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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都是嚴旭亭派來幫他守巴中的，嚴烜城在華山並無自己的勢力，他知道華山幾乎所有門派要人都看不起他，因他與兩名弟弟交好，眾人才對他存著幾分恭敬。華山似乎有這樣的慣例，站邊，每個門派或要人都會選定自己相信能登上掌門之位的嫡子輔佐，以保證從龍之功，選錯邊的人會在新舊掌門交替后被逐出權力中心。華山的狠戾建立在堅固的權力中心，那是一隻老虎與數百隻追隨的倀鬼構成的。

正要自刎，尚懷理忽地快步奔來，大聲疾呼：「公子！公子！別死，別死啊！」

「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領軍的意思？」嚴烜城問。

到巴中后，嚴烜城除督促工事，大半個月都在看地形圖，這猶不夠，還親自前往各處查勘地形，但凡能走人的地方必然設下埋伏，但凡能瞭望處必然設下守衛，單是抓著的姦細探子就殺了十幾個，直把巴中包圍得嚴嚴實實，水泄不通。

嚴旭亭發現青城隊伍在前方嚴陣以待，並不清楚前方發生何事。

「我去看看。」

……

城中百姓越來越不安，十月後天氣漸寒，城中怕積柴不足，又見華山弟子堅守不動，李湘波索性放百姓出城砍柴，也有幾分試探意味。那些弟子見是百姓，也不攻擊，放任他們拾撿柴枝，兩方偶爾還有交談，這才打聽出這批華山弟子是嚴非錫的大兒子嚴烜城帶隊的。

尚懷理道：「掌門不會理會這些，屬下家眷還在長安，大公子，您不能……」

沈未辰勉強笑了笑：「見笑了。」說著坐到李景風身邊，輕聲道，「嚴公子……」

箭少了？李湘波立即察覺，列隊拒敵的軍容也不如往昔壯盛。他沒想太多，率隊衝鋒殺向華山營寨，越過壕溝鹿角，宛如摧枯拉朽，勢如破竹。

「告訴我剩下多少活人就好。」嚴烜城揮揮手。死的比受傷的更多，可知這場大戰有多慘烈。

連綿數里長的隊伍已經一個時辰沒動過，前後方傳來的殺聲從沒止歇，雙方必須搬開道上的屍體才能繼續前進。

尚懷理沒給建議，這樣的兵力無論往哪方突圍都很難。嚴烜城聽見嗚嗚的哭聲，是夜哭，他在史書上見得多了，這回是親身經歷。

聲音很熟悉，嚴烜城問：「閣下何人？」

這兩個月來，無論彭天從跟李湘波怎麼誘敵挑釁，甚至大開城門列隊決戰，華山始終堅守不出，只是可足勁做工事，瞧這模樣，大有耗上一年半載不打的決心。

嚴烜城苦笑：「我是偷偷跟來的。守巴中是二弟受命，爹才不信我呢。」

他從沒覺得一夜過得如此之快，他在天光未明前起身，命人打桶水洗臉擦身，穿上慣穿的書生袍，梳好頭髮，將佩劍系在腰間。

沈未辰噗嗤一笑，又轉為愁容，回頭一望，只見嚴烜城在左右兩團火把映襯下身影格外冷清，不由得難過。

他有個大胆的猜想，莫非一向懦弱的大哥竟然主動發起攻擊，先一步攔截青城？

「華山弟子大亂，敗逃無路，正作困獸之鬥！」

曙光從遠方山峰中露出細微的光芒，天色依然昏暗，但不再是目不能視。巡邏弟子坐在地上歇息，其他弟子紛紛起身，再過片刻就會響起集合號角。

嚴烜城道：「不能還能怎樣，不降能贏嗎？我留書一封，你好生收藏，交給爹，信上我便說是自己執意投降，你拗不過我，無可奈何。這裏四千多人，爹能把四千戶家眷都殺光？刑過苛則人心離，爹不至於蠢成這樣，我兩個弟弟也會攔著他。」

