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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從剛才的那個街道開始，好像有人在跟蹤我們。」達倫的臉色變得沉凝了起來。

走到街口，看見有一個咖啡館，我帶著璇子走了進去。

我轉過了一個書架，突然看見前面有兩個人。

「請轉告戴笠先生，我很感謝他，不過我的手下還能夠應付麻煩，所以不牢你們辛苦了。」我笑了起來。

「怎麼了？」我問道。

「還有人等著要拜訪你呢。」璇子指了指外面。

「一塊錢，一塊錢你有沒有？」這個人的聲音是如此的熟悉。

內山完造走過去，看了一下，連連點頭。

果然不愧是戴笠，竟然已經對我撒下了一張網了。

在《毀滅》上他寫下了這樣的一句話：「安德烈惠存：人和蟲豸的分別，大抵是人有理想，蟲豸是沒有的，這理想捏在青年人的手裡，就如同一把火燭，無論何時，卻是不能忘記的。魯迅」

「先生，都像你這麼賣書，會虧本的。」我笑了起來。

看得出來，他很擔心我的安慰。

最要緊的，自然是籌備劇組的事情。但是因為這是一個秘密，所以要十分隱秘地進行，劇組籌備工作我全都交給了斯登堡、蔡楚生和費穆三個人進行，好在他們三個人對於夢工廠的行事風格都十分的明白，做起事情來也不需要我擔心。

「柯里昂先生，你的這兩本書在我們這裏賣得很好，經常有年輕人來買。」內山完造的笑容很是憨厚。

「你們兩個就相互簽個名嘛，也算是公平。」內山完造笑道。

「等等吧，等事情辦完了我們就走了。」我笑了起來。

他興奮得手舞足蹈，內山完造看了看，隨即也笑了起來：「柯里昂先生，這兩句真是好！」

我也把手中的兩本書交給了他。先生接過來，翻開了第一本，隨即笑了起來。

走了幾個街道，達倫突然停了下來。

一家家地逛商店，先是給璇子買了些新衣服，然後買了一些好玩的東西，達倫到後來都抱不動了，只得叫一個手下把東西先送回去。

「告訴他們我不舒服就行了。」我站起身來，起身走向後門。

「當然熟悉了。」璇子好奇地問道：「怎麼，你要出去嗎？」

璇子撅了撅嘴，低頭繼續消滅她的蛋糕。

相互提完了字，我們便開始聊了起來。

她的蛋糕剛吃完，達倫就從外面閃身走了進來，他的身後，跟著一個穿著黑衣服的中國人，這個人，我不認識。

在《野草上》，他寫的話是：「我常相信，世界還是有光的，儘管很多人看不見，不過有看見的人，就有hetubook.com.com希望。」

內山書店裡面賣的絕大部分都是進步書籍，我敢說這裏面很多都是政府禁止售賣的，在其他書店肯定是不會有的，但是在這裏也能找到。

達倫看不懂這些書，只是跟在後面，璇子雖然認識字，但是也讀不懂這些，只有我翻完這本翻那本，看得很是過癮。

「哥，什麼時候這些人才能夠不來呀？」璇子站在我旁邊，見我敲著自己的後背，趕緊走過來給我捏起肩膀來。

魯迅先生鼓起了嘴，做出了一個鬼臉，對我道：「安德烈，這是我們倆的秘密，不要告訴他。」

我一步一回頭地離開那個書店，一邊走一邊朝他們招手。

「不來？只要我們在這裏一天，他們肯定會來的。」我苦笑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我雖然是練過毛筆字的，但是在先生這些人面前，那完全就似乎塗鴉。

