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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人受過

作者:紅塵紫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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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西安事變 第94章 玄之又玄

第二卷 西安事變

第94章 玄之又玄

「還有呢?」何先生有些半信半疑的追問。
顧先生平靜了心氣,才讓漢辰起身,又看了立在一旁的漢威問:「這是……乖兒吧。」
漢辰忙示意漢威去給先生磕頭,畢竟是當年開蒙的師父。
漢辰不假思索的伸出右手,被夫子捏牢。
聽了漢辰的回應,顧先生揮手又抽了幾下,漢辰的手掌腫了起來,咬了牙還是不說話,臉頰上冷汗涔涔。
漢威低頭不語,再抬頭,有些眼眶紅紅的。
又是一陣震驚,張繼組臉色都變了,直瞪楊漢辰。漢辰坦然的說:「四方輿論太多,漢辰覺得這事本是總座同子卿的家事,外人的勸殺、勸饒都會影響總座當時的判定。就是殺鬍子卿也不在一時,所以不如讓周圍輿論靜下來,給總座個清靜決定的空間,免得日後空留遺恨。」
顧師父瞥了眼漢威,說:「你也不必拜我,我也受不起。」
顧無疾一抬手叫著何文厚的表字制止說:「秉章,讓他跪著,老朽還有話要問他。」
漢辰一撩袍襟,跪在地上,恭敬的給顧無疾師父磕了三個頭,說:「十五年未見,先生一向可好?先父在世時一直挂念師父,幾次派人去尋,都不得其果。」
但事已至此,漢威雖然不知道自己的應對是否有大紕漏,但也只有硬了頭皮撐下去。
「說總座也是他大哥,他不撐你撐誰?說他犯了錯,就該受罰。此去西京,就是總座殺了他,也是總座職責所在……胡司令還說他做任何事都會對自己的行為負責,說他不是一個好兒子、好弟弟、好下屬。」
漢辰知道當年父親和顧先生從霍文靖叛變一事就對鬍子卿頗有成見,加上鬍子卿放縱胡為。顧先生和父親確實屢次告誡他們叔侄少與鬍子卿交往。漢辰不好再辯駁什麼,只是低頭說:「先生教訓的是。」
一句話問得在場所有人都驚異了,何先生啞然失笑問:「這個他也跟你說了?對了,那次罰他,也是因為他夜裡帶你出去玩?」
漢威毛骨悚然了,他沒想到這個顧夫子和-圖-書敢動手打大哥。頭一熱,漢威忙上前兩步剛要開口,漢辰瞪眼喝道,「退下!」
漢辰告辭出門前,才聽何先生點破玄機,顧夫子出山,是為了給鬍子卿在囚禁歲月里去教書。漢辰才想到顧夫子確實祖上在澹溪,但是讓這麼個一絲不苟、頭腦守舊的老夫子去管教鬍子卿,鬍子卿的日子可是夠受用的。何先生這招也算妙招了。
「那明瀚你為什麼不親自來跟我說,還要拐那麼大個彎子?」何先生奚落道。
顧無疾一臉的肅然,從袖口裡抖出一根油亮寬厚的竹戒尺,「啪」的一聲拍在桌案上。
「還有,胡司令說,上抗日戰場,他怕沒本事也沒機會了,讓我好好學、好好乾,以後有機會,幫他報殺父之仇去打日本鬼子。他說他胡家的孩子當不了人中美玉,就當塊石頭,也算給抗日鋪路了。說總座若要殺了他,是應該的,讓我們做屬下的不要心存不滿怨憤……」見漢威邊說邊哭,悲痛欲絕得實在可憐,楊漢辰低聲訓斥道:「總座問你話,你好好回話,哭什麼!」
漢辰瞪大眼睛,撤出被顧夫子按在案上的手,舉手鳴誓說:「楊漢辰此心此行,上可對天日、可對先父在天之靈;下無愧師父及長官教誨。西安一事,漢辰絕未參与。」
漢辰堅定的看了顧先生的眼睛回答:「漢辰並未參与,也不知道。」
顧夫子言辭俱厲的喝道:「那好,這上有你父親先大帥的在天之靈看著,下有我這腆顏作你開蒙業師的老朽盯著。楊漢辰你就敢不敢發誓說你同此次謀逆無關。」
