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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圖卷

作者:戰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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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閑人閑事 第二章 騙子上門

第六卷 閑人閑事

第二章 騙子上門

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不過,打扮出來卻是沒有問題,這年頭,高人也要講包裝,最好還要專業的宣傳,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像這種人家,最怕的就是風水不好,格調不夠,只要抓住這個,就不怕他不拿出錢來,而且因為許多人手都是新招,關係網也不夠深厚,便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也不會很麻煩,即便是知道被騙了,為了不丟面子,也常常選擇息事寧人,不像那些世家豪門,不但花錢的時候小氣的很,而且報復起來也很厲害,連官府都幫著他們,麻煩的很。」
李昭德手舞足蹈,已是全然忘了自己的形象,「說道豪門,也不是那麼好作的,知道為什麼那麼多暴發戶,發財沒幾年就又衰敗下去了嗎,就是因為他們不知道每個人的財運都是有限的,不懂得細水長流,預作綢繆,等到倒霉的時候就來不及了,所以發財了,第一件事就是多買地,像上次你們家鄉那邊被水淹了,結果很多家在那邊買地,為師也是才知道,就是我們上次去過的那個韓家,紅包才給了五十兩,竟然一口氣買了十五萬畝地,十五萬畝啊,一畝上好的水田,平時可以賣到五兩,還有價無市,韓家買地,一畝地才給一兩,他奶奶地,簡直是吃人不吐骨頭啊。」
明月哼了一聲,「師父,你就別裝了,這幾年我們幫你賺得銀子,怎麼也有上萬兩,可你藏起來的銀子,才三百兩,每年你都要外出個把月,不就是回家去了嗎,只不過我們也是現在才知道,原來那些銀子是被你買了地,有師弟在,想來這些東西自然是輪不到我們兩了。」
眼前就有一位,面容清癯,略顯消瘦,額頭寬大,充滿了無窮的智慧,眼神明亮,眯起來的時候還顯得有些銳利,他大概四五十歲,穿了一身青色的道袍,洗的有些發白,卻是乾乾淨淨,不染一點灰塵,腦後隨便梳了一個髮髻,用一支木簪插了,下巴上還留了一撇小鬍子,臉泛紅光,一眼看去就不是普通人。
李昭德正伸手要打,被他這麼一打岔,幾乎岔過氣去,良久才回復過來,仍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伸手撫了撫下巴上的鬍鬚,一臉嚴肅,他一邊往前走,一邊低聲咕噥,「奶奶的,都是翅膀硬了,知道自己飛了,也不想想是誰把你們兩個小兔崽子拉扯大的。」
這兩人一人舉了面幡,上綉四個大字,「文王親傳」,另一個提了個布褡褳,裝了一堆東西,卻是桃木劍、硃砂、符紙、鐵八卦,羅盤,都是混飯吃的傢伙。
https://m.hetubook•com•com啪,一隻手敲在了明月那還沒有來的及收回的腦袋上,李昭德氣惱的斥道,「小兔崽子,真是白教你了,那些江湖騙子都是被人打出來的,而我們,從來都是被人恭恭敬敬的送出來的,怎麼可能是江湖騙子呢,江湖騙子可能做到我們這個地步嗎,這是不可能的嘛。」
「還有,事先一定要選好對象,然後再安排自己的出場方式,那種窮人家,自己都吃不飽,哪有閑錢給我們啊,要不是為了個好名聲,誰願意給他們治啊,像那些家裡背景太深的,還有那些腦袋壞掉了的儒生,說什麼子不語怪力亂神,這種人家最好少搭理,出了問題就洗不幹凈了,最好的對象還是那種沒什麼根基的暴發戶,不但死要面子,還不把錢當錢,像這次這家,就是這種,寧可三年做一單,也要一單吃三年,這種肥羊,不宰白不宰。」