「笑什麼？」我睜大眼睛道。

「霍爾金娜小姐，你太顯眼，我帶人跟過去就行了。」達倫笑了笑。

「老闆，那幾個跟蹤我們的日本人被我們給逮起來了，這位先生領著人出現，說他們是什麼特別小組的。」達倫道。

「哥，不會又是吧？」璇子哪裡見過這陣勢，驚慌地問道。

「哦，什麼人有這樣的雅興？」我笑了起來。

他的這樣子，讓我心裏一熱，我以為那支槍筆他會放置不用，想不到竟然真的帶在身上。

他將杯子裏面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就咳嗽了起來，臉色通紅。

看著她那樣子，我笑了起來。

「坐在這裏幾天了，悶都悶死了，我們出去走走。」我站起身來。

外面起了風，有點涼。

「老闆，我們怎麼辦？」達倫問道。

「哥，你吃東西的樣子真逗。」璇子一邊搖著我的手臂一邊眉開眼笑。

點了兩杯咖啡，要了一些點心，我便坐在那裡等。

「先生，你叫我安德烈就行了，我可實在當不起你叫先生。」我吐了吐舌頭。

那個人對我施了一禮，然後轉身告辭。

「一定寫！一定寫！這兩句話，算是對我一生的概括了！好！好！」先生興奮得鬍子都抖了起來。

寫完了之後，我紅著臉，對先生道：「先生，獻醜了，我這字實在是上不得檯面，你要是掛到書房裡，恐怕會被人笑話的。」

這天下午，當我送走一批報業的記者們之後，看了看表，正好是下午兩點。

「哥，我也想知道。」璇子跟道。

璇子轉臉看了看咖啡館的門，然後心不在焉地吃起面前的點心來。

「和-圖-書沒事，吃你的點心。」我笑了笑。

至於我，要應付那些潮水般前來拜訪的人，這些人三教九流什麼樣的都有，每天我的工作就是在那個小院子裏面接待一撥撥的人，往往前腳送走一批，後面的一批就來了。

「柯里昂先生，讓你受驚了。」那個中國人走到我跟前，摘下了帽子。

這樣的情況估計要是在其他的書店裡面，早就被趕出去了，但是書店裡面的店員不但沒有趕他們走，而且還走過去給他們倒水，幾個青年滿臉的感激。

璇子搖了搖頭。這地方，她一個小姑娘是不太可能知道了。

「老闆，看來我們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這樣我們的行動可有些不妙呀。」達倫有些擔心了起來。

先生也不分辨，拿過他的那兩本書，從旁邊的筆筒裏面抽過一支毛筆，認真地在上面寫了起來。

他越是這麼說，我越是羞愧萬分。

「那我們什麼時候走？」璇子這幾天看來也是對這些源源不斷前來拜訪的人搞得有些頭大了。

我的聲音讓魯迅先生一驚，隨即轉過身來，看到是我，他立刻孩子們笑了笑。

逛完了街之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就問璇子道：「知道內山書店在哪嗎？」

我們吃完了飯，又聊了一會，我便起身告辭。

先生笑了會，翻開了第二本，然後臉色當即就變了起來。

我實在推脫不掉，只得走過去，硬著頭皮在那張宣紙上面寫下了這兩句詩。

我轉過身去，看著那個小店的方向，喃喃道：「他是最值得尊敬的人，一個老頭，一個民族的靈魂。」

璇子看著我那怪樣子，咯咯地笑起來。

年輕人感激地看著他，激動得滿臉通紅，他從自己的工作服裏面掏出一塊大洋，然後放到了魯迅先生的手裡面，接著鞠了一個躬了出去。

「鬼鬼祟祟的，不過很是專業，應該不是中國人。」在這方面，達倫可是專家級的人物。

「吃飯，吃完了再聊。」直到內山完造招呼我們進去吃飯的時候，我們才發現已經是晚上六點了。

「內山君，也給我拿兩本讓柯里昂先生簽名吧。」先生看著我，笑了起來。

在上海過的這段日子，並不想我想象中的那麼清閑，相反，十分的繁忙。

先生看著那兩行字，呵呵大笑：「安德烈，要說你這字，還真的不怎麼樣，不過一個外國人能夠寫成這樣，也算是不錯了。我這個人臉皮厚，不怕別人笑話，不過倘是那些人看到了，也會為這兩句詩讚嘆的。」

