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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下(二)

作者:三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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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塵埃落定 第五章 道高魔重(上)

第九卷 塵埃落定

第五章 道高魔重(上)

李景風道:「還有別的事要注意嗎?」
崑崙九十一年 四月 夏
「亡命之徒不會冒險,鐵鎮子武功高強,尋常包摘瓜的不敢碰他,我又不管這些閑事,還能指望誰呢?」武大通笑道,「叨擾你兩碗湯,不好意思,謝了。」
李景風躲在門后,見一名壯漢提著油燈快步趕來,從門后竄出。那人只見一道人影衝出,來不及發出聲音,喉頭一涼,尚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倒下了。
「夜裡放個人躺屍,等你走近,老手段啦。」阿茅低聲道,「以前黃乞丐讓我摸黑坐在道上哭,他躲在林子里,等人上來關心,我揪著那人手臂,黃乞丐一棒子把人撂倒,搶了錢就跑。」
武大通哈哈大笑:「你背著一千兩通緝,還在晉陽殺了延壽寺的方丈高裕如,這事鬧得天大,都猜你躲來孤墳地。我剛從晉陽來,與你說上幾句就猜到你是剛進孤墳地的雛,兩相合計,就猜著了。」
「你那鈴聲招搖。」李景風道。
「呸!」阿茅又罵了一聲,「要不是你一路管閑事,就算繞了一大段路,能四月天才到孤墳地?你就知道耍威風,為幾顆人頭差點走不出晉陽!」
武大通想了想,道:「行。不過先跟李大俠說好,武某可不會幫你。」
三個姑娘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縮在牆角邊瑟瑟發抖,只有被他叫醒的那姑娘仍是不住尖叫哭喊:「不要碰我!不要碰我!爹,你在哪?爹,快來救我!」
李景風也不好說自己不怕深夜趕路,見他起疑,忙道:「沒那意思。」
這一人一騎有些古怪,只見馬上掛滿七八個鼓漲的大囊袋,也不知裡頭塞著什麼,馬脖上掛著一串鈴鐺,叮叮噹噹作響,黑夜中分外招搖。
武大通「哦?」了一聲,看著李景風。阿茅罵道:「蠢驢又要犯脾氣,冷靜!」
武大通卻不回答,只道:「你別擔心,少林鬧出更大的事來,連你的通緝令也沒發。」
李景風吃了一驚:「你認得我?」
李景風見他說得自信,「哦」了一聲。
李景風聽武大通一說,知道瞞不過,心忖這兩年在道上多歷艱險,早已熟知江湖規矩,黑話說得慣熟,怎麼還會被人一眼認出是雛?不由得好奇,問道:「武兄怎麼看出來的?」
「在下李望之。」李景風見這武大通如此隨興,忍不住關心道:「都說孤墳地險惡,武兄孤身一人深夜趕路,帶這麼多行李,又掛著鈴鐺,太過招搖,即便有一身本事也該小心。」
和_圖_書景風點點頭:「咱們走吧。」
李景風道:「這有什麼,請坐。」
武大通收了笑容,反問道:「李兄弟不也深夜趕路?不僅帶個累贅,還請我喝湯,怎地這麼不謹慎?還是兄弟看我帶這麼多皮囊,起了興趣?」
李景風問道:「你怎會被關在這?」
他來到道觀後方中間的小屋,這小屋比其他屋子都大,料來該是鐵鎮子所住。他伸手推門,門吱呀打開,他舉起油燈一照,不由得怒火中燒。
「爺,摸摸你那囊兜,你媳婦家的嫁妝都給你敗光了!」
那姑娘猛地放聲尖叫,聲音響徹夜空,李景風吃了一驚。
武大通指著東邊道:「那邊山上一間破道觀。事先聲明,鐵鎮子與武當掌門行舟子同輩,武功高強,身上的通緝也值三百兩。」
「不知道。」李景風搖頭,他已見到道觀。
「想為四鬼報仇?」李景風猜測他既然熟識這四人,定然有舊,不知此人功夫如何,但看他如此氣定神閑,在孤墳地能有這等自信,武功絕不會低。
這話古怪,誰沒事時常進出孤墳地?
