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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飛有些黯然。

他看到了一具具的屍體。

「不必了。」另一個聲音適時插了上來。

孫策說到這，開始背誦這二十一處尼寺、女觀的名字和所在之地。

「汴京城百余萬人的戶籍盡在開封府，我哪裡記得了那麼多？」孫策搖頭。

「等一下，我並不是勸你別對郭小雀動手，事實上，我比你還想要找到他……除掉他！」提到郭小雀，任恕也是咬牙切齒，不過他還是繼續說道：「但你如何去找他，他現在身在何處，誰也不知道！」

「顧先生與孫婆婆雖然看不上小雀，但對小落卻是極好，小雀他心裏也是明白的……他做了那麼多的壞事，可他怎麼敢殺顧先生與孫婆婆？」展飛繼續說道。

原本這些老人們重新出來，讓他看到了一線勝利的希望，他覺得開封府似乎可以控制住夏棄惡一夥的惡行了。但一個轉身之間，這些老人便已經盡數陣亡，沒有一個活下來。

「那我還是去開封府一趟吧，該死的，裏面的瘟疫當散了吧……若是把我也弄成半人不鬼的獸化半異人，那就真他娘的諷刺了……」任恕嘀咕了一聲，然後也不與孫策道別，迅速向外行去。

他將頭深深埋在胸前，全身都在顫抖，口中發出壓抑而痛苦的嗚咽之聲。

特別是捕星司老人們的屍體，讓他心神俱傷。

皇城司地牢處。

「若是再來一次……若是再來一次……」孫策用拳拚命地捶打著地面，打得自己的拳頭血肉模糊，然後他的手慢了起來。

當所有人都離開之後，孫策雙膝一軟，跌坐在地上。

火把照耀之下，這隻腳的主人面色極為難看。

與展飛的悲痛欲絕相比，孫策的神情雖然慘淡，但卻依然鎮定。

特別是顧老人的屍體下，還由沾著血的草，組成了「郭小雀」三個字。

展飛沒有記住，但他旁邊的白璫璫記性好得多，點了點頭：「我和_圖_書記住了。」

他的心思疾轉起來，然後想到自己開始的建議。

沾著顧老人和孫婆婆的血……

這飛行的速度，比起此前要快得多！

他抬起頭，眼中閃動著一種奇怪的光芒。

這個念頭困擾著任恕，讓任恕不由得連聲嘆氣。

展飛慘然一笑：「還能做什麼，自然是去將郭小雀繩之以法……他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郭小雀了，我早就該想明白這一點！」

「孫先生……」展飛幾乎不敢與孫策對視。

在開封府任職判官多年，他參与偵破過不少惡案，這樣的屠戮現場不是沒有見到過，因此他很有經驗，很快就判斷出，兇手只有一人。

「再來一次，逆轉時光……牽星之力，七日……世界！」寫完之後，孫策凝視著地上的那些奇怪文字，口中喃喃自語，說著誰也不懂的話！

定了定神，任恕讓自己冷靜一些，然後仔細觀察細場。

任恕說到這裏，微微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之後，他沉聲道：「我們回開封府，查看符合條件的尼寺、女觀，數量不會太多，找到之後，你再連夜去……」

孫策給他的感覺不太對勁，他想留下來陪一陪孫策。

這話他真不希望是從自己嘴裏說出來的，而且郭小雀雖然做了那麼多壞事，小落卻是無辜的。

他二人都是聰明人，知道展飛與白璫璫不可能找到郭小雀。如今郭小雀跟在夏棄惡身邊，而夏棄惡不可能讓容小落與自己呆在一處，那樣的話一來行動會受其束縛，二來會多出閑雜人等容易走漏消息。

