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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里華萊士和赫胥黎比賽扔石頭的時候，他呵呵大笑，小聲地嘀咕道：「這個蠢蛋！這個蠢蛋！」，而華萊士和繆倫一見鍾情，尤其是後面兩個人在黑夜出去，銀幕上出現優美的風景風笛乍響的時候，已經五十幾歲的柯立芝突然容光煥發，像是回到了他的青年時光，他嘴角上揚，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單隻手托著臉，無名指輕輕地撫摸自己的嘴唇，他在享受銀幕上的一切，包括那婉轉悠揚的風笛聲，他可能也在回憶，回憶他幸福的愛情，回憶他生命中的美麗女子。

柯立芝總統的問題，讓卓別林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在場的人，除了阿道夫·楚克對卓別林的處境深懷同情之外，其他的人都站在一旁看笑話。

我正色道：「總統先生，這間房間是專門供奉夢工廠已經過世的有功之人的地方，照片上的這個人，是我們公司的一個演員，叫吉斯。」

然後柯立芝參觀了我的辦公室以及後面的剪輯室，當得知夢工廠所有的電影都是在這裏最終完成的時候，柯立芝很高興地在剪輯台上拍了一張照片，然後他還意猶未盡地拉著我拍了一張合照。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等會在這個演講上，這位總統肯定會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宣言來！

「總統先生，那是我的辦公室。」我回道。

下面的一系列華萊士率領軍隊乘勝進軍、英國人派王妃前來談判等等鏡頭，柯立芝的表情也跟著電影或喜或悲，一會開心地笑兩下，一會皺緊了眉頭，有的時候，他還會不由自主地衝著銀幕揮舞一下自己的手臂。

「自由！」

一進門，他就被裡面的布置吸引住了眼光，不停地點頭，看著他滿意的樣子，我的一顆心才算是徹底放了下來。

「果然比無聲電影要複雜得多！複雜得多！哈哈哈哈哈！」柯立芝突然捂著嘴巴大笑起來，我看了看銀幕，原來上面正放映著小華萊士和赫必胥把幾頭豬當作英國人的鏡頭。

隨著戰爭的不斷即席，柯立芝的表情也越來越興奮，他使勁地咬著嘴唇，原本敦厚的下唇都快被他咬破了，當銀墓上出現那一連串不斷加速的英國騎兵沖向蘇格蘭人的鏡頭的時候，柯立芝呼啦一下站了起來。

格蘭特嘿嘿一笑：「總統不是要在電影結束之後做一個現https://www.hetubook.com.com場演講嘛，估計出去趁熱打鐵向民眾演講呢。這回可有好戲看了。」

柯立芝在夢工廠呆了不好時間，他和夢工廠的很多員工談笑，態度溫和，根本不像是美國人嘴裏說得那個沉默寡言的總統。

到了樓上，首先引起柯立芝興趣的，就是門前的那個房間了。

「好！打得好！就應該這麼打！」柯立芝對旁邊眾人匯聚在他身上的目光渾然不知，他現在只關心電影里的事情，他在開心地笑，一邊笑一邊比劃著幾下拳腳，有的時候還會像小孩子一樣咬了咬自己的手指。

柯立芝站起身來，不停地對著觀眾鼓掌，然後電影的放映正式開始。

他在吼，周圍所有人都被他帶動了起來，馬爾斯科洛夫、萊默爾、托德·勃朗寧、約翰·科恩……這些曾經發出過怒吼的人，再次站了起來對著銀幕暴叫連連。

「格蘭特，總統這要幹嗎？」我被柯立芝這番動作弄糊塗了，趕緊一把扯過格蘭特低聲問道。

當華萊士的軍隊取得勝利的時候，柯立芝終於滿足地回到了自己的作為，他舒服地坐著，略帶得意地揚了揚眉毛，好像率領軍隊大敗英國人的不是威廉·華萊士，而是他，卡爾文·柯立芝！

「總統先生，我是一個英國人，但是對於美國也有著很深的感情，我認為英美兩國應該是朋友而不是敵人，這次事件，我很關注，我為那些死難的美國船員痛心，希望這次外交危急能儘快過去，英美兩國能夠重歸於好。」卓別林腦袋反應很快，搪塞了過去。

另一個是卓別林，他看著柯立芝，完全是以一個英國人的目光在觀察，他面色鐵青，有點失魂落魄。

「甘斯，放映什麼的都準備好了嗎？」我把甘斯扯過來，低聲問道。

很多時候，英國公民的身份對於卓別林來說，是個十分有效的擋箭牌，是個無形的武器，躲在這個擋箭牌的後面，他可以輕鬆得躲避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華萊士復讎帶領蘇格蘭人起義給繆倫報仇蘇格蘭高舉起正義的大旗時，柯立芝的神情稍稍有所緩和，他半個屁股似坐非坐地碰在座位上，另外半個屁股完全懸空，表情興奮，喉嚨里發出咕嚕咕嚕的低沉的聲響，看著銀幕上那些作惡多端ｈｅtubｏok•ｃoｍ.ｃｏｍ的英格蘭人一個一個地死在蘇格蘭起義軍的劍下，柯立芝連連道好，他的五官七竅都舒展開來，高興的笑意從下巴一直延伸到額頭。