「抓著的華山弟子說是你領軍。」李景風道www.hetubook.com.com，「我想你知道我來做什麼，還是投降吧。」

嚴烜城咬了咬牙，道：「上去……」

一念及此，李景風朗聲道：「難道戰場上生死相見就不是好友了？各為其主，即便道不同，交情還在。」

尚懷理大吃一驚：「大公子！」

謝孤白道：「景風水性也很好，他會救你。」

尚懷理上氣不接下氣，道：「有救，有……救！二……二公子來啦！」

「受了重傷。」尚懷理回答，「在傷兵營里歇著。」

酉時，李湘波發現了華山隊伍，發起進攻。

不殺來使是有道理的，非到必要最好別殺使者，尚懷理很清楚，大公子極大可能會被俘虜，殺使者只會使大公子被俘時受到更多折磨。

沈望之？嚴烜城懷疑，這聲音到底在哪聽過？等那人點起火把走近，只見他臉上戴著個木製面具，身邊沒有護衛，似乎是孤身赴約。

「費掌門呢？」他問。

「肯定會。」其實嚴烜城無法確定，但他想，如果青城背後沒有追兵，那這場仗就輸定了，投降幾乎是保全這些人性命的唯一方式。

一行人好不容易爬上山頂，李景風站在高處瞭望，確認道：「行，這裏沒遮蔽！」顧青裳當即下令五十人將身上木箱除下，裡頭都是火油、硝石等物，眾人各自伐木，將木柴堆積在樹下。

「華山追上了！」李景風急道，「快上山！」他東張西望，指著某處道，「從那邊！」

青城隊伍在緩慢推進。

這話正說中嚴烜城心事，他本打算問過麾下，投降后便自盡，卻被兩人說破，於是道：「我理會得。」說著一把攬過李景風肩膀，轉過身不讓沈未辰瞧見，低聲問道：「沈望之這名字挺好，你自己取的？」

他苦笑著。輸了，雖然因為天黑苟延殘喘，等黎明到來的一刻，剩餘的一千四百人連辰時都撐不到就會覆滅。

李景風道：「我軍中無酒了。」

距離巴中只有二十里，只差一天便能抵達，為什麼青城隊伍停在這？是陷阱、疑兵之計，還是斷後的人馬？他派人上山瞭望，發現隊伍長達數里，還來不及聽取意見便下令嚴九齡帶隊衝鋒。

這群人去哪了？是渝中戰事吃緊，前去支援？還是退了？不，不可能退，他沒見著往渝中的哪匹軍馬回撤，總不能全死在渝中了吧？李湘波轉頭遠眺，遠方山頭仍在冒著濃煙。

交戰隊使用各種擅長的兵器作戰，計韶光飛身而起鑽進敵人盾陣中，將一名華山小隊長身上的鐵甲砸出個凹洞，肯定是活不了了。計韶光沒理會他，左手架開砍來的一刀，右手判官筆打中對方左側太陽穴，腦漿從這人鼻孔、嘴角和另一側太陽穴噴出。

嚴旭亭幾乎是瘋狂命令手下不斷衝鋒，在青城弟子堅守的同時，他的猜測得到進一步證實——大哥真的堵住青城了？

遠方的號角聲先行響起，嚴烜城苦笑，青城弟子這麼早便集合，是多迫不及待進攻？

一群人困在城中，除了練兵別無他事。彭天從與李湘波本就不和，中計被圍后互相埋怨對方，沒少吵架，幸好有梁慎跟彭南鷹居中調解。李湘波打算訓練一支長於翻山越嶺的突擊隊循山路突圍，同時往渝中報信。

朱門殤聽著戰報，焦急萬分，都不用看謝孤白臉色就猜到他八成還是不慌不亂。在金州都沒見他焦急，何況現在？

顧青裳下令點火，他們要焚山。

除了身周十丈外，弟子都圍坐在一團，前後受夾，他們僅余的空地不大。

並沒有這麼容易守住，嚴烜城派上山的探和*圖*書子也發現青城後方鬆動，即刻回報，薛貴春下令弟子放聲大喊：「援軍來啦！援軍來啦！」華山弟子頓時士氣大振，一時竟抵擋住青城攻勢。