「這幾個人看來是剛剛才跟上我們的，我先和*圖*書找個地方去坐坐，你帶咱們的人把他們打發了。」我笑了起來。

「先生，什麼時候我安排你到香港去仔細檢查一下，然後在那邊療養一段時間，我們那邊有分廠，而且醫療條件比這邊也好，實在不行，我從美國那邊給你找個好醫生過來。」一想到幾年之後他就要去世了，我的心便沉重了起來。

達倫和璇子相互看了一眼，顯然，他們並不明白我的話。

我們都笑。

洗完了之後，先生還特意看了看，大概是覺得自己寫得還算滿意，這才鄭重交給我。

這個時候正是外面熱鬧的時候，人來人往，買香煙的，拉黃包車的，丁零零的電車……看著周圍的一切，我感覺前所未有的新奇。

後來我們一打聽，才知道這個書店在北四川路的施高塔路。這條路倒是距離我們逛街的地方不時很遠，步行走過去，大約二十分鐘之後，果然看到了一個書店在前方。

我寫在那本書上的是兩句詩：「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早就聽說內山書店的好，內山完造對於中國人是十分和善的，對待中國的知識分子和進步青年，更是十分的慷慨和大方，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解決了這件事情，我們出了咖啡店，也不敢在耽誤，便乘車返回了明星影戲公司。

我接過那輛本書，發現是我寫的《蒙太奇論》和《長鏡頭論》。

「柯里昂先生，我們剛才還聊到你呢，聊到你送給他的那支筆。我要看，他偏不給我。」內山完造看著魯迅先生，直搖頭。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先生的眼眶也有些發紅，隨即又笑了起來。

我們三個人小心地在書架裏面走，一邊走一邊小心地翻看著書。

「無礙的，無礙的。」我學著魯迅先生的神態搖了搖頭：「上海這地方魚龍混在，自然什麼人都用，等我們進入了東北，進入了張學良的地盤，戴笠他們估計就鞭長莫及了，而日本人的行動也會收斂很多，加上我們自己的人，不會有什麼問題。」

「璇子，錢你就不要擔心了，這些東西，你哥還買得起。」我嘴裏面含了一個剛買來的大糖塊，聲音模糊。

那本書上我寫的是這樣的一行字：「先生實乃民族魂。安德烈·柯里昂」

內山完造跑出去，時候不大氣喘吁吁地捧回來了四五本書，除了我的那兩本書之外，還有魯迅先生的兩本，一本是《毀滅》，一本是《野草》。

「老闆，那個老頭是什麼人，你好想對他特別的尊敬，我還從來沒和*圖*書有見過你對人怎麼尊敬過。」達倫問了一句憋在他心裏的話。

啪！他拍了拍桌子，臉上大喜：「這兩句好！這兩句好！內山君，你來看看，這兩句好！」

「在上海，除了中國人之外，對我們感興趣的，恐怕就是日本人了。」我啞然失笑。

「璇子，你吃東西的樣子也不比我好看多少嘛。」我伸過手抹掉了她嘴角的蛋糕。

「要我跟著過去不？」霍爾金娜見我要出去，走過來問道。

接下來，我們聊了很多事情，聊文學，聊青年，聊國家大事……

「無礙的，無礙的。上海這地方，我呆慣了，也離不了這地方，這裏需要我這個固執的老頭來罵上幾句。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話很實在。」先生哈哈大笑。

先生和內山完造一直把我送到店外。

「都是些很好的青年，能夠幫助他們我很高興。」先生指了指門口，把手裡的那枚銀洋交給了旁邊的一個店員，然後對我擺了擺手，把我帶到了店後面的房間。

這兩句，在後世人人都知道是先生寫的，我只不過是借用了一下而已，而看到他興奮的樣子，我才猛然想起歷史上這兩句詩是他在1932年寫的，這個時候，倒成為了我的「傑作」。