晚上七點鐘，柯立芝在我們的陪同之下離開夢工廠，在警車的保護之下駛向夢工廠第一影院。

「女士們，先生們，前不久我們很多人還在這個電影院里觀看柯里昂先生的這部傑作，當時的激動人心的情景如今還離離在目，今天，我們又重新聚集在這裏，而且是帶著無比的榮耀，因為我們的觀影隊伍中，又多了一個人，多了一個美國總統！女士們先生們，掌聲獻給柯立芝總統，掌聲獻給為我們奉獻這樣一部優秀電影的安德烈·柯里昂先生以及夢工廠電影公司！」格蘭特言簡意賅，話音落處，電影院里掌聲如潮。

我把有聲電影的工作原理簡單地跟他介紹了一下，他這才明白。

電影在一片喊聲中結束，電影院里燈光亮起的失魂，柯立芝還在興奮地喊叫，他像以往指揮著他的部下一樣，帶動這所有電影院里的人在喊，聲音出奇的一致，大得讓人兩隻耳朵嗡嗡作響。

「安德烈，太神奇了！這些人的口形怎麼和聲音完全對得上呀，而且裏面竟然還有風聲鳥鳴，這也太神奇了！」剛看了不久，柯立芝就被電影搞得興奮異常抓住我的胳膊小聲問道。

進入洛杉磯市中心，離第一影院還有兩個街區的距離，車隊就像螞蟻一般開始在街道上蠕動起來，兩邊都是熱情的民眾，根本無法快速通行。

當影片中出現成年華萊士的時候，柯立芝轉臉看了看我，他好像是在確定銀幕上的那個人是不是我，在看了一會確定之後，他笑了一下，然後把頭重新轉向了銀幕。

柯立芝穩步下車，和民眾短暫地交流之後，走入了影院。

大家開始還在自己的座位上吼，然後柯立芝離開自己的座位走到前面吼，然後他揮舞著手臂往電影院外面走去，電影院里的人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一邊高呼著口號，一邊沖向外面。

「畜生！一群畜生！」他低低地罵著，詛咒著，根本忘記了自己是一國總統，身邊還有那麼多人陪著他。

華萊士失敗，流落到歐洲，在法國和教宗那裡碰壁，然後回到英格蘭被捕，這些鏡頭都讓柯立芝難以忍m.hetubook.com.com受，他身體前傾把兩隻手支在大腿上捧著腦袋盯著銀幕，不停地咂嘴，當出現華萊士的鏡頭的時候，他的眼神里就會多了一份渴望，而一旦出現法國國王或者是教宗的時候，他就會發出蔑視的噓聲。

這次放映，和以前的很不相同，以前首映的時候，記者一般是不會被放進來的，即便是進來了，也不會允許他們隨意拍照，不過今天，講台下面到處都是記者，閃光燈噗噗地響，空氣中飄蕩著濃重的鎂粉燃燒后的氣味。

這個老狐狸，太狡猾了！不過話又說回來，搪塞遮掩，本來就是他的拿手好戲。

不過這一回，他算是在這上面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一片安靜，偶爾會有人發出咳嗽的聲音。

旁邊的秘書或許從來沒有看過總統笑得這麼開心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著柯立芝滿臉都是驚詫的表情。

「原來他還是林肯總統的侍衛隊長？！那他也是美國的有功之人呀！這樣的人，應該由國家來供奉呀！」柯立芝挺直了身子，然後對著吉斯的照片緩緩鞠了一躬。他的這一躬，讓站在我身後的格里菲斯等人淚如雨下。

電影的高潮，最後結尾華萊士被處決的鏡頭，當華萊士對著鏡頭高呼「自由」的時候，早就積壓了一肚子悲傷的柯立芝一下子站了起來，他跟著那些觀眾一起對這銀幕高高舉起了自己的拳頭。

「安德烈，你們公司的這個做法好，這些對國家對好萊塢做出貢獻的人，應該被民眾記住呀。」柯立芝動情地說道。

柯立芝來加州看我的這部電影，背後有這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僅僅只是為了看一場電影那麼簡單，看來他的此行的重點，要放在這個演講上了。

華萊士領導著大軍和英國人第一場大戰，讓柯立芝的身體完全離開了座位，他雙手握住座位上的把手，依靠雙臂的力量把整個身體支撐起來。可能是因為視力的問題，他往前探著身子，很努力地盯著銀幕，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放過銀幕上的任何一個細節。

當電影里蘇格蘭人舉起長矛把英格蘭騎兵刺穿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的時候，柯立芝嘿嘿笑了起來。

格蘭特這麼一說，我一下子明白了。

柯立芝走了進去，見裏面空空蕩蕩但是打掃得很整齊，轉了一圈只看到牆上掛著一張照和*圖*書片，便問我道：「安德烈，這間屋子是幹什麼用的？這照片上的人又是誰呀？」

「我們的自由！」

等到了第一影院門口的小廣場的時候，那裡早已經被布置成了一個鮮花的海洋，無數民眾圍在周圍，廣場的外側全是記者，掌聲、高呼聲響徹雲霞，場面比《勇敢的心》首映的時候還要大。

