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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這般日子，何時到頭！」馮宣罵了一聲。

他有幾分醉意，走路也有些搖，到了西跨院之後，一邊喚著一邊推開廚房的門。廚房裡騰起的熱氣撲面而來，讓他稍稍一愣，心中警兆一聲，正待揮拳，但背後突然一冷。

任恕有些無奈，這些前輩們多少都有些性格，他一個也得罪不起啊。

他一邊說，一邊卻用力咽了一下口水，因為他嗅到了一股奇異的香味。

他若出了事情，自己這個普通人……

皇城司辦公之所，乃是宣德樓之內，也就是皇宮向南的正門。但是其地牢卻不在此——畢竟宣德樓太靠近天子居所，那些窮凶極惡之輩關在這裏實在不妥。所以皇城司的秘密地牢，被設在汴京城西的咸寧坊，此處距離兩浙尼寺其實不是太遠。

刀刃閃動，許崇正想要張嘴呼叫，可是刀刃已經無聲無息地刺了進來，將他的呼喊聲堵如回去。

眉道人道：「我陪你一起去。」

而任恕倒不用擔心這個，因為沒有多久，開封府的差役找了過來，卻是有緊急事情要他回去處理。不等他起身告辭，那位方夫子就說「正事要緊，任判官只管自便」，把他打發離開了。

此時許崇還沒有斷氣，他能感覺到，郭小雀的刀子不知用了什麼手段，雖然切開了他的咽喉，卻沒有讓他的血流出來。所有的血都順著氣管和食道進入了他的胃與肺，他張開嘴，卻一口氣也吸不進去。

「用不了多久，終究會有一個了結。」任恕意味深長地說道。

當任恕趕來的時候，兩人不顧身份，出來前迎。

沒有別的異樣，只是這院子里……太安靜了。

「二位辛苦。」見他二人如此，任恕也不敢託大，搶先行禮說道：「多虧二位在此坐鎮，我等這些人才能後顧無憂。」

在皇城司，那些獸化半異人全部被稱為怪物。

這下只余馮宣一個人在那裡坐臘了。

方夫子冷視了他一眼ｍ.ｈｅｔｕｂoｏk•cｏｍ.ｃｏm，見他們似乎要吵起來，任恕連忙上前邀請：「酒席已經備好，二位多年舊友，還是先入席，再敘舊吧……」

郭小雀冷冷地看了這邊一眼，然後出了門。

只不過這宴席之上，他們三人插不上嘴，唯有易鍋兒所烹制的美食，讓他們覺得不虛此行。酒過三巡，這些老人面紅耳熱，開始說起當年的舊事，特別是大夥共同認識的一些人物，這讓任恕等人更插不上嘴了。

「廚房裡正備著呢，是易前輩親自下廚。」

此時剛剛是五月初，正是蟲兒鳴叫之時，但這院子里卻是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

他一邊恨恨地罵著，一邊邁步繼續前行。

裏面仍然對外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因此還在談笑，只不過過了片刻之後，裏面也意識到不對了。