「好,這可是你說的,從今後我們就沒關係了,這些年賺的銀子,我們也不要了,就當拜師費吧,以後我們兩就算是出師了。」明月冷冷的說道,這卻不是他不想要那筆銀子,早在李昭德外出的時候,他的那點家底就被翻了個低朝天,哪裡有不清楚的,再說兩人也是心知,要李昭德吐出銀子來,比割他的肉還難,與其如此,還不如光棍一點,也算是出師了,至於去向,便是那韓家,也是早已聯繫好了的。
李昭德又是靠嘴巴吃飯的,什麼攢錢給兩個徒弟娶媳婦、買地買房之類的大餅也不知畫了多少,如今一被揭穿,自然是成了翻臉的由頭。
兩人俱是點頭,清風使了一個眼色,明月是和他搭檔慣了的,立刻明白,兩人順著李昭德的語氣也跟著說了幾句,饒是李昭德本人是老狐狸一個,在這兩隻小狐狸聯手之下,也被蒙蔽過去,明月忽的說道,「不過買地也難啊,要想多買地,談何容易,價格高了,那就虧了,價格低的,大家都要搶,不上不下的,又買不到。」
這人姓李名昭德,是江都一帶頗為有名的神棍,對於這種人,一般好聽點的叫聲先生,不好聽的就直接叫做騙子,不過李先生是個成功的神棍,他最厲害的地方在於,有消息說李先生今年一百二十歲了,仍然面貌如同中年人一般,體力矯健,動作靈活,端得是神仙中人,據說便是許多富豪權貴之家,對這位李先生也是頗為信任,常有出入。
他心中暗笑,這兩個小傢伙,還是想的太簡單啊,跟了自己幾年,就以為把自https://m.hetubook•com•com己的本事都學到手了,還差的遠呢,有你們哭的時候,老子混了多少年啊,才混到現在這個地步,更何況江都這個地方,沒有幾把刷子,哪裡玩的轉啊,這兩個小兔崽子也不想想,老子名聲那麼大,自然有老子壓箱底的本事。
清風正要說話,忽見前面的李昭德,便道,「這便要看師父了。」
明月卻被打得急了,氣極敗壞的叫了起來。
「還說不是騙子,上次你讓我扛的幡,上面寫的濟世救人,結果差點沒把人治死,要不是送了醫館,那人就死定了,還有上上次,帶得是鐵口神算,你說那楊胖子有血光之災,要人家破財消災,結果楊胖子一毛不拔,結果還不是屁事沒有,再上上上次,打的是摸骨聖手的招牌,結果……」
許是走的累了,扛幡的少年快跑兩步,追上了前面的道士,一臉諂笑,「師父,還要多久才到啊,要我說,我們就不該來這,要不當初雇個車也好啊,就這麼走著,有失師父你老人家的身份啊。」
清風緊了緊手中布褡褳,快走幾步,跟上了李昭德,一邊笑著對明月說道,「像我們這種人,其實都是靠嘴巴吃飯的,給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讓人一見你,就覺得你不同凡響,願意信任你,你有沒有發現,師父每次幹活的時候,都喜歡穿這件洗的發白的道袍,而不是平時那件油膩膩的衣服,這就是形象了,一個髒兮兮的邋遢道士是無論如何也沒有師父現在這種清凈淡泊的形象可親的,而打扮的過於花哨,又會讓人以為你名利心太重,太貪財,只有像師父這樣,一看就很有品位,很有格調,不同凡俗,那些財主老爺才會心甘情願的掏錢啊,還有啊,出場的時候,方式也很重要,像我們要去的地方,明顯是新來的,那些車把式最會和人扯淡,等在那的時候說不定就泄了我們的底,最重要的是,我們現在的這個形象,一看就是不怎麼熱衷錢財名利的,要是專門坐了車,還直接跑到人家門口,這不是讓人起疑心嗎,一定要裝作偶然路過,偶然發現有問題,然後我們出手降妖除魔,一番欲擒故縱之後,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收下人家的謝禮,哈哈,一切都是偶然啊。」
清風冷笑,「嘿嘿,師父,你還有錢嗎,真要有錢,也不用我們三個每天吃的跟豬一樣,師父身上這件衣服,是最好的了吧,也值不了幾文錢,便是把師父你的家底都拿出來,加在一塊也不過是幾十兩銀子,你哪還有什麼錢,師和圖書父,你老人家瞞的我們兩個好苦,卻是原來拿我們辛苦賺的錢去買了地,你看我和明月也大了,也要娶媳婦買地,你是不是把我們的那份銀子還來。」