「先生,先生……」何文厚驚慌的上來拉阻,顧先生只是喝了句:「秉章,你別插手,楊漢辰我教了他十余年,他的性子我是最知道。他主意正得很,牙骨也硬得很,你那麼跟他說話,怕問不出東西。」
「師父息怒!」何先生恭敬的端過杯茶水,顧無疾扔了戒尺在一邊,接過茶喝了口說:「你若記得昔日令尊和為師的教訓,如何還同他鬍子卿裹m.hetubook.com•com雜在一起。」
「學生沒有說假話,西安那件事,漢辰事先並不知曉,更何談參与?」
顧夫子回頭掩了把老淚,什麼也不說了,就讓漢威起來,轉了話題問他:「可還同小時候那般頑皮,近來在讀什麼書?」
「總座問你話,你要實話實說!」,聽了大哥漢辰在一旁厲聲的訓示,漢威就說:「胡司令臨走那晚,是跟漢威訣別來了。」
「兩隻手!」顧先生又喝道。
進來的這位頭髮花白,但仍是鶴髮童顏的長者,他是那麼的熟悉。
「你的那個主意很聰明呀,一下子就把鬍子卿從一個人人喊殺的國賊,變成了個家法難饒的逆子。妙呀!」,何先生讚歎道,但話裡有話。
「你說實話!」
掩了把淚,漢威略帶天真的追問了句:「總座,聽說你赦了胡司令,要對他嚴加管束,讓他去讀書。你不會再罰胡司令去抄《曾文正公家書》吧?」
多年未見,才見面就對他如此不留情面,漢辰知道顧先生今天必定是為了什麼事興師問罪來的,怕多半還是鬍子卿的事,何先生對他說了什麼,令顧先生有所誤會。
顧先生責罰弟子是十分手狠的,這個漢辰從小就領教過。若非如此,當年父親就不會為了保護小弟漢威免受捶笞,而得罪得顧先生毅然辭館而去。
何先生悵然的笑笑,那笑是那麼無奈而意味深長,忽然他沉下臉厲聲問道:「那你事發後去西京找付外長的千金Tracy說了那番話,那也是你自己的意思嗎?」何先生掃了眼楊漢辰。
「是!胡司令說,他扣押領袖,不管出於什麼目的,是犯下大錯。作為軍人,更是罪不可活。可能此行去西京后,永世難再見面。他讓我們做下屬的原諒他過去的作為,說他儘力了。漢威我就勸胡司令別去,去西京太危險了,搞不好就沒命了。」漢威說到這裏,眼淚涌了出來,雖然他極力掩飾著淚,但還是淚潸潸的說:「胡司令說……說總座……」
「師父,小和*圖*書弟當年年幼無知,先父臨終時,還為那日言語衝撞深悔有愧於先生。」
何先生遞給漢威一方手帕,漢威伸手接的時候,何先生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端詳著鬍子卿送他的那塊兒名表,睹物思人般嘆口氣:「從你進屋的頭一步,我就從你身上看到了鬍子卿的影子呀。」
隨了一聲熟悉的清咳,漢辰驚愕了。
「一日為師,終身是父!」顧先生喝道,「手伸出來!」
「漢辰那時也是外人,同喊殺喊饒的雜音沒區別,碰巧舍弟路經西京要去會付小姐~~」
「顧師父!」漢辰忙上前扶住老者在椅子上坐下,十五年不見,顧師父還是那麼精神矍鑠。
顧無疾聽漢辰提到大帥臨終,也是黯然傷神,問:「據說小七……過世,就是為了這孩子?」
「真情流露呀,你跟鬍子卿很有感情。」漢威聞聽了何先生的一聲嘆息,心中頓時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太感情用事了。最後補了一句:「胡司令說,因為是自己最親近的人,所以總座來西安根本沒設防,在西安舉事,胡司令說他勝之不武,說他不能再對不起總座。」
何先生目不轉睛的審視著面無表情的楊漢辰,長嘆口氣,悵然說:「子卿……關於……子卿他……我已經讓他回我家鄉去閉門讀書了,還為他請了位飽學的先生,這位先生是我兒時的業師,說來也是何某的表親,是位遠近知名的博學鴻儒。你是知道子卿的,平日小聰明,不用心讀書,定不下心性,我為他特挑了些有益的好書,讓這位先生……對了,這位先生說來跟龍城還有些淵源,說是在龍城楊家當過西席,聽說我來龍城,定要隨了前來,故地重遊。應老先生要求,特請明瀚兄今晚過來一敘。」何先生對屋內說了句:「先生,請出來吧。」