街道上一片昏暗，只有那個書店門口亮著昏黃的燈光，兩個身影站在燈光之下，在涼風中是那麼的單薄，他們看著我，不願意進去，直到我拐過一個街角。

「哥，我一個人哪裡用得了這麼多東西。那些東西都太貴了，就那塊表，都夠買一個小店面了。」璇子看著我，有些心疼那些錢。

相比之下，魯迅先生在送給我的那兩本書上的題詞寫得就十分的漂亮。

回來的路上，達倫要乘車回去，被我拒絕了。這個時候，我想在街道上走走，這個晚上，我的內心始終都被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充填著，既沉重又幸福。

「璇子，你對上海熟不熟悉？」我問道。

聊得很投機，根本沒有意識到時間流逝。

一個穿著工作服的青年，滿臉的激動，他的前面，站著一個穿長衫的消瘦身影。

「沒事的。至少我的情況比先生強。先生，多多保重。明天我就要走了，這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和你再見上一面。」我抽了一下鼻子。

「先生，你可得保重身體。」我拿過了他的那個瓶子，便不讓他喝了。

「看是看過，不過都是在照片和書本里，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我笑了起來。

我們三個人走了進去，站在門口的店員笑容滿面地打了個招呼然後就任憑我們自己活動了ｈtｔｐs://ｍ•ｈｅｔuｂoｏk.ｃoｍ.ｃom。店裡面的書籍都是敞開陳列，讀者可以隨便翻閱，店裡面也有長椅和桌子，可以在那邊坐著看書，有幾個穿著破舊的工作服的青年就坐在那裡小心翼翼地翻看著一本本厚厚的書籍，這些青年，一看就知道是那種買不起書到這裏面看書的。

「內山君，我讓你拿安德烈的兩本，你拿我的幹嘛？」先生調皮地問道。

「先生，你這不是折殺我嘛。」我立馬臉紅了起來。

上海洋人本來就多，我們的打扮故意低調，所以一路上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我們，這倒讓我們快活了起來。

「安德烈，這書店裡面有筆墨，你給我寫個條幅，我裱起來掛在我的書房裡！」魯迅先生看著我，激動了起來。

「三本書，一塊錢。我這一本是送你的，但是其他的兩本，是內衫先生的。」魯迅先生笑了起來。

都是一些家常菜，內山完造還特意打了壺酒，幾個人一邊喝一邊聊，先生很高興，也喝，一邊喝一邊道：「安德烈，我已經半年多不喝酒了，喝了就咳嗽，不過今天例外，高興。」

「安德烈，在中國不比在美國，任何事情，都是需要小心的，尤其是這一次。我的意思，你懂嗎？」他抓住我的手，小聲道。

「安德烈，你給予我的這個帽子，我可是擔當不起。」他看著我，摸了摸自己的鬍鬚。

「怎麼了？」璇子抬起頭，一張俊美的小臉在燈光下讓我看得有些發獃。

後面是一個還算寬敞的客廳，在裏面，我見到了傳說中的內山完造，很和氣的一個日本人，中國話說得很不錯，他見到我很激動，跑到店裡面摸出了兩本書讓我一定要在上面簽名送給他。

我帶著璇子，從後門溜了出去，出了明星影片公司然後進入了鬧事之中。

「使得使得！」內山完造跑進去，拿出了一副宣紙。

「有！」那個青年緊緊抱住了書。

先生笑道：「這幾年身體大不如前，也消瘦了不少，皮包骨了。」

這幾天，她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笑，從來沒有這樣開心過。

先生只是笑，兀自點燃了一支煙。

書店規模算是中等，門口有一個大茶缸，免費向過路的行人供應茶水，店門敞開，裏面雖然有幾個人，但是並不是很多。

很年輕的一張臉。

看到這裏，我不由得點了點頭。

「柯里昂先生，我們是戴笠先生派來保護你的。想不到你們的人也很厲害。」年輕人這麼一說，我算是明白了。

「這個戴笠，果然是名不虛傳。」我長出了一口氣。

「哥，這些東西你沒有看過吧？」璇子拉著我的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