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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人受過

作者:紅塵紫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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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泣血長歌 第141章 大義凜然

第四卷 泣血長歌

第141章 大義凜然

「還有,就是你讓我去問的,大小姐的婚事。聽說是儲家託了三太太的娘家哥哥來提的親。儲家那時候家世又好,又有錢,在龍城也是富甲一方的人物。日本豬那年剛從東洋留學回來,我爹說他年輕時候據說長得還也不錯,沒這麼膘肥體胖的。」看小黑子掰了手指仔細的數著儲忠良的好處,漢威敲了小黑子腦勺一下罵了說:「行了行了,他雇你來的。」
「你又發什麼神經,幾天不挨打就皮子痒痒了不是!」大哥漢辰卻怒吼道,又對姐夫儲忠良說:「姐夫不要睬他,瘋野在外面一個多月益發縱了他了。等會兒看我怎麼拾掇這畜生。」
「這也不該是大哥叛國投敵的理由。」漢威堅持說,目光中滿是憤恨。
「按說司令大爺這性子,多強橫,怎麼也能投了日本人。」小黑子不解的問。
漢威眼睛一亮,低聲問:「打聽到些什麼。」
小黑子才斂住笑簡短說:「這日本豬的老爹原來是一家東洋洋火店裡的小夥計,沒錢沒勢的但長得一表人才,人也聰明。跟儲家做買賣的時候,被儲家的跛腳獨生女看中了他的能幹勤快,就招他入贅做了小女婿。據說儲家本來生意做得沒那麼好,就是因為這個小夥計入贅后忽然紅火了。那小夥計幫儲家拉了不少主顧,都是那家東洋洋火店老東家的關係,還跟東洋日本人做買賣,什麼買賣都做,從雜貨、洋火、到布料瓷器、暗地裡還倒大煙。後來生意越來越大、越來越紅火,儲家就是這麼發家了。那個日本豬就是這個入贅儲家的小夥計的大兒子,聽說是他嫁到儲家第二年就跟儲家大小姐生了日本豬。就是因為給儲家傳宗接代了,後來儲家的生意都慢慢歸這小夥計管了。」
儲忠良「嗯」了一聲,整整衣襟故作正經的進屋來到漢威床邊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小弟,你也大了,別總這麼耍臉色跟個孩子似的長不大。你哥他也夠忙的,你就別添亂惹他心煩了。」
日軍兵臨城下了。作為軍人,守土有責,這是多麼令將士們群情激奮、一雪前恥的機會。東北淪陷、熱河淪陷、西京淪陷,多少同胞被蹂躪。結果大哥居然作出讓所有人無法相信的震驚的決定,同日本人暗中議和,就是投降!先不說軍隊里,若是全城百姓和學生知道事實真相該如何咒罵楊漢辰這個民族敗類,軟骨頭。
漢辰冷笑說「小弟可還記得那在澹溪遇刺?」
漢威冷言相譏:「楊家祖上就有規矩賣國求榮、開門揖盜了?」
「楊司令,https://www•hetubook•com•com楊漢辰,你還知道不知道你姓什麼?連街上的乞丐都知道撲上去去咬掉日本人一隻耳朵慨然赴死。你呢?你就剩點威風跟我來抖,你還是男人嗎!」
「小爺,我怎麼覺得這事還是那麼蹊蹺呀。」小黑子一臉困惑,眉毛擠在一處又呈現了八字眉。漢威敲了下小黑子的腦門說:「又想起什麼了?」
「民賊!」漢威甩下句話厭惡的轉身就走,被漢辰一把拉住。「放肆!你這是跟誰講話,有沒規矩了!你就老實呆在這裏,哪兒也不許去。你大哥我就是軟骨頭的民賊,但是也礙不到我接著揍你,你但可試試。」平了口氣,漢辰說:「你這小身子骨,連我都打不過,還想跟日本人拼?」
「這個我知道。」漢威知道這個事對大哥的觸動有多大,「那天大哥把子彈頭交給張繼組,小弟就明白了。」
「反了你了,楊家什麼時候有規矩能以下犯上的跟長兄這麼放肆,你說打你冤不冤。」漢辰責怪中含了憐惜。
「楊家有你一個給祖宗露臉的就夠了,不用我再來『錦上添花』。」
「這個家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漢辰反手一記響亮的耳光煽得小弟踉蹌幾步跌跪在地。
漢辰並沒計較,只是笑笑勸道:「上次『八一五』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天下的事情未必盡如人意,不是每個人都幸運到總能選擇最理想的方式來解決問題。我們不是神仙,局面也不會一成不變。能做的只是選個自己力所能及的儘可能妥當的方法處理問題。你還小,不懂。」
漢威在家裡被綁了多少天,自己都數不清楚。天上過著飛機,城外的守軍肯定也是愛莫能助的退去了安全地帶,想到大街小巷有朝一日家家大門口逆風飄揚著染著中國人鮮血的日本膏藥旗,就讓漢威覺得心急如焚。
漢威立在窗前開始後悔自己回龍城的舉動是多麼不值得,他怎麼就沒想到大哥真的會投敵呢?