以李昭德那種只佔便宜不吃虧的性格,自然是不會收留兩個不能自理的小傢伙的,卻是清風和明月兩人家裡遭了大水,逃荒的時候又起了瘟疫,兩人家人都死光光,聽說江都富饒,便都往這邊跑來了,卻被攔了下來,剛好李昭德路過,見了這兩個十來歲的小孩,頓時心中大喜,調|教幾年,就是兩個好跟班啊。
明月和清風對視一眼,眼中俱是有了笑意,李昭德便是這一行的大騙子,明月和清風好歹也跟了他好幾年了,自然也是有些門道的,何況當年水災,瘟疫發作,許多大人都死了,這兩個小孩卻活得好好的,他們又是流民,也沒有糧食,這兩個小孩竟然沒有餓死,便是吃人肉過來的,就知道實在是心狠手辣的貨,跟了李昭德幾年,也把他的門道學了個七八成,就尋思著出來單幹,正要找個機會叛師。
「咳……咳……」旁邊清風忽然咳嗽起來,明月小道士這才發現,李昭德的臉已經紅的和豬肝類似,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看那模樣,就似要生吃了自己。
李昭德卻沒有防備,只覺被說中了心思,大有同感,當下也點了點頭,嘆了口氣。
聽到清風發問,李昭德摸了摸那寸許長的鬍鬚,臉上笑眯眯的,已是忘了先前的不快,「我們梁國,立國已有六百多年,如果是世家豪門,那幾百年積累下來,別的不說,壓箱底的寶貝肯定是有幾件的,而且幾百年下來,也許錢不是很多,但許多東西都形成了習慣,這些世家豪門,許多東西都是自己帶的,便是到了別的地方,也會帶過去,這一切自然有家人安排好,我們再來看這戶人家,使起銀錢來如流水一般,當真是金玉如糞土,家資豐厚,你知道這個月這戶人家花了多少錢,不少於一百萬兩,一百萬兩啊,這得多少錢,老子得賺多少年啊。」
那叫清風的少年,卻是不急不躁,頗有大家風範,聞言便點了點頭,「明月,你記住了,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要騙人家錢,先把自己騙,一定要先從心裏認識到,我們不是什麼江湖騙子,而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世外高人,是來救苦救難的,你明白嗎?」
「不多,才七千多畝,」李昭德忽地反應過來,「兩個小兔崽子,這麼小就知道刨師父的家底了,師父還沒死呢,那些錢是要留著做棺材本的,你們就別想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
李昭德大聲詛咒了幾句,大意是這家暴發戶的運氣怎麼這麼好,那發財的怎麼不是他李某人呢,然後才接著說道,「這樣的財力,除了少數幾個豪門,便是許多世家都不會這麼亂花,然後我們再看這筆錢花在了什麼地方,購買宅第一座,如果是世家豪門,在江都可能會沒有落腳的地方嗎,從這點就可以看出這是一家想到京城來沾沾皇氣的土包子暴發戶,還有,買下僕人一批,從常用物品到古玩字畫,幾乎用來布置家宅的東西都給買了一遍,如果不是暴發戶,還有什麼解釋,這樣的人家,只有兩個結果,一個是很快敗落下去,另一個則是學會了細水長流,過個百來年,也就慢慢進入世家的圈子,成了新的世家。」
清風和明月都是驚嘆一聲,明月低聲道,「我家的三畝地,就是這樣賣掉的。」
李昭德大怒,「你們兩個小兔崽子,別忘了當年是誰收留你們的,要不是老子,你們兩個小王八蛋早就餓死了,還輪得到你們猖狂,沒錯,那銀子老子是買了地了,怎樣,兩個小王八蛋,翅膀硬了,就想飛了。」
他摞起袖子,就要像往常一般動手教訓這兩個弟子,明月和清風卻是沒有退讓,俱是冷笑一聲,扔了幡和布褡褳,明月一聲冷笑,「師父,既然您老人家這樣說,那我們就橋歸橋路歸路的說清楚,當年我們跟了你的時候,可是已經十多歲了,養活自己不成問題,被你像奴隸一樣使喚差遣,一個不順心就是一頓打,另外我們跟了你這麼幾年,賺的銀子前後少說也有上萬兩,都落到了你手上,便是有什麼恩情,也已經還清了。」
什麼叫仙風道骨,什麼叫世外高人,什麼叫能人異士?