漢威心中大驚,他知道他已經把事情弄得一團遭了,搞不好要連累大哥。何先生如此窮追猛打不顧身份的追問他鬍子卿的事,定然是無風不起浪,如果大哥擔了幕後指使鬍子卿叛亂和-圖-書的罪名,那別說楊家滿門危矣,怕是整個楊家軍也要在龍城銷聲匿跡了。漢威心裏開始有些慌,又不敢求助大哥,他才覺得獨自面對強敵時的可怕,就慌忙擦了淚說:「對不起,漢威失態了。」
「訣別?」
楊漢辰答得斬釘截鐵,顧夫子長舒口氣,何先生也泛出難以言狀的笑。
漢辰頓頓又說:「先生昔日的教誨,漢辰銘記一世,這犯上作亂,不忠不孝的事,漢辰定不敢亂來。」見漢辰答得坦然,顧無疾這才舒了口氣說:「你記得就好,我且信你的話。我顧無疾的弟子要是做了此等世人不齒的謀逆叛亂的醜事,我這張老臉,就一死謝罪吧!怕你父親的棺材也要從墓里豎起來了!」
漢辰遲疑了一下,還是聽命的緩緩伸出左手。
「漢威當時在場……那晚胡司令被罰抄了一晚的《曾文正公家書》,手都凍僵了還要不停的在抄,錯了一個字就要重抄整篇,漢威想幫胡司令抄幾篇蒙……矇混過關,胡司令不肯……」漢威說得頭也不敢抬。
見顧無疾一臉的嚴肅,漢辰恭敬的跪直身,等了師父的訓問。
漢辰心頭一驚,他認得,那戒尺背面清晰的四個深深烙刻的大字「克己復禮」,這是父親當日把七叔交給顧先生為弟子時親自題的字。這把戒尺近二十年在楊家的威力比家法不相上下,這位父親的結義兄弟、生前密友的顧夫子,性子之耿直嚴厲比父親有過之無不及。平日里,父親軍旅生涯,難得管束他們的時候,學習文章、做人處事的道理都是顧師父苦心的教誨訓導,稍有不對,就夏楚加身,毫無情面。漢辰和七叔長大后都已經不再去學館讀書了,每周還有一定的時間去跟顧師父研習文章典籍。而父親對顧先生管教他們叔侄兄弟從來是大加讚賞,從不護短。這就使得楊家上下對顧先生都敬畏有加,父親同顧先生的手足情誼也十分濃厚。記得當年顧先生為了小弟漢威的頑劣一怒罷館,離開楊家的時候,漢辰和七叔煥雄都跪在門前苦苦相勸,但https://m.hetubook.com.com顧師父還是揚長而去。顧先生沒有子女,也不知道攜了師娘去了哪裡,漢辰曾派人去尋過,也是茫茫人海。此刻重逢的喜悅遠勝過了面對先生久違的訓責的尷尬,漢辰就凝神等了顧先生的問話。
「說什麼?」何先生追問。
看了汗珠溢上額頭的漢辰,顧先生打了十下停了手,問:「西安鬍子卿謀逆作亂的事,你可有份?」
顧無疾緊緊捏了漢辰的手指按在桌案上,揮手戒尺掛風掄下,一下下清脆的抽打在漢辰的手掌上。漢辰顫抖著牙關緊咬,不露聲色。
漢威在一旁看得驚訝得沒緩過神,眼前如戲一般的變化讓他措手不及。這個老頭看來似乎有些面熟,但就是想不起來是什麼人,直等聽大哥叫顧師父,漢威也隱約記起小時候在家中彷彿是有過這麼位先生,歲月滄桑,漢威已經很難把他同當年父親身邊那位不苟言笑的教書先生聯繫在一起。但聽何文厚說了句同門師兄弟,漢威心裏暗笑,難怪何先生和我大哥一樣總拿些古怪的東西折磨人,果然師出同門。
漢辰聽了何先生的話有些疑惑。西席,楊家的西席曾經有過三位,時間最長的是父親當年的結拜兄弟顧無疾先生,也是漢辰同七叔開蒙的老師;顧先生離去后,就來了薛子庭先生,但幹了不久就被父親辭退了;再之後就是位姓諸葛的先生,可惜資質平庸,枉費了這個好姓,幹了不久就自己請辭了。
漢威眼珠一轉,心想怎麼又來了,就機敏的答道:「回先生,漢威最近賦閑在家,一直尊了家兄的訓示,在讀《曾文正公家書》」,邊說心裏邊暗自得意,「當我是鬍子卿呢?張嘴就《自然辯證法》,送上去討打……」
「明瀚兄,起來講話,來……」何先生關切的過來扶漢辰起來,邊說:「真想不出你我還是同門師兄弟了。」
漢辰過來顫抖著手從漢威的衣領里掏出那顆豹牙說:「七叔過世的時候,把這個掛在了漢威的頸上。」
漢威剛要張口答是,大哥漢辰已經搶前一句說:「那是漢辰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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