「噢！是嗎？！」柯立芝眉毛一挑：「那就是說這棟小樓是夢工廠的白宮呀，走走走，參觀參觀你的辦公室。」柯立芝興沖沖地第一個走上了樓梯。

電影院里的燈一盞盞地熄滅，最後完全暗下來。

「怎麼，卓別林先生，有什麼不能說的嘛。」柯立芝微微一笑。

好在離電影放映的時間還早，再說他是總統，什麼時候到什麼時候放映，所以車隊也就一點一點地向前移動。

柯立芝從來沒有看過有聲電影，看得出來，他有點緊張，但是更多的，卻是興奮，他坐在我旁邊，身體沒有靠著座位的靠背而是直挺挺地立著，他的有點老花的眼睛睜得又圓又大出神地盯著銀幕，等待那束光線從放映室里投射出來。

廠標出現，片頭的獨白，然後是華萊士童年的鏡頭。

這部電影每一個鏡頭我都爛熟於心，所以也並不像首映的時候那麼緊張地盯著銀幕，大部分的時間，我都偷偷地看著這位總統。

柯立芝看電影的時候，和普通觀眾沒有什麼兩樣，他因為英國人耍陰謀弔死了蘇格蘭貴族而氣憤，看著小華萊士深夜為死去的父親和兄長舉辦葬禮而黯然身上，當風笛想起來的時候，他渾身一震，然後眼神頓時輕柔起來，臉上一片柔和，他眯著眼睛，稍稍撅著嘴唇，右手的幾根手指在空中微微地蕩漾，他在感受風笛的美妙聲響，在感受從銀幕上撲面而來的悲傷和詩意。

其他的人，比如馬爾斯科洛夫、萊默爾等人雖然看過，但也只是首映式時候的那一次，這次雖然是重看，但是仍然看得有滋有味。

甘斯對我擠巴了一下眼睛，然後對我說道：「老大，我辦事你放心，夢工廠最優秀的放映員，我和格里菲斯親自監督指導，一點問題都不會出的，你就安心陪同那位總統吧。」

見甘斯信心十足，我很是滿意，便陪同著柯立芝總統在前排就座。

然後我把吉斯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包括他去世以後把所有和-圖-書的錢都留給了夢工廠的事情。

接下來，繆倫被捕、被殺的戲，柯立芝在座位上入座針氈，他眉毛立起，額頭上的青筋條條綻出，雙手緊緊握住座位上的把手，咬牙切齒，目露凶光。

看了看手錶，見時間差不多了，我對格蘭特眨了眨眼睛，格蘭特立馬會意我的意思，笑嘻嘻地走上了講台。

卓別林這心思，柯立芝又怎麼會不知道，不過他也沒說什麼，只是笑了笑，然後指了指我的那棟辦公小樓問道：「安德烈，那棟小樓是幹什麼的？」

我沒有想到，身體並不是很強裝甚至有點單薄的柯立芝，嗓門竟然有這麼大，那麼多觀眾的吼聲竟然沒有壓住他。他吼得面紅耳赤，脖子上的血管根根暴出，吼得唾沫橫飛，眼睛睜得幾乎都要崩出了眼眶，他盯著銀幕上的華萊士，彷彿那是自己，彷彿那裡躺在那裡等待英國人的斧頭落下的，是美利堅合眾國。

我身邊只有兩個人沒有吼，一個是阿道夫·楚克，他看著幾乎瘋狂的柯立芝，雖然被他的熱情感染，但是他卻極力壓制心中的那份涌動，沒有喊出來。

電影中的那場以蘇格蘭人失敗而告終的悲壯的決戰，柯立芝卻在座位上異常安靜。整場戰爭從一開始就已經定下了悲傷的基調，看著電影上蘇格蘭人一片片地死去，看著華萊士通紅的含淚的雙眼，看著英國人得意的笑臉，柯立芝在座位上一動沒動，彷彿一尊雕像一般，他用右手托著半張臉，捂住嘴，傷心地垂下了頭，然後他再次抬起頭的時候，我看見淚花在他的眼裡閃爍，他的胸膛在劇烈起伏，握著座位把手的左手因為太用力，關節處發白微微顫抖，他憋屈著，把一股悲傷憋在心裏，盯著銀幕，目光如鐵。

「小心呀！小心呀！」柯立芝低吼著，雙目赤紅，雙拳緊握，弓著腰，像電影中的蘇格蘭人一樣把身體中的力量都集中到一個腰間，等待爆發。

好萊塢電影人之間再鬧矛盾，在遇到如此問題上，還是一致對外的。卓別林一直拿自己的英國國籍炫耀無比，經常在公正場合比如酒會上以一種傲慢的聲調說倫敦的街道是多麼多麼的寬闊美國的街道是多麼多麼的擁擠，說英國人的發音是多麼多麼的純正而美國人發音是多麼多麼的粗雜，他也經常拿他的英國身份來逃避各種問題，甚至是各種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