不由心中大駭,連忙雙手抱頭,大叫道,「師父,形象……要注意形象啊。」
「什麼?」李昭德終於醒過味來,感情這兩個傢伙想單幹,這個時候學了手藝,一般都要在師父身邊免費幹活,師父只負責食宿,有的還要約好,就是學成了,也要無償或是以極低的報酬幹上幾年,明月和清風是他帶出來的,按規矩自然也是如此。
明月卻是頗為迷惘,搖了搖頭,問道,「可我們明明就是啊。」
但如果只是如此,倒也還不到叛師的地步,這種犯了忌諱的事情,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問題是李昭德本人也不是什麼好貨,為了攢錢買地,明明進帳大把,卻不舍的拿出來用,對兩個徒弟也跟奴隸似的,不但沒有報酬,還動輒打罵,吃的穿的都是省了又省,比豬都好不了和_圖_書多少,想想自己做成了一單生意,進帳幾百兩銀子,李昭德什麼也沒做,就拿走了全部銀子,自己兩人一個銅板都撈不到,心中自然是不平,日子一長,雖然表面上仍然是畢恭畢敬,其實暗地裡李昭德和明月清風早已經是離心離德了。
李昭德一張臉皮脹得通紅,「小毛孩子,瞎說什麼,師父的銀子都是給你們存著呢,真到了時候,自然會給你們的。」
「這還不是最多的,上百萬畝的都有,」李昭德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接下來就是要讀書了,千萬別讓孩子經商,士農工商,嘿嘿,商人地位低賤,一被打上這個,以後就洗不掉了,還是要讀書,要是運氣好,出幾個做官的,那過個幾十年,自己的背景也就差不多洗白了,到時候就也算是上流社會了。」
啪,道士抬手就是一個暴栗,發言斥道,「明月,教了你多少次了,形象,要保持形象啊,以後記得多和清風學學。」
他身後綴了兩個少年,道童裝扮,眼神都是極為靈動狡猾,也是在江湖上混慣了的,光論經驗閱歷,這兩人可以讓許多飽學的士子都活活羞死。
其實這也是財帛動人心,明月和清風兩人跟著李昭德,眼看著大把大把銀子的進帳,兩人自然是眼饞的很,兩人本就不是什麼善茬,自然是處處留心時時留意,暗中把李昭德的本事學了個七七八八,在兩人看來頗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態勢,再加上也很是做成了幾次,就越發覺得容易,李昭德也不過如此,自己兩人也可以做到。
李昭德頓時臉上放光,頗為有這麼一位弟子繼承自己衣缽感到高興。
清風明月兩個小道,聽了都是大有所得,清風便問,「師父,那怎樣才能成為世家豪門啊。」
「師兄,你怎麼知道這家人沒什麼背景,是暴發戶啊?」聽得津津有味的明月問道。
清風在旁,裝作不經意的說道,「師父,你現在有多少畝地了。」
他正要不答應,便見兩人眼中凶光,頓時也發了狠,「好,你們兩個今天起就算是出師了,不過不要在外面打著我的旗號,我也不認識你們。」
李昭德被氣得發昏,手直哆嗦,便要上去教訓兩個少年,不過李先生雖然是成年人,但一向是靠嘴皮子混飯吃,長得仙風道骨,換句話說就是瘦骨嶙峋,體格單薄,動手打架卻是不行的,更何況,這兩個弟子,都十五六歲了,比起自己來也就矮上半個頭,真打起來,自己好像還不是對手啊,李昭德對於這個還是很明白的,咬牙罵道,「孽障,孽障啊,我要把你們逐出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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