漢威不解。漢辰點明說,「那不過是總座在試探我的誠意。」
「可這深更半夜,你這是去哪裡呀?」
「大哥~~」漢威追上兩步,「大哥你醒醒~~」
小黑子見漢威臉色一沉,忙幾步出去開門,儲忠良正立在門口。
見漢威仍然鬱鬱不樂的,小黑子逗他說:「小爺,你同頭豬計較,把自己當什麼了?」
「站住!」樓上一個沉悶的聲音,大哥已經立在樓梯口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怒氣沖沖的漢威,「這個家能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放和_圖_書肆!」
「別碰我!」漢威如觸電般打落儲忠良的手,猛的向後退兩步,羞憤的怒視著大哥,蠕動嘴唇沒說出話來。他想罵人,想指了大哥的鼻子尖痛罵,這等醜事大哥也做得出。
從樓下喧嘩和送迎客人的寒暄聲,漢威知道最近經常有陌生的客人出入家裡。而新派來把守他的副官,也是一問三搖頭。漢威被繩子緊綁的胳膊和腿已經被他掙扎的傷痕纍纍,血跡斑斑。
小黑子是楊漢辰為了緩和同小弟漢威的矛盾,特地從部隊臨時調派回來照顧漢威的。
漢威沉吟不語,爹爹在家裡說一不二,女兒的婚事自然是他說了算。儲老太爺同爹爹一個有錢一個有勢,怎麼不是樁好姻緣呢。一提親,再加上儲家少爺一表人才,這就一拍即合了。大姐的公婆過世的都早,怕這也給儲忠良掩飾身份有很多機會。可同床共枕這麼多年,大姐怎麼就一點沒看出姐夫是日本人。
凝視小弟痛苦而憤慨的神色,漢辰轉身欲走。
「去哪裡也比留下來當漢奸要好。」
漢威草草的拎出自己的行李箱,將隨身的衣服收拾一下,義無反顧的要連夜離去。
「小弟怎麼瘦了,是不是這個把月奔波的太辛苦了?」儲忠良關切的一手按了漢威的肩頭,伸手去拂弄漢威清秀的面頰。
兩行無助的清淚從漢威頰上劃下,山河破碎,而他一個血性男兒能做的,居然是被自己那個禽獸不如的漢奸大哥綁在床上,空留嘆息。更甚至的是,大哥天天進來說那套曲線救國的鬼話,只要他稍有頂撞,就立刻皮肉遭殃,藤條就會抽得他疼痛難忍。
小黑子自從知道儲忠良是日本人後,就沒個商量的贈給儲忠良這個綽號,漢威每次聽來都覺得貼切可笑。
漢威看得出大哥也很惆悵,幾次看了報紙都重重的捶了桌案發泄著,有次拳頭都捶在牆上出了血。
小黑子閃到門口四下望望沒人,小心的帶上房門湊到漢威床前神秘的說:「小爺,要我打聽的事,問來了。」
「幼稚!」聽完漢威痛陳利弊,漢辰輕蔑的諷刺說:「年少恃才,血氣未定。幾句紙上談兵就以為能指點江山了。說我聯日是保存實力只是其一,但更重要的是,龍城不能成為第二個西京城。從揚州三日,嘉定三屠,到西京屠城血案。縱觀歷史,怕守軍的激烈反抗是造成侵略者屠城的原因,要怪,就怪自己技不如人,成者王侯敗者寇。你說的比喻有道理,但如果那個判斷失誤的少東家家裡全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和柔弱m•hetubook•com•com的女人,他如是不逃跑,你還讓他帶了全家人去到強盜面前送死白挨刀子嗎?最好的辦法是卧薪嘗膽,積蓄力量日後雪恥。」
「小爺~~小爺~~怎麼了?」黑子洞察到漢威神色的木訥,詢問說。
「你是要對我講,寧他對我不仁,我不能對他不義嗎?但你我兄弟的根本就是龍城,就是這兵民,即無救援依靠,就要靠自己。苟活就不錯,叛敵的又不是咱們一家,先隱忍存了實力再覓時機。總不想玉石俱焚,永無翻身之日吧。」
