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乖兒不知道大哥為什麼瞪他，平日里若是爹爹在，最喜歡看他吃飯開心的樣子，總會撫摸他的頭囑咐說：「乖兒，慢些吃，小心噎著。這一盤的醬雞腿都是你的。」

「我都聽到了，查理，我去練習Mr.Robert，他一定可以的，他是婦科的泰斗，他曾經在香港為了母親做過手術，很成功。」

「楊少帥，你要知道，你的太太很倔強，她根本不和醫生配合。我做楊家的保健醫生多年，是知道傳統的太太們不能讓男人接觸的。可是你要知道，西醫中大部分是男人，或者是幾乎全數的醫生，都是男醫生，尤其在婦科上。我雖然是全職的醫生，但是我不是主攻婦科的，依照我的能力，我也無能為力。護士小姐去幫我看過尊夫人的乳|房，已經癌變，所以，很難，我只能去為你們尋找一位有名的婦科大夫。」辛查理誠摯地說，玉凝推門進來。

「不要嗎！」乖兒頂撞道，「我都兩周沒吃到雞腿了，我要吃！嫂嫂說了，爹爹入土為安就給乖兒吃雞腿和圖書，讓乖兒吃個夠！」

嫻如哄勸著，想將乖兒勸下席面。

乖兒衝去門口，看到胡伯正在從大銅鎖里抽拔鑰匙。

「龍弟，是姐姐給你添了麻煩，家裡這麼多事，公公婆婆才去世，我卻病了。你別去擔心我，我的病不是一天兩天了，我這是憂思太重，過了這幾天就好的。」

燈火輝煌的水榭里，乖兒算是「漢」字輩兒的孩子，要和大哥坐在一桌同叔公和五叔父共進晚餐。

「嫂嫂，你病了嗎？是大哥帶你去打針了嗎？」

乖兒嘴裏叼著雞腿，如一隻叼了骨頭的小狗狗仰頭茫然地望了大哥笑笑。

※※※

兩個孩子在嫻如身邊親昵，嫻如潸然淚下。

漢辰吃得不多，也不大動筷子，似乎伺候長輩們進餐就如平日逢了年節伺候父親一樣。

「這水是涼的，沒有糖！」乖兒抱怨著，絲毫不覺得自己過分。

漢辰的面色鐵青，嫻如忙過來勸阻說：「哎呀，都是我疏忽了，乖兒的腸胃不大好，只喝溫糖水的，都怪我，怪我。乖兒，ｍ.ｈｅtuｂｏｏｋ.cｏm.com下了席去喝水好嗎？」

漢辰平靜地笑笑，摸摸乖兒的頭低聲在他耳邊說：「胡伯給你藏了你最愛吃的雞腿，新鮮的熱的，比這個好吃，去書房等了，大哥讓胡伯給你送去。」乖兒這才叼著一隻雞腿點頭欣然離去。

「小爺，你是真糊塗假糊塗呀？當了那麼多家裡家外的長輩，你吃東西不能再和老爺在世時那麼沒個樣子了！你怎麼能不顧左右的那麼大嚼大啃，還往酒席上噴水呢？沒看大少爺臉色都變了嗎？」胡伯跺腳無奈地抱怨著。

依舊是請了德興社來家裡唱大戲，只是戲碼都是些熱鬧的打戲，如《鬧天宮》、《紅鬃烈馬》之類。

漢辰氣惱地咬了唇，滿座的親朋長輩都驚訝地望著這個楊家的少爺，竟然大戶人家的少爺如此沒有教養，舉止無狀。

他睜開眼，迷糊地看到了大哥一臉怒容立在眼前。

「乖兒，亮兒，怎麼躲在那裡，過來吧。」嫻如向孩子們招招手，乖兒和亮兒拉了手過來。

漢辰疲憊地回到家裡和*圖*書，身後跟著緩緩而行的嫻如，嫻如如做錯事的孩子，扶了丫鬟的手臂，偷眼看了丈夫，低垂了頭抱歉道：「龍弟，都是我不好。」

※※※

這天晚上大家族按照常規，在祠堂外的水榭旁擺了家宴，開始在忌辰后第一次開葷菜。

漢辰停了步子，陪出笑臉安慰她說：「嫻姐，你不要擔心，剛才你也看到了，倪小姐送我們出來時，說過她要幫我們找個英國的大夫，可以為嫻姐治病的。」

「娘，打針好疼吧，亮兒給娘揉揉吧。」

這是個慶典，慶祝先人被安然超度升入極樂世界，入土為安，孝子賢孫們繼承家業，讓楊家世代繁榮，鐘鳴鼎食代代相繼。

到了書房，冷冰冰的房子什麼都沒有，乖兒正要跑出去喊送雞腿來的胡伯，書房門突然間噶扎一聲關上了，落鎖的聲音響起。

嫻如起身，尷尬地笑笑去吩咐下人打溫水，胡伯眼明手快忙將一杯水遞過去說：「小爺，這裏呢。」

楊大帥出殯后，楊家恢復了平靜。

小乖兒執拗地攔阻：「我的雞腿給我留和_圖_書下，那個是我的，我的！」

嫻如緊緊肩上的白色披肩，勉強地笑笑說：「都是我不好，害得倪小姐都幫我去奔勞。聽醫院的護士小雨說，倪小姐快要嫁給辛查理大夫了，辛查理是個好人，又有學問，有本事，人看上去脾氣很好的。今晚辛查理大夫是約了倪小姐去黃龍河的洋人酒吧吃西餐的，被我這病給攪亂了，真是抱歉了。龍弟，你一定替我給辛查理大夫道歉，是我虧欠了他們。」

漢辰低聲吩咐下人將菜肴扯下，送去給下人們吃，重新換菜上來。

嫻如寬厚地安慰，餘光看到兩個小傢伙從影壁后探出頭在窺探。

「胡伯，為什麼上鎖，我的雞腿呢？」乖兒搖著門跳腳問。

秋風怒號，垂得窗子嘩嘩作響，不知過了多久，乖兒累得昏昏欲睡了，才覺得有人晃醒了他。

漢辰恭敬地招待著長輩們，女眷們都在隔壁的一個檯子上。

乖兒只喝了一口，噗的一聲噴了滿桌，那些菜如淋了雨水一般，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面面相覷。

嫻如的話里有著深意，和*圖*書她的目光鎖著丈夫的眼眸，彷彿害怕一不留神丈夫就會從自己的眼中消失。她款款地扶著丫鬟的手走向丈夫，用帕子為他揩額頭的汗。漢辰側過頭，羞澀中有些驚慌，她紅了臉，看著眼前的丈夫似乎還是十年前那個青澀的男孩子。

乖兒搖著門大聲喊：「我不上席就是了，誰稀罕上席和那些老頭兒吃飯。把我的雞腿送來呀，我大哥不是說有雞腿嗎？」乖兒緊張地喊著，但是胡伯卻從他視線里消失在院門處。

漢辰起先慚愧地狠狠瞪了他幾眼，用腳尖踢踢乖兒桌下的腿。

乖兒用手背揩了一下油膩膩的嘴，對了隔壁的桌子大聲喊：「嫂嫂，水！我的水呢？」

乖兒的舉動就是一個沒有教養的孩子，漢辰板起臉一把揪起他呵斥他說：「乖兒，你的窗課還沒做完，先去做窗課，雞腿留給你。」

無限的委屈湧上心頭，乖兒鼻子一抽，委屈地問：「大哥騙人，雞腿呢？乖兒的雞腿去了哪裡？」

只有乖兒埋頭苦吃，不時站起身去夾雞腿，不然就將一盤愛吃的魚米端在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