嚴烜城道：「你們一降，我便自盡。你就對爹說是我投降，你們是聽我命令，所有罪過我一肩承擔。」

對戰隊伍排成一長列，幾乎沒有敗逃的餘地，一邊不是山岩便是坡地，另一邊不是河流便是懸崖，往後退就得堵死友軍。現在已經沒有什麼計謀了，只有單純的狹路相逢勇者勝，前方的隊伍倒下，後方接著上，隊伍隨著號令一波波前進。

「死了九百三十七人，重傷七百餘人，輕傷……」尚懷理稟告戰況。

沈未辰勸道：「嚴公子，事關幾千人性命，望您深思。青城必然善待降卒。」

朱門殤一愣：「天黑了又怎樣？」

百燈寨掌門費長楓道：「大公子，您是領軍，您有什麼想法，說清楚明白，咱們聽您指揮，生死都交給您處置。」

「在下沈望之。」那人說道。

朱門殤拉著苗子義，喜得不住手舞足蹈。卻見謝孤白皺起眉頭對傳訊兵道：「請計先生與魏公子務必在天黑前衝出路口。」

王寧訝異：「往北？這都申時了，咱們身上沒帶營具跟糧食！」

「怎麼回事？」最先召集眾人軍議的是李湘波，他曾是吉祥門統領，對周圍異狀最是警覺，若在往常定要派人去察看一番。

戰場太狹小，不僅人數優勢無法發揮，連馬匹也發揮不了，騎兵棄了馬匹，左手持盾遮擋箭雨，右手挺長槍衝鋒，踐踏過被刺穿身體的華山弟子，將他們交給身後的交戰隊分屍。

綿延數里的青城隊伍後方，隱約見著另一支隊伍。

尚懷理問：「掌門真會派人來救？」

李景風笑道：「望不就是看的意思？是小妹調侃我目力好，看得遠，時常遠望，望之望之呢。」

「出城打一場。」李湘波道，「弟子們也該動動筋骨了。」

「我去吧。」

嚴烜城心中忐忑，他素來懦弱，卻有一股君子氣節，若是要自己捨生取義還能當仁不讓，可真要承擔五千人生死，不免畏首畏尾。他猶豫許久，不知如何是好，尚懷理見他猶豫，不住急勸：「公子好歹作個決斷！」

李景風感激：「到了這時您還挂念著我，我以後定會多讀書。」

沈未辰偷偷睨眼李景風，後者戴著面具的臉上瞧不出動靜。她道：「我也是青城弟子，自當為青城儘力。嚴掌門不也派了三位公子領軍？」

嚴烜城笑道：「我這邊還剩些。」當即命人取酒，三人就地共飲，又閑聊些雜事，一說便是一個多時辰，也不覺睏倦。

費長楓勉力張開眼睛望著嚴烜城，顫聲道：「公子……屬下，屬下不行了……公子……保重，三公子在前邊等你……」

「呸！」朱門殤罵道，「他頂多揪著小妹逃，我得跟你一起沉江！」

莽撞行事跟審謀能斷只是成敗論英雄的差別，李湘波懂，他喜歡冒險，正如他守衛吉祥門時當機立斷刺殺了南門副統領趙天佑，只有比別人快一步，才能佔據優勢，他相信時機稍縱即逝。

「營內剩下兩千三百四十二人，有些弟子趁亂逃走，有些弟子生死不明，除去輕重傷，明日還有一千四百人能戰。」

「是勸降的。」尚懷理道，「趕回去就是。」

「不先派個探子去探軍情？說不定有埋伏！」王寧仍是不安。

……

嚴烜城猛然醒悟：「景風，是你？」

顧青裳心中一喜，還未開心多久，回過頭去，不由得身子一震。

近三個月的相處，李湘波早摸ｈｅtuboｏk.cｏm•cｏｍ清這巴中最大門派掌門的脾性，就是個怕事固守的人，但他可不同。

「真有事，派探子就來不及了。」李湘波一拉韁繩，「走！」

「米倉道狹窄，騰挪不易。」尚懷理道，「可能會死很多人。而且對方能取下漢中，人數必定不少。」

李景風與顧青裳領著五十人小隊，每人身上背著個小木箱，從東側險峻處爬上山。李景風遙望遠方戰局，握緊拳頭，雖是初冬，仍緊張得全身是汗。顧青裳跟著爬上，這裏離戰場不遠，一望可知戰局，青城正在前進，華山正漸漸敗退。