而且以兇手動手的方式來看，他已經猜到了那人是誰。

容小落一直都是非常乖巧懂事的姑娘，而且她很善良，知恩圖報。她若是知道孫婆婆與顧先生死在了郭小雀手中……她只怕也會傷心欲絕吧。

展飛。

「那麼……你們去吧，挨個去找，總能找到的。」孫策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

「都記住了么？」孫策背完之後問道。

「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孫策又補充道：「雖然我強化了他們……但從郭小雀的手段來看，夏棄惡同樣也強化了自己的手下。若是他們真找到郭小雀，夏棄惡也在身邊，那他們才是真正危險。」

他一向不是喜歡多話的人，但這一刻，他卻有傾訴之願。

「那你……」

聽他這樣說，展飛不敢再耽擱，騰身而起。他身邊白璫璫拂手之間，星紋閃動，帶著他乘風呼嘯，破空而去。

此刻展飛心裏極度痛苦。

展飛若是知道，這些被寄予厚望的老前輩們，竟然全部死於郭小雀之手，他會是個什麼心情？他會不會因此而直接傷心欲絕，乃至崩潰？

就在他離開之前，這些老人還歡聲笑語，在慶祝時隔多年之後的重聚。

孫策霍然從地上爬了起來，原地踱了兩步，然後再用樹枝在地上寫下幾個奇怪的文字。

任恕側過臉去看，就發現面無人色的展飛走了過來。

卻是孫策。

是的，同門全軍盡沒的痛苦，二十一年前他就受過一次，但這並不意味著，十年後這種感覺再來，他就無所謂了……他仍然傷心，仍然悲痛，仍然自責，仍然恨不得時光能夠倒流，自己能夠重新做一次選擇。

任恕咳了一聲：「或許這不是他的本意……」

孫策一直不肯讓這些捕星司的老人們復出，不就是擔心這個情況么？

「我知道。」孫策也道。

而且……出了這樣的事情，他怎麼向孫策交待？

這樣一來，任恕覺得自己又有第二個難以面對的人了。

親手……解決掉那個少年時代的摯友。

說到這，孫策聲音猛然哽咽了一下，只不過瞬間又被他恢復了平靜：「只是這個後果來得太早一些……這與你無關，這是夏棄惡、郭小雀做的，不是你展飛做的，你用hetubook.com.com不著替別人承擔錯誤的後果！」

「小落……你是說他那個叫容小落的侍女？」任恕眼前微微一亮。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曾經的好友，一步步滑至深淵，卻完全無能為力，他所能做的，就只有在這一切都發生之後前去善後。

孫策來到他身邊，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反而安慰他道：「你不必自責，將前輩們召集起來，是我自個兒的主意，召集他們之時，我就知道會是這般後果……這些前輩們自己心裏也明白，肯定是這個後果……」

原本布滿院子的差役捕快頓時跟著他離去，很快，院子里空空蕩蕩，只餘下孫策孤獨的身影。

「不過，這十年我也不是只喝酒而一事未做……我翻看了開封府許多檔籍，其中特別是各處廟宇……剛才我想過一遍，開封府中符合任判官所說條件的尼寺、女觀，數量一共是二十一處。」

正是任恕。

任恕知道他指的四位，就是社鼠的那四個首領，只不過一想到要說服那四個油鹽不進的潑皮無賴，任恕實在沒有什麼把握。

「嗯……你想要做什麼？」任恕覺得有些不對，連忙問道。

「二十一年前我成了孤兒……我能長大，全是靠著街坊鄰居東家一口飯西家一碗水來的……顧先生與孫婆婆，幫過我不少，甚至連教我武學的老師，都是顧先生介紹來的。」展飛抬頭望著任恕，嘴唇微微哆嗦著說道。

「開封府的戶籍你記得么？」任恕向孫策問道。

甚至她可能因為這件事情，與郭小雀大吵一架？

「這是你能為對付夏棄惡做到的最後事情了……任判官，這也是你欠我的！」

冷冷一笑，孫策擺了擺手：「去吧，我經過的事情多了……二十一年前，也是這般，我的同門盡數陣亡，就連我的妻子也不幸遇難……我不需要安慰。如果你實在想要安慰我，那就快點去，找到容小落，找到和-圖-書郭小雀，別讓他再做惡！」

