我何干？」白髮文吏對他的逼近恍若不覺。

他做好了白髮文吏躲閃或反抗的準備，甚至他做好了這個白髮文吏是一位高手的心理準備。但出乎他意料，白髮文吏絲毫沒有閃避，更沒有反抗。他輕輕鬆鬆就將對方控制住，甚至將對方肩骨捏得喀叭直響。

二十一年前汴京城發生過的最著名的事情，莫過於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瘟疫。展飛自己就是那場大瘟疫的受害者，郭小雀也是。

可是展飛又分明在他這裏看到了《捕星司秘聞錄》，當時展飛還曾聯想，這個「星」是否與他所獲得「星石」的星，指的是同一回事。

他如今力氣速度都遠超此前，但即便是這樣，對上那些異能者，他依然落在下風，若不是這個奇特的死裡逃生的體質，都已經死了好幾回。

只是這一次，從兩浙尼寺抬回開封府，老遠的距離里，展飛都沒有反應。

這讓他生出無力之感。

「我……」為其偷酒，這已經是展飛想得到的唯一一個可能達成交換的條件了，但對方就是一口咬定沒有，他也實在無奈至極。

「你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展飛對這種軟硬不吃的傢伙實在是沒有辦法，心中打起了退堂鼓，或許自己真該將此事交給任恕，甚至讓老段來對付這廝都比自己強。

「我不需要你賠罪，也用不著去打你罵你。」白衣文吏道。

過了一會兒，展飛目光又變得堅定起來：「不行，必須抓住他們，小雀不能跟這群殺人不眨眼的惡人廝混在一起，汴京城也不能落入這群惡人的手中……捕星司！」

那兩本httｐs://m•hetuｂoｏｋ•ｃom•ｃｏm書的下落，唯有白髮文吏知曉，繞來繞去，終究是繞不過他，難怪他根本不阻止展飛四處翻檢。

「若你不交出那兩本書，休怪我不念同僚情份，要動手了！」展飛此時已經站在他的身邊，沉聲說道。

留下來的是一個和展飛差不多時間入職的捕快，他獨自一人守著這麼多屍體，心中害怕，口裡念念有辭：「諸位同僚，諸位兄弟，咱們是自家人，你們可別變成厲鬼啊，便是變成了厲鬼，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自去尋那幾個妖人，莫來尋我……」

對方閉上眼睛。

「先生……」展飛試探著叫道。

他是這次行動的主持者，這次行動不但一無所獲，反而折損了人手，他必然要肩負責任。

開封府並沒有捕星司，甚至整個大宋的朝廷衙門裡，展飛也未曾聽說有一個叫捕星司的，但他記性好，他記得有關這個捕星司的線索。

想到這裏，他來到門口，轉身向著那些陣亡的捕快兵卒們抱拳行禮，然後匆匆出了門。

展飛翻了好一會兒，這滿屋的書櫃，幾乎都被他翻了一遍，昨天曾經看到的那幾本書，都被他找了出來，但唯獨那兩本《捕星司秘聞錄》與《捕星司歷代名錄》，都沒有看見。

他支撐著身體，慢慢站了起來。

光線從縫隙里斜斜照入這間杵作房，映在展飛的面上，展飛蹲在同伴身旁，怔怔了一會兒，神情既悲傷，又有些無助。

不過他旋即目光堅定：「先生，我要找那日所見的《捕星司秘聞錄》！」

展飛凝視他好一會兒，然後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抱拳長揖，幾乎拜倒于地。

在他出門不久，那個留守的年輕捕快醒了過來，起身看了看周圍，發現展飛的「屍體」不見了，猛然跳起，尖銳地叫了起來：「鬼啊，鬼啊，詐屍啦！」

在他昏迷之前，那個曾與他打過交道的白衣人突然出現，阻止了赤嬰與智慧尼。白衣人ｈｔｔps://wｗｗ•hｅｔuｂook•coｍ.ｃoｍ還說了一句「捕星司的人為什麼不出來阻止他們」，顯然，在這位同樣是異人的白衣人看來，有一個叫「捕星司」的機構，能夠阻止這些異人。

「快去，待我從大尹那兒回來再找你這賊廝鳥算賬！」任恕鐵青著臉沖他大罵了一聲，然後不顧眾人，匆匆前往府衙正堂。

他心裏隱隱有個希望，或許展飛能夠和上幾回一樣，在屋子裡放一會兒，然後就自己醒來。

「你所說是真是假？」他盯著展飛問道。

正午的陽光，照在開封府中老樹之上，透過密密麻麻的樹葉，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光暈。

「先生……」

他駭得一跳，再定睛看去，看到的是一張滿是血污的臉。

展飛緊緊盯著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道：「又重現於汴京城了！」

白髮人淡淡地回應：「沒有。」

展飛胸中怒氣翻騰，他揚起眉，事非得已，或許，他該採取一些不那麼和平的手段了。

「沒有。」那人毫不猶豫地道。

白髮文吏端起酒杯，慢慢飲了一口：「我什麼都不要。」

「先生，你可知曉，為了此事，開封府已經有十余名捕快軍卒殞職，為了此事，汴京城中已經有兩百餘人傷亡！」展飛伸手摸了摸腰間，不過他的腰刀卻在兩浙尼寺的大戰中失落了，這讓他有些不適，但還是一步步走向那個白髮文吏。