申時，王寧率隊翻過重重溝嶄沖入敵營。「全撤了，都是空營！」李湘波聽到王寧傳來的消息，「那群狗崽子全撤了！現在怎麼辦？」

嚴烜城舉起火把在沈未辰面前晃了晃，仔細端詳，過了會嘆道：「想不到沈掌門竟然會讓沈姑娘冒險。」又嘆道，「要是我，肯定捨不得。」

……

「天黑就必須停戰，咱們還沒出去。」

追擊的華山弟子趕上了。

「報！前方敵軍鬆動，隊伍大亂！」報訊弟子掩不住喜色。苗子義和朱門殤忍不住站起身來。

謝孤白道：「現在才知道用不上，在金州時還難以預測後事，帶著您放心些。」

沈未辰也道：「嚴公子曾說過你四弟死時你有多傷心，莫忘你父母兄弟，萬不可使他們傷心。」

「是沈兄弟。」李景風再次強調。

嚴烜城回頭望向來路，低頭道：「不行，爹得罵我。」

回程時，嚴烜城見遠方還有火光移動，知道是巴中城裡的隊伍不住增援，明日一早定有加倍於前的攻勢。他計議已定，招來尚懷理，道：「我打算明日清晨便降。」

李景風直到此刻方對諸葛然的話深有體悟，道不同，真到戰場上只能生死相見。他忽地想到，若是以後青城協助衡山，是否也會有與諸葛然兵戎相見的一天？

那人忙擺手：「不是不是，我叫沈望之。」

李景風道：「他問我這假名哪來的，我說是你幫我取的，他就勸我多讀書。」

謝孤白微笑不答。朱門殤見他笑，罵道：「你還能笑？是不怕死還是有信心？咱們還出不去呢！」

沈未辰低著頭：「若不是立場迥異，咱們三人原能成為好友。」

……

就在這時，米倉山起火，濃煙直竄天際。

李景風道：「小妹也來了，就在後邊，只是怕人多驚擾了你。」他說完舉起火把搖了搖，沈未辰與夏厲君從暗處走出。夏厲君停步，沈未辰上前，嚴烜城兩名守衛正要戒護，被主子揮手攔阻。

「派人通知彭統領，咱們不回城，往北去！」李湘波道。

沈未辰穿著金絲皮甲，馬尾高高束起，裝束利落，膝蓋微彎，將手在腰間合拳一福。嚴烜城笑道：「沈姑娘這裝扮，這禮行得古怪。」

「公子！青城派來使者，想請公子一談！」

「等到天黑，咱們若沒回來，就請彭統領帶梁副堂主接應。」

「監視城中？」柳余春答得心虛。起火處離巴中至少二十里，監視巴中用不著走這麼遠。

「魏公子與計老已衝破前陣，要到路口了！」

費長楓並不能算重傷，只能算還沒死。他中了三箭，挨了五刀，左手掌被斬斷，血從已經變黑的繃帶里不斷滲出。

漢中大戰、米倉道口之戰，到輕取微不足道的南江，接連的大捷讓青城弟子士氣高昂，認定勝利在望。華山少了這樣的氣勢，有些人甚至是第一次上戰場就要在這樣險惡的環境下對敵，他們的優勢是在巴中休息兩個月，體力充足，鬥志昂揚，但這鬥志支撐和-圖-書不了多久。