幾位老人只當他們不存在，酒宴過半，方夫子又道：「小易呢，不能他一人在廚房裡忙，讓他也來入席吧。」

沒有多久，洪老大罵罵咧咧地走了出來：「這兩個賊廝鳥，分明是不耐與我們這些老東西在一處，才借口去喚小易，實際上自個兒溜了，這些鳥官，向來都是如此！」

好不容易將這二位哄進了層子，緊接著，空中傳來撲扇之聲，然後一個獸化半異人被扔了下來，直接摔成了一團肉。

這幾天他們的壓力也很大，一直呆在牢中，連家都不能回，而且還要怕被關著的那些獸化半異人能夠突破束縛，可謂高度緊張。

「皇城司有廚師，雖然手藝比不得易前輩，但也還行，小人這就去吩咐他們！」身為文官的許崇反應比起武人馮宣就是要快些，他告罪了一聲，便起身離席，往著後邊的廚房去了。

花花轎子人抬人，他這般客氣，許崇與馮宣也都很是歡喜。幾人客氣一番之後，任恕才道：「今日已經擒來多少怪物了？」

祝婆婆的怪笑聲響起：「呀，一個沒和圖書小心，扔歪了……婆婆我原本是想扔入那水塘之中的！」

「我才沒有他這箇舊友。」

他們的試探之心，任恕很清楚。捕星司的這些老人家本領高強，皇城司當然想知道他們的根底，若是能將他們請到皇城司來，只怕許崇與馮宣對他立刻又要變臉了。

幾人都笑了起來，然後在心裏暗罵對方是「老狐狸」。

出了擺宴席的屋子，到了外邊，許崇長長舒了口氣，在心裏罵了一句娘，看了看天色，發現天色竟然已經很晚了。

他看到了易鍋兒的屍體，也看到了馮宣與許崇的屍體。

這讓馮宣與許崇坐在那兒更是不適，他們多想也有點事情要處理好脫身，不過這裏便是他們公務之所，想要學習任恕，也沒有好的借口。

老林頭正注意前面，後方有眉道人，他覺得很安全，但是感覺到後方眉道人似乎發出異樣的聲音，他猛然回頭，面前已經是刀光閃動！

但是為時已晚，伏在屋檐之下的郭小雀身體倒掛，一刀刺入了他的頭頂！

他們也完全沒有敷衍任恕、馮宣與許崇的意思，自顧自的說話，若不是怕失禮得罪他們，馮宣與許崇都有告辭離開之意了。

郭小雀輕輕嗅了一下，確認沒有留下任何血腥味，他才將許崇扶進了廚房之中。

老林頭走在前，他出門之後望了望周圍，並沒有看到什麼異樣。眉道人本來一臉警惕的，見此情形，稍稍放鬆，緊跟著他也邁步出來。

他一說，這兩人反而更吵得歡了。

不僅如此，郭小雀還順手扶著許崇，把他扶回到西跨院中。

廚房裡，馮宣的屍體與幾個僕役、軍卒的屍體一起倒在柴禾上，易鍋兒身首異處，臉上還帶著詭異的笑容。

以官職來看，任恕這個軍巡府判官，其實是比不得皇城司前行與新事官指揮使的，但是如今皇城司上下都知道，任恕數次陛見天子，只待汴間之亂平后，定然是要陞官的和圖書。

他們正說話間，便看到洪老大一身是血，大搖大擺地走來。任恕此前已經與他打過交道，知道這位前輩脾氣不是太好，當即陪著笑臉上前招呼。洪老大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閑話就不必多說了，你不是說備了酒宴么，快上酒菜就是——若非是為了與老友相聚，阿爺我也不缺你這一頓酒宴！」

「天色已經晚了，我略備薄宴，準備宴請這些前輩，兩位也一起？」任恕又道。

洪老大回頭望了一眼，看到方夫子背手進來，一柄戒尺在背上輕輕敲打著，隨著他的敲打，一個獸化半異人竟然四腳不受控制，自個兒走了過來，然後被皇城司的人鎖上。洪老大撇了一下嘴：「對付這種垃圾，還擒什麼，殺了乾脆，反正總是要死，也就你假惺惺裝模作樣！」

任恕嘆了口氣：「這些怪物好辦，事實上，怪物之命並不長久，哪怕讓他們去鬧，過幾天他們也自個兒死了，當禍首不除……」

藉著燈籠的光，許崇穿過兩間院子之中的門，過門時腳下絆了一下，讓他又罵了一聲娘，回頭就踢了那門檻一下，恨恨地道：「明日便讓人將這門檻給拆了……該死的！」

此時坐鎮于皇城司中的，乃是皇城司前行許崇與親事官下三指揮使馮宣。

對於汴京城中的百姓來說，這可不是輕鬆的一天。

分明是這老太太有意殺那怪物吧。

郭小雀再次得手，隱入黑暗之中，重新出現，便已經在聚會的門前了。

緊接著眉道人、老林頭也趕到了，眾人都已到齊，任恕便帶著馮宣與許崇一起入席。

「還是我來。」老林頭道。

他張開嘴想要示警，但此時卻已經沒有了任何力氣。

以夏棄惡為首的那些人，才是汴京大亂的真正元兇，但以他們現在的實力，想要對付夏棄惡等，還未有能逮。

「呸，這酸儒當初想讓阿爺我當他的學生，阿爺我耐不住說教，反了出來，才不是什麼舊和*圖*書友！」

就在他雙足跨出門的一剎那，終於感覺到不對。

他心裏明白，自己這些老人終究是承平日久，已經失去了警惕——否則哪裡這麼容易被人得手。

他們此時心生警惕，但是覺得屋裡這麼多人，老林頭又是與眉道人二人同行，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哪怕孫策此次強化了展飛、白璫璫，任恕仍然覺得不夠樂觀。