李景風「嗯」了一聲,忽道:「前邊路上有東西。」
武大通微微一笑:「鐵鎮子與六鬼的女人全是從晉陽擄掠來的良家婦女,剩下那道士與兩鬼在家,也不知是否養得起,狠心點就扔在山裡不知死活了。」
李景風疑心猶在,敷衍道:「原來如此。武兄也要在這附近結營歇息嗎?」
李景風點頭:「我會小心。」
李景風疑惑:「六鬼?」
那一騎竟直往這處而來,荒山野嶺的,還是孤墳地,這舉動未免有些大胆。
晉陽原為少林在晉地治所,后因接鄰孤墳地,時常有馬匪逃犯滋擾犯案,治安惡劣,汾陽夜襲后狀況更加惡化,加上孤墳地爭議未決,因此才將治所移至澤州白馬寺。延壽寺是少林總籌晉陽事務的寺宇,方丈高裕如原為俗僧,法號了裕,后還俗更為本名,仍掌延壽寺。
那人不一會就將湯喝盡,又要了一碗。李景風見他毫無戒心,反覺古怪,提醒道:「不擔心我在湯里下毒?」
李景風捂著其中一人嘴巴將她喚醒,那姑娘見著生人,眼神慌張失措,李景風低聲道:「我是來救你的。」他雖這樣說,那姑娘眼神仍是恐懼渙散,卻不敢掙扎。
李景風吃了一驚。刺殺高裕如后他便遠避人群,沒想有這麼大的事發生,不知這事會不會與明不詳有關?這念頭一起,又想:「明不和-圖-書詳雖然老害人,總不可能什麼事都跟他有關係。」
那人有些詫異,搖頭道:「像也不像。」把酒囊掛回,接過李景風遞來的熱湯,呵著氣淺啜一口,忍不住驚嘆道:「好湯!兄弟手藝太好了!」
阿茅知道攔不了他,只得道:「帶兩顆頂葯,斷氣也得死在我面前!」
李景風身子猛地一直,初衷刺出……
孤墳地與晉地交界處荒無人煙,樹木恣意生長,道路又無維護,幾十年下來,早破敗得如同碎石地。
阿茅上前來,李景風不急著策馬,走近些瞧得更清楚。
半輪月光,一點燈火,高聳的木林夾著崎嶇破敗的小路,宛如兩道黑漆漆的高牆,迎風送來沙沙聲響。
武大通點點頭,點起火把在前領路,馬蹄聲伴著馬脖上叮叮噹噹的聲響在黑夜中不斷飄蕩,李景風聽著仍覺太過張揚。
有個聲音應道:「師父,我去看看。」
「裝些紙罷了。」武大通隨口回答。
「呸!」阿茅低聲罵道,「什麼地頭,能有好貓狗?爺跟你賭十兩,是攔路虎!」
希望不是那種殺傷人命的惡徒。
李景風道:「學過幾年手藝。」
武大通見李景風猜忌,笑道:「他們在這條路上做局,專殺雛兒,尤其是海捕衙門,我時常與他們遇見,偶爾攀談幾句,當真不熟。再說了,就鐵鎮子跟呂梁六鬼那德行,誰敢結交。」
「呀」的一聲,屋門打開,李景風閃身門后。一個姑娘提著油燈手持木棍進來,對著哭叫的姑娘劈頭蓋臉一頓打,李景風勃然大怒,一腳踢去木棍,那姑娘才察覺屋裡有人,正要放聲大叫,李景風倒轉劍柄將她敲暈。
「這樣也好。」武大通道,「我幫你把他們引出來?」
他不想聽信武大通一面之辭,還得細細查探,先來到道觀右側木屋旁,推推窗戶,推不開。荒山野嶺窗紙多有破損,李景風從孔洞中望去,裡頭黑壓壓一片,即便他生有夜眼也只能看著些輪廓。
武大通指指自己鼻子:「就是我了。」