白髮文吏聽到這句話，彷彿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東西，突然呵呵笑了兩聲，然後將手中碗里的酒慢慢飲盡。

他若死活不承認這裡有《捕星司秘聞錄》，任恕與府尹而奈他何？

「都看著點兒，莫讓野狗什麼的闖進來了。」他向留下的捕快說了一聲，然後匆匆出去拿盆打水。

那布滿書櫃的廂房裡，灰塵與霉味依舊。展飛穿過其間，看到那個白髮的文吏如同上回見到時一般，仍在那裡飲酒。

展飛心裏極為彆扭，不過事情太過重大，他不能因為心軟而放棄這有可和*圖*書能挽回局面的線索，因此他還是向那白衣文吏伸出手來。

又看了一遍同僚的屍體，看到其中有一人死不瞑目，他拖著有些麻木的身軀走了過去，伸手用掌撫過對方的眼瞼。

「這些該死的傢伙！」他忍不住揮手，一拳錘在地面上。

展飛想到這，他深吸了口氣：「先生，你究竟怎麼樣才能將那本書交給我？什麼條件，只要我能做到，你只管提就是！」

白髮文吏噗的一笑：「前倨而後恭……我說了，沒有便是沒有，你就算……」

當展飛聽到「二十一年前」三個字時，心中突然一動。

想到老段曾說過，要善於從對方話語中的蛛絲馬跡發覺真相，展飛覺得，自己恐怕找到了一條關鍵的線索。

若是那些妖人在汴京城更為熱鬧的所在製造殺戮，他們該如何處理？

「昨日你走時，將那個酒壺留在了哪裡，為何任恕跑來找我大鬧了一場，還要逼我賠他酒？」那白髮文吏緩緩轉過臉：「你這年輕紀紀的小子，看上去一臉正氣，卻還做這種嫁禍於人的勾當？」

展飛與其餘死者都放在一處，老段見他滿身都是血污，心中悲傷，又忍不住哭了兩聲：「小展，小展，你這回也要挺過來，挺過來了師傅我教你點真本領，如何保命的本領啊……」

停了一下，他剛才不再問，而是自己沖了過去。

「我昨日捉弄了先生，如今向先生賠罪。若是先生覺得不解氣，我可以跪下向先生賠罪。若先生還不解氣，我可以任先生打，任先生罵！」展飛沉聲道：「我只求先生一件事情，請先生將《捕星司秘聞錄》與《捕星司歷代名錄》給我！」

但白髮文吏只是看著窗外，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

「我來找幾本書。」展飛道。

老段看了展飛一眼，有些猶豫。

「他們在哪？」他這邊在細細碎碎合什念叨，那邊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

那小捕快嗷的一聲響，雙眼一翻，直接向後倒下，昏了過去。

ｈetｕbｏｏk.ｃｏm•ｃom這次死傷甚眾，他在開封府尹那裡肯定是要吃訓斥的，這還不是他最擔心的事情，他更擔心的是，這麼大隊人手大張旗鼓，都沒能擒住那些「妖人」，甚至未能阻止對方行兇，那下一次呢？

如今看來，應當就是一回事！

這個白髮文吏，莫非也是那場瘟疫的受害者？

「先生！」展飛耐性已經耗盡了。

這一次他輕車熟路，也沒有尋人打聽，徑直就來到那間最偏僻的廂房。

「判官，展飛……展飛他怎麼辦？」老段抬著擔架，小心翼翼地向任恕問道。

白髮文吏淡淡地說道，他的話語，讓展飛愣住了。

展飛神情微微有些尷尬。

「你的血就這麼冷，就眼睜睜看著這麼多人死？」

「那你究竟想要什麼，究竟是什麼條件，你才可以把那兩本書給我？」

原本一臉淡然的白髮文吏，撩起眼皮，終於正眼瞧了他一下。

「還能怎麼辦？和別的兄弟們放在一起！」任恕沒好氣地道：「這點事情，也需要我教你不成？」

白髮文吏這次沒有看他，而是轉過臉，盯著窗外。

這裡是開封府杵作房所在地，一些抬回開封府勘驗的屍體，都會停放於此，而開封府執行公務中不幸亡命的捕快兵卒，若沒有被抬回自家，也會暫時安置於此。

「呵呵，二十一年前，我就該死去的。十年之前，我就該再死一次，但許多不該死的人都死了，唯獨我還活著，難道說，我不是死余之人么？」白髮文吏斜睨了他一眼，輕輕一掙，從他的手中掙脫，然後又去取酒。

「先生，我昨日明明見到，後來被你收了起來！」展飛目光變得有些嚴厲了：「先生，事關汴京城安危，若你不給我，我便只能請任判官或者大尹來問你討要了！」

「你這是做什麼？」白髮文吏淡淡地道：「這樣也沒有用處。」

「我替你偷酒！」展飛沉聲道。

他在一個個書櫃前翻看，那個白衣文吏也不阻止，只是冷眼瞧他在故紙堆中弄頭滿頭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