嚴烜城當真寫了封書信，落上朱漆金印，交給尚懷理，之後便在火堆旁假寐。

如果可以，他是寧願投降的，自己成為俘虜不是大事，了不起一死，而他估計念著往日之情，沈家兄妹也不會殺他。但手下這五千人性命卻不是他一句投降能輕易決定的，更何況二弟的隊伍還在往巴中撤退。

嚴烜城道：「薛堂主說得對，假若青城的人先到，巴中守軍一定會出城助戰，咱們只有五千人，裡頭有一萬人，幾乎必敗。不能等他們來，咱們要上去打，打，才能拖到二弟來。」

那兒冒出濃煙，火光依稀可辨。

「天快黑了。」

嚴烜城本要說破，忽地湧起股醋勁，拍拍李景風肩膀，笑道：「沈兄弟，你功夫膽魄都有，再多讀點書，於你大有幫助。」

他既不貪功也不躁進，只是一層又一層地加固防守增建箭塔，時刻督促，巴中周圍樹木被他伐個大半。

「投降，這幾千人能活命，大哥二哥會放你回華山。」李景風苦勸，「大哥說你們輸定了，在這種險地作戰，死傷會很重。」

「也不差這一天。」朱門殤道。

只需在脖子上一抹，痛一會就好，嚴烜城橫劍，心中暗自祝禱：「爹，孩兒不孝，你以後善待兩位弟弟，別再幹壞事啦。」

謝孤白守在中軍，前方傳來奉節戰堂副堂主周能平中箭死於亂軍中的消息，之後是古川派戰堂堂主張驊陷入重圍被亂刀斬殺，太乙門——那是傅狼煙的出身處——戰堂堂主范溪焉身亡。

入夜後，只剩下零星戰鬥，即便有月光，打火把夜戰都不現實。

嚴烜城見他惶急，問道：「怎麼了？」

直到將近子時，嚴烜城起身道：「該告辭了。」見沈未辰欲言又止，正要發問，李景風上前握著他雙手：「嚴公子，勝敗乃兵家常事，今日華山戰敗，罪不在你，千萬莫要自責。」

狹路相逢勇者勝，殺聲震天，狹窄的米倉道上弓矢如雨。魏襲侯長槍搖指前方：「結陣！前進！」

尚懷理不明其意，問道：「什麼？」

原來沈未辰也在。嚴烜城問：「沈姑娘不肯來見我？」

他接到嚴昭疇信件時，立即招來尚懷理三人商議，三人大驚失色，惶惶不安。尚懷理道：「咱們緊守營寨，等二公子來會合？」

不止巴中的人出不去，青城的消息也傳不進來，彭天從不知道對方施了什麼妖術，兩個多月竟然一點來自青城的訊息也無，李湘波從而推斷，只怕青城也不知道巴中尚未失守。

三弟嚴旭亭派來協助他的大將只剩下尚懷理在身邊，薛貴春領軍抵擋來自巴中的攻擊，已經戰死。

他得整好衣冠再走。

李湘波悶了兩個多月，華山挖壕溝搭箭塔，設拒馬鹿角，本以為會是場包圍戰，等他們發現華山大軍繞道而走，為時已晚。巴中守軍連續幾次出城衝鋒，華山已建好工事，在箭塔上以強弩硬弓回射，又用壕溝阻斷馬匹前進，以長槍為先鋒，以步兵跟交戰隊殿後，城中雖有近萬弟子，幾次強攻只是徒增千餘人傷亡。

「希望如此。」謝孤白答。

嚴烜城苦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嚴烜城問。

自己不僅是個不受父親寵愛的孩子，還是個沒用的人，文不成，武不就，嚴烜城心想，二弟讓他守住巴中都守不住，或許自己就不該來，乖乖留在漢中守糧就好。

嚴烜城脫去頭盔，斜倚在樹下。他沒受傷，他是領軍的人，用不著上前頭拼殺，以他的武功也很難保證自己在戰場存活。

「謝先生，后軍遭襲！」傳ｈetubｏｏk•coｍ•ｃoｍ訊弟子回報。謝孤白只說了一句：「請大小姐務必堅守住。」

就在今日，平靜了兩個月的巴中城終於出現異狀。在城牆上視察的彭天從、在校場訓練弟子的李湘波、率隊沿街安撫居民的彭南鷹與花劍門世子王寧、留守在巴山派商議戰局擔憂渝中情況的柳余春與梁慎，還有躲在花劍門院子里偷偷就著火爐取暖烤雞翅膀的掌門王碩都不約而同望向北面米倉山。