「如今我們再無援手……除了那四位之外。」孫策頓了一下，又對任恕道：「今夜你就得找到那四位是如何與吳昊結仇的，明天你要說服他們出來效力。」

他一邊走，還一邊向著差役捕快們做手勢。

展飛單膝跪在了地上，用手輕輕撫摸著地上的草。

他抬起頭來，眼中沒有任何淚水，可是任恕仍然感受到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

跟在展飛身邊的白璫璫，更是一臉自責——若不是她反覆逼迫，孫策根本不會激活捕星司退隱的老人們，也就不會有現在這種損失。

他這一遲疑看在孫策眼中，孫策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然後嘆了口氣。

「鏟了，為什麼要鏟了？」一個乾澀沙啞的聲音響起。

「他們找不到郭小雀。」任恕在旁邊說道。

「若是容小落的話，那麼或許會有辦法，我記得容小落得了病，郭小雀不可能帶著她四處亂跑。郭小雀跟夏棄惡到處為惡，那麼容小落身邊肯定要有人照顧。汴京城中能夠讓他們安身的地方不多，唯有醫館、客棧、寺院和道觀，才有可能安排有人手照顧容小落。醫館如今都得了招呼，正忙著搶救汴京城中的傷病，開封府的差役在盯著，所以容小落不在醫館。寺院、道觀都是男子，不方便照顧容小落，那麼，唯一可能讓容小落存身之處，就是人員往來比較少、消息相對閉塞的小型尼寺與女觀。」

看到這三個字，任恕發了一會呆，這才令人收殮顧老人的屍體。他想了一想之後，又下令道：「將這些草鏟了……」

「無論是不是他的本意，他都已經做了錯事，而且是無可挽回的錯事。」展飛站起身，將自己的頭巾重新紮緊。

想到還有好幾條命的展飛若是被夏棄惡控制住，那結果會是什麼樣子，任恕情不自禁打了個冷戰。

望著二人消失於夜空之中，孫策和-圖-書背著手，沉默許久。

一具具屍體被他帶著仵作檢查過之後，便集中起來，當他來到地牢入口處時，發現了孫婆婆與顧老人的屍體。

任恕看著他，嘴唇微動，想要勸慰，卻不知從何說起。

在郭小雀離開沒多久，任恕就辦完公事回到這裏，但他才到門口就發覺不對，守在門口的士卒都已經死了。

這種情形之下，任恕才正式踏入其中。

展飛與白璫璫對望了一眼，原本打算立刻就走的展飛，此時卻有些猶豫。

這都是些人數不多地方偏僻的尼寺、女觀，其中就包括十八尼寺。

正是藏著母鼎的那間密室牆裂開后顯露的那種奇怪文字。

他說完之後，目光一掃白璫璫，同樣道：「白掌門也不必自責，這與你也沒有關係。」

「我會找到他的，我一定能找到他……」展飛神情一凝，然後道：「他……其實要找到他並不難，只要找到小落，必定能找到他！」

眾人皆是黯然。

說到這，他閉上眼睛，然後開始道：「這十年時間，我耽擱太久了，我若早作準備，早些奮發，或許……哪怕只是早上一天，或許結果就會是另外一個樣子……」

任恕明白過來，捕星司八位老前輩一役盡沒，這確實是開封府欠了孫策的。

他不敢直接入內，先是召來護衛，然後才派人進來探索，探索的結果是這幾進院子當中一個活人都沒有。

「年輕人總是得有件事情去做，這樣才不會始終沉浸於悲痛之中，小展看似堅強，但老段的死給他的打擊已經夠大了，如今孫婆婆與顧先生又死了，還是死在郭小雀之手……若不讓他跑起來，我怕他因此心性大變。」孫策目光清冷：「我一直在想，為何夏棄惡會運用郭小雀做這麼多壞事，他的手下，可不只郭小雀一人……現在想來，他應當也看上小展了。小展若心性大變，就更容易被他心控，而那樣的話……」

一隻腳踏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