馬匹繞著李景風與火堆轉了一圈,馬上人饒有興緻,問道:「湯挺香,能不能分我一碗?拿酒跟你換。」
「你退後些。」李景風接過阿茅手上火把,「護著馬。」
李景風點點頭,問道:「兄台哪處仙鄉哪處洞府,怎麼稱呼?」
兩騎走了半個時辰,上了山又走了一小段,李景風見武大通皮囊鼓漲,問道:「武兄皮囊里裝了什麼?」
阿茅揪著李景風低聲罵道:「人家設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套讓你跳你就跳,養熟的狗也不見這麼聽話!」
「胡說什麼!」武大通忙擺手,「常在這條道上走,認識罷了。」
武大通哈哈大笑:「兄弟真是警覺。那李大俠去吧,別說我沒提醒,鐵鎮子狡猾,道觀周圍說不定有陷阱。」
兩匹馬踏著一地碎石遠遠而來,古怪的是提著火把的孩子並非在前帶路,而是跟在後頭。
「蠢驢,是不是該打尖了?」阿茅打了個大哈欠,頗不耐煩,「桐油不用錢的嗎?」
她不住嘀咕咒罵,終究是上了馬。兩人又走了半個時辰,這才拾取柴火埋鍋造飯,搭起帳篷。李景風煮了鍋菜湯,兩人吃著乾糧。
李景風將火把掛在馬上,翻身下馬假作察看,剛一彎腰,地上那人猛地撲起,雙拳打向他小腹。李景風早已有備,不等打實,一腳踹得那人滾了兩圈。
這高裕如勾結孤墳地的亡命之徒,或代銷紅貨,或收賄放行,或暗中指使劫掠百姓商旅,又放印子錢剝削,在晉陽隻手遮天,連覺如也辦不了他。李景風打聽清楚確認無誤,趁佛誕日寺里繁忙高裕如回家中歇息時潛入宅邸刺殺得手,帶著阿茅逃出晉陽。
「有個人躺在路上。」李景風低聲道。
他恐馬蹄聲驚擾對方,下了馬施展輕功奔去。
若是以往,李景風定要大聲質問這些人在哪,但他多歷江湖,見識已深,雖然以善度人,已多了些提防,反問:「武兄若是同情那些姑娘,怎麼不去救她們?若不同情,把這事告訴我做啥?」
李景風素來厭惡騙人善心的惡徒,想起阿茅經歷,也難怪這孩子頑劣難教,口中仍道:「說不定真受傷了。」
李景風看清馬上人,是個年約四十的壯漢,下巴上蓄著縷上粗下細尾兒尖的鬍鬚。阿茅立時警戒起來。
他繞到道觀后,見著三座木屋,李景風想了想,把門挨個推一遍。右方小屋沒落鎖,他悄無聲息推開門,靠著月光找著油燈點起。
「閑嗑牙罷了。」武大通拿起酒囊喝了口酒,「進孤墳地的通常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背著通緝令或仇名狀的亡命之徒,第二種是海捕衙門,冒險來抓人討賞。若說還有第三種人——」
「路上那四個,他們還有兩個兄弟,合稱呂梁六鬼。師父叫鐵鎮子,本是武當道士,因犯了案躲到孤墳地來,讓六個徒弟沿途打劫。」
「別殺我!」李景風喊道,但沒人理會他。一共四個人,手持兵器,揮舞聲勁急,https://www.hetubook.com.com招招盡往李景風要害處招呼,顯然不打算留活口。
李景風不跟她賭,他已瞧見密林里晃動的人影,估計對方還以為藏得隱密,怎知自己視夜如晝?