李景風將火把插在地上，席地而坐，嚴烜城跟著坐下。

尚懷理督促著弟子抵擋，若有後退就斬殺，不斬殺不行，隊伍得亂。倒落的屍體太多，竟塞住道路，讓青城弟子難以前進。

嚴烜城笑道：「李兄弟……」

「這麼大的火，竄這麼快，肯定不是簡單失火。」李湘波道，「北邊有事。」

「上米倉山頂做啥？」李湘波問。

戰鼓擂動，巴中城門大開，李湘波領著五千人出陣，華山弟子在箭塔上以弓箭還擊。

捷報一道接過一道。

轟隆隆的動地聲傳來，遠方響起雜踏紛亂的聲音，嚴烜城舉起佩劍。

「怎麼了？」朱門殤喜道，「咱們就要出去啦！」

嚴烜城或許不是個攻城略地的能手，但他謹小慎微的性格卻在這次包圍中發揮奇效。嚴旭亭知道大哥性格懦弱，怕他治軍不嚴，軍令難下，陸續派了古川派掌門尚懷理、百燈寨掌門費長楓、戰堂堂主薛貴春幫忙，這三人性格嚴厲果決，嚴烜城令至即行。

嚴烜城只是一笑，瀟洒而去。

嚴烜城沉思片刻，道：「我知道了。讓我想想，天亮給你們答覆。」

苗子義坐在地上，甩甩那隻空袖子，問：「怎麼我就沒想到跟著襄陽幫的船走？我在這又沒用。」

零落的營帳住著傷兵，大多數弟子就地躺著，將衣服毛皮蓋在身上，或者就個微弱的火堆取暖。嚴烜城下令拆了中軍營帳，只起了一團篝火當作識別，讓自己與弟子同苦。

「巴中守軍來啦！」

嚴烜城苦笑：「行吧，你說是誰就是誰。」隨即命手下退開，徑自上前。

他留下一千人作為疑兵，領著四千人往米倉道前進，預備趕在青城大軍進入巴中前決戰，誰知還來不及布置埋伏，他們就遇上了青城大軍。

嚴烜城拒絕尚懷理的保護，領了兩名武功較高的弟子出營。前方漆黑一片，似乎沒點火把，忽聽遠方有人喊道：「嚴公子，我能靠近嗎？」

只要擊垮這批青城軍，就能救出大哥二哥！

沈未辰問李景風：「嚴公子跟你說了什麼？」

薛貴春道：「如果青城的人先來，巴中守軍一定出戰，咱們就危險了。不如棄了營寨去與二公子會合，到時人多，便不怕巴中守軍攔截。」

這正擊中嚴烜城心事，他最怕傷亡加重，巴中企圖突圍那幾場仗，他見著遍地死屍都覺得有些暈眩。可如果不打，幾乎只有投降一途。

「青城孤軍深入，沒有奧援，說不定背後還有追兵。」嚴烜城道，「咱們在米倉道上夾擊他們，在他們進巴中前攔下，這樣等二弟的隊伍趕回，咱們也不用擔心腹背受敵。」

「我問過大哥，大哥是領軍，小妹也在。」

「小妹幫我取的。」李景風不解，「怎麼了？」

「那是漢中方向？」柳余春猶豫，「說不定是陷阱。」

「是山火？」柳余春無法確定，「雖不常見，也偶有，或許有人上山，不慎失火。」

「你又不用怕，你個浪里白條。」朱門殤抱怨道， 「那邊有條河，真有危險，你往河裡跑，這麼一跳，游到襄陽幫都沒問題。」

嚴烜城哈哈大笑：「聽沈兄弟這番話，若是有酒，當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