「大哥,這道理不是這麼講,保存實力要看在什麼時候?如今可是國難當頭,搞不好要遺臭萬年。」漢威都不知道該如何同大哥講清楚這個道理,他克制自己和緩了語氣苦口婆心的解釋:「鬍子卿大哥當年做了糊塗事,那還是情有可原。就彷彿家裡隔壁住了個跋扈的鄰居,不時的挑釁惹些事端,保甲里也說中國人以和為貴,多年也是這麼小打小鬧的忍了。所以一天這跋扈霸道的鄰居踢破了家裡大門闖進來,少當家的不知道鄰居是喝醉撒瘋還是另有企圖,還同往日一樣息事寧人的帶了全家老小逃出門外去找保長討說法,不想說法調停的人來沒到,鄰居已經露出崢嶸開始入室搶劫了。如今大哥處的位置同鬍子卿大哥不一樣,此刻已經是發現鄰居就是居心叵測隱藏在村裡的強盜,燒殺擄掠的開始屠殺了,家裡連女人孩子都不放過,全村的男人都義憤填膺赤膊抵抗的關鍵時刻,大哥卻因為自己人的一些口舌賭氣向強盜跪地求饒了,大哥你說你這是什麼行為呀。你怎麼這麼糊塗!」
才下了樓梯,胡伯迎上來問:「小爺,你這是,這是去哪裡?」
見漢威瞪了他一眼不搭話,小黑子嘿嘿一笑說:「我爹說呢,怕是司令大爺被大小姐的死氣得失心瘋了。等他氣過了就回頭了,小爺你也彆氣了。」
漢威從大哥的掌心抽出手,漠然說:「你要打就打,不然就別碰我。」
漢威的雙目微攏,凌厲的目光充滿了仇恨:「你憑什麼管我,拱手揖賊入城。跟賣國何異!」
可大哥這次反常的舉動到底是為了什麼?大哥不該是怕死的人,那他怕什麼,大哥不戰而降的理由太牽強了。難道就是為了同何長官恩斷義絕,就是因為何長官的不信任害得大哥家破人亡的報復。
漢辰痛苦的搖搖頭,接了說:「怕人人在求自保,也在看何長官的臉色。我楊漢辰對他何長官捫心無愧,可畢竟人心隔山,造化弄人。」
「胡伯我走了,www.hetubook.com.com這個家裡的小鬼子魚腥氣味熏得我想吐,我一分鐘也不想留。」
漢威試圖去理解大哥的苦衷,平靜下心情勸說:「大哥有沒有試圖同何長官溝通一下,是不是另有誤會,或有小人作怪。」
「你想讓我怎麼拼,讓這幾萬民眾跟日本鬼子的洋槍、大炮、飛機去肉搏?無異是白白送死。內無糧草,外無救兵,中央那邊袖手旁觀不說,還互相拆台撤火。我們是可以同鬼子去肉搏,可這城裡面還有老人,孩子,能活下去才有希望。這個仗根本打不贏,以退為進保存實力是最好的方法。」漢辰嘆息道:「中國要想驅除日本人,光靠你我兄弟是沒用的。他何長官口裡抗日,卻力不從心的只能局部抗戰,龍城的地盤是在他計劃之外,所以才派了王衷這個草包來做個姿態。你是看到的,軍需處腐敗收受賄賂扣押龍城物資軍餉、王衷的部隊一盤散沙,枉費了中央軍的名聲。主帥逃遁,戰術混亂,節節敗退,壓力全到了龍城。屢次發電向西京求告,向周圍駐軍請援。」
「別笑呀,」小黑子故弄玄虛說:「話說當年,這日本豬的老爹是倒插門去的儲家,就是你們說的儲老太爺。」
小黑子邊說邊笑,漢威氣笑了剛要開口罵他,卻聽門外胡伯大聲的聲音:「姑老爺來了,你這是要看小爺嗎?」
小黑子詭異的說:「我爹,羅嫂,說得情況都差不多。這日本豬~」
漢威奚落的話語,只聽大哥在樓上呵呵冷笑兩聲,不惱不怒的吩咐胡伯說:「胡伯,去拿根繩子把個畜生綁了去床上,看他還跑。還有,請家法給我打他十鞭子,看他還放肆!」
「姑~~姑老爺~~」小黑子板住笑恭敬的叫了一句。
漢威同大哥怒視片刻,轉身摔門出去,再也沒聽到大哥平常暴怒的「乖兒,給我滾回來!」的聲音來斥責他的無禮,漢威知道,此刻大哥應該知道理虧。