武大通正要起身,李景風喊道:「慢!」問他,「呂梁六鬼住哪?」
李景風無奈道:「咱們又不缺花用,人家挺可憐的,既然有多,就勻些唄。」
「我還不困,能趕路,反正我無所謂。」武大通嘆氣,「那四鬼死就死了,家眷在孤墳地怕是難營生,得跟著餓死。」
他反覆詰問,那三個姑娘里才有人點頭哭道:「我們是被抓來的……」
那是一間極為粗陋的道觀,用泥土木石粗砌而成,連觀名都沒有。這樣的道觀李景風曾見過不少,武當山上有些窮道士就蓋這般簡陋的道觀煉丹。道觀兩側搭著木屋,都是一團漆黑,估計人都睡了。李景風正發足飛奔,忽見地面三排鐵蒺藜用細繩串起,若不是有夜眼就得踩上。他一躍而過,潛至道觀外。
那人手在馬鞍上一按,側翻下馬,動作利落。馬上掛著刀,他卻不提刀,徑自走近。李景風見這人膽量忒大,猜他定是武藝卓絕,推了推阿茅,讓她坐在自己后側,取了木碗舀湯。阿茅兀自提防,一雙眼死盯著那人,怕他動手腳。
李景風臉一紅,轉過話頭:「如果還有同夥,晚些會來,咱們再走一陣吧。熄了火把,跟緊點。」
兩人在屍體上摸著,搜出幾兩銀子和幾樣與這四名盜匪身份不搭的飾品,料想是搶來的。阿茅口中不住嘀咕:「蠢驢比青城大小姐還闊氣,幾十兩幾十兩的白給,不張羅點,早晚啃樹皮!」
李景風忙掩上門,吹熄油燈,拔出初衷,低聲道:「快說,是不是鐵鎮子把你們綁來的?」
「你猜是什麼紙?」武大通反問。
有女子聲音慌張應道:「是!」
聽著這話,李景風已信了七八成,知道這姑娘飽受凌|辱,早已發瘋,一股熱血從胸口湧上。
武大通搔了搔臉不住低笑,阿茅見他笑得古怪,罵道:「笑什麼,嫌牙多?」
武大通擺擺手:「沒了。」
只聽前方道觀有人喊道:「操!又是那個瘋婆子!」
李景風揮手示意阿茅安靜,接著道:「趁夜去,方便。」
「你剛才說少林出了大事,什麼事?」李景風對這人仍有忌憚,跟在他身後,一邊張望一邊發問。
另有一個年紀較長的聲音喊道:「吵著貧道睡覺了!」
忽地,碎石路上又有馬蹄聲響,李景風舉目望去,見一騎在和圖書黑夜中提著燈籠前進。不一會,那人似乎瞧見火光,朝著這邊而來。
李景風稍放下的戒心又起,蹙眉問道:「是閣下的兄弟?」
四個姑娘正沉沉睡著,衣衫襤褸,脖子上被套著鐵環,鐵環一頭系著顆徑不逾尺的鐵球,臉上均是臟污,分辨不出年紀。
小屋裡左右各有一間房,他推開右邊房門,舉油燈一照,見床上躺著個八九歲的孩子,正呼呼大睡,不由得一愣,心想:「怎會有個孩子,莫不是武大通騙我?」去左邊房間察看,卻是空無一人。
又聽前邊道觀傳出聲音,很是惱怒:「怎麼還在叫?」
周圍風聲響動,是暗器,李景風斜身抽出背上初衷一掃,大叫一聲,腳步顛簸,假作受傷將埋伏引出。
那人哈哈一笑:「在下武大通,武功的武,通透的通。兄弟怎麼稱呼?」
「你離開晉陽太早,不知道。佛誕日,少林文殊院三僧造反,殺了覺見方丈,覺空首座敉平叛亂,四地震動,沒人理會你殺一個俗家方丈。」
「我想也是。」武大通又忍不住笑,忽地問道,「呂梁六鬼是你殺的?」
李景風道:「武兄有興趣陪我走一趟嗎?」
李景風提劍往道觀走去,那瘋了的姑娘喊叫聲仍不停從身後傳來:「爹!快來帶女兒回家啊……」
那姑娘雖然脖子被鎖鏈綁住,仍是不斷掙扎尖叫,雙手不停扑打李景風,把另三個姑娘都驚醒了。三人見著李景風也是慌張不已,李景風低聲道:「我是來救你們的。你們怎會在這?」
李景風雖不忍,仍道:「他們動手殺我時,可想過我也有家眷?還帶著個孩子。但凡他們不下死手,我也不會殺他們。而且武兄也說了,他們已殺傷多條人命。」
李景風搖頭:「不用,說不定是信號。」
李景風笑道:「我會小心。」說著舀了碗湯喝下,道,「武兄,咱們走。」
李景風答道:「逢山便過,逢樹便歇,不摘瓜果不打獵。」
「我盤算過。」李景風低聲道,「他跟在咱們後面,若是六鬼同夥,大半夜也不容易通風報信。晚上我更有把握,等白天人家知道四鬼死了,做下安排,反不好救人。」
那人一愣,笑道:「還說是鷹。兄弟剛來孤墳地?」
三個姑娘見惡徒死了,才有人說道:「這裏還有孩子。」
那人取過酒囊喝了一口,遞給李景風,李景風搖頭拒絕。那人笑了笑,問李景風:「是雛還是鷹?」
「紙?」李景風一愣。
「就在前邊不遠。」武大通道,「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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