馮宣暗罵了一聲，面上還得帶笑，聽著這些前輩說那些他完全不感興趣的舊日事情，偶爾與某位前輩目光相對，還得裝作很專註的模樣，時不時得為前輩便勸酒。只不過又過了會兒，許崇還沒有回來，易鍋兒也沒有入席，這讓馮宣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自從在白眉神廟吃了一個大虧之後，皇城司意識到此次汴京城出現的異人不是他們所能對付的，故此開始全力配合開封府，不再想著與開封府爭功了。

廚房便在西側的跨院那兒。

因此任恕笑道：「這些前輩都是世外高人，哪裡是我們能請來的，純粹是那些怪物鬧得不成樣子，這才會有前輩們出山來掃污除穢。」

「哼，你擒獲怪物幾何，哪裡有資格來吃？」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但眼見再有十步便可以跨進屋子，他身影的黑影突然扭曲了一下。

許崇在院子里休息了一會兒，然後才穿過院子，走向西側。

「但願。」

說到這，他搖了搖頭。

「我去看看。」方夫子起身道。

刺殺者，必然也是一個異人！

聽說是易老人親自動手，洪老大又咽了口口水：「這姓易的手藝等閑吃不到，今日倒是要飽一飽口福了。」

他起身道：「我再去看看。」

「那誰作菜？」洪老大瞪起眼睛。

許崇在皇城司的年頭也不短了，能爬到這個位置，一半是拍著上官的馬屁，另一半也是有幾分本領的。他在意識到不對之後，立刻伸手去摸腰間的刀，但是旋即，他這個動作就停了下來。

馮宣與許崇對m.hetubook.com.com望了一眼，皇城司牢獄這邊有地牢，因此並未置水塘，離這裏最近的水塘，也在百丈之外，祝婆婆這個歪得可有些遠。

三人正說話間，顧老人與孫婆婆連袂而來，他們倒是渾身乾淨，二人聯手之下，根本沒有什麼獸化半異人能夠給他們造成麻煩。

然後許崇就失去了所有意識。

他可是與屋子裡七個老人一般的異人，他本領高強，許崇親眼見到他將兩個獸化半異人擒來。

不敢聽他們這些老人談那些陳年舊事，任恕又出來回到門前。

「也好，你多加小心。」方夫子道。

郭小雀收回刀，將洪老大的身體推倒。洪老大在血泊之中手足抽動，眼中先是滿布駭怒，但漸漸又成了嘲意。

許崇與馮宣連聲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許崇心念電轉之間，回過頭又去踹了那門檻一腳，然後罵罵咧咧地道：「不能等明天，今日就來拆了你……咦，那邊是陳小二嗎？」

三人都沒有什麼談話的興趣，在門前守了會兒，許崇才問道：「任判官，開封府那邊……覺得多長時間汴京能夠恢復過來？」

許崇與馮宣笑道：「又擒來了二十余個……任判官，你是從哪兒請來的這些老神仙，若不是他們，汴京城還不知會亂成什麼模樣！」

馮宣與許崇也沒有進去，他們此時覺得，自己參与這次宴會，未必是什麼輕鬆的事情了。

任恕沒在意這個，自有皇城司的軍卒前去收拾殘局，他將祝婆婆從天上請了下來，又引她入席。祝婆婆見方夫子與洪老大一個頭往左一個頭往右，共坐在一屋中卻相互不說話，當即笑了起來。

在廚房裡做飯的是易鍋兒，他是什麼人！

皇城司。

他佯作看到了一個人，又從那門檻處跨過，然後走了過去。才一過門檻，他的步子立刻變急起來，三步兩步，沖向老人們聚會的屋子。

只不過走了幾步，他突然間覺得不對。

緊接著，郭小雀出現在許崇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