漢威少言寡語的沉默的抗爭,一天難得吃幾口飯,沒幾天本來瘦弱的身子更是形消影瘦。
鬍子卿放了東三省,那是因為鄰居要當強盜,打過來不分敵友想按了中國人的方式先息事寧人,但你呢,如今人家都進家燒殺淫|虐了,你還去議和。
「本事沒見長,脾氣卻越來越大了。」大哥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將那個虎頭枕頭扔到他床上,大哥漢辰親近的走近他,拉過他的手說:「越大越沒個規矩了。」
兄弟二人的目光交接的時候,仇視的光芒讓漢辰有些寒心。
「好了,正經說話。」漢威打斷了油腔滑調調侃著的小m.hetubook.com.com黑子。
漢威這才頓悟說:「沒什麼,你接了說,還有什麼消息。」
記得曾聽誰說過,儲姐夫同大姐同歲,因為他們同庚都屬羊,所以新婚後頗為雞犬不寧過幾年,連七叔都跟在裏面摻合。忽然,漢威一陣冷汗,乙未年,那不是中日甲午戰爭之後的那年,《馬關條約》,清政府無能的給日本一筆意想不到的巨額賠款,傾盡了國庫,使日本一個小國一夜間飛黃騰達,中國從此一蹶不振。這個儲姐夫的出生可也太會挑時候了。
漢威回到自己的房間,一個人立在窗旁發獃。他怎麼也不明白大哥英雄一世,而今面對日本人兵臨城下,居然變成了十足的懦夫、賣國賊,一槍不發的居然就議和,開門揖盜。比起東北山溝里啃著草根樹皮還在冰天雪地同日本鬼子周旋的那些抗聯分子,他楊漢辰這種行徑簡直是天地不容了,這居然就是自己平日崇拜若神明的大哥。
漢辰又說:「其實不是我楊漢辰又多麼精明,黨國精明勝我楊漢辰而盤旋在總座左右的不乏其人,只是總座毋寧將所有手下都想成如鬍子卿般幼稚天真。」漢辰嘲弄的一笑:「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就象我同日本人私下和談,怎能不為人知。」
自去年宛平城一聲槍響,狼煙四起,日本人步步直逼中原。從鬍子卿大哥的慨然義舉,到亮兒的隕身不恤,漢威幾乎每個月就能聽到些噩耗,他的一些軍校的同窗和舊日袍澤慨然赴死了。漢威曾經暗下決心,作為軍人,一定要沙場殺敵,不能任由強盜入侵,躲在後方那簡直是太可恥的事情。
漢威聽了沉思著,如果這麼講,這個小夥計就是儲姐夫的父親,原本是個日本人,不過一直由於某種原因沒暴露身份,一直隱姓埋名的躲在儲家,算來也該有些年頭了。
小黑子忙說:「先老帥一眼就相中了。說是臘月里相的親,開春就娶過門了。」
漢威臉色大變,不知道儲忠良陰魂不散的什麼時候立在房門口的,也不知道他都偷聽去些什麼。
「他鬍子卿當初混蛋,你也混蛋!」漢威憤怒的喝道:「數萬軍兵,一槍不發,空置了大炮火藥,就是肉搏也能拼個痛快。你倒底想什麼?日本人在東北殺了咱們多少人?在西京又屠城死了多少同胞?連小亮兒都知道臨危不懼的以身殉國同小鬼子拼個魚死網破,你怎麼能這麼做?我小時候你滿口仁義道德的給我講了那些岳家軍、楊家將的故事都是哄我好玩嗎?」
恍若掉入萬丈冰窖般,冰冷滲入心骨。漢威無論如何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的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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