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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意思自然是問我我身邊的其他人會不會要了我的命。

鐵門被關上，房間裏面的光線頓時昏暗的起來，結果只剩下了我們兩個人。

「你想知道嗎？」

我走過去，打開了錄音機。裏面傳出了一曲悠揚的隱語，這音樂我很熟悉，《勇敢的心》的原聲帶。

羅斯福不鬧騰了，他靠著牆壁獃獃地看著腳下的一縷光線，咧著嘴笑，口水從嘴巴裏面滴出來也不知道。他這樣子，倒是讓我越發不知道他是真瘋還是假瘋。

只有我搖了搖頭。

我滔滔不絕地說著，羅斯福獃獃地聽，一句話都說不過來。

唯一的不同，是我走到最後看到了光明，而他走到最後是一頭栽倒在泥潭裡面。

「安德烈·柯里昂，有一件事情我不清楚，想問你一下。」

「這一次針對你的審判，我和其他人整整準備了好幾年，每一個細節我們都考慮到了，絕對萬無一失，為什麼到最後卻出現這樣的一個結果，為什麼你們最後能夠找出來那麼多的證據然後徹底犯案，為什麼那個向來對任何人都是冷酷無情的埃德加·胡佛會幫助你！為什麼！？」羅斯福大聲問道。

「你是一個失敗者。徹徹底底的失敗者。」

我有一種預感，這或許是我和羅斯福見的最後一面了。

「你現在被判了終身監禁，我一直在想，這對於你來說，是件好事還是壞事。我覺得是好事，因為我覺得接下來的時間裏面，你可以好好想一想你為什麼會落到今天這樣的境地。」我點燃了一支煙。

穿著一身棕色的囚衣，並沒有在輪椅上，而是挨著牆根的一角縮在那裡。頭低著，看不清楚他的臉。他的那個輪椅倒在一旁，也不知道這傢伙是怎麼挪到那邊的。

「能給我一支煙嗎？」一直不說話的羅斯福突然開口了。

果然是裝瘋，哈里·杜魯門猜得一點點都沒錯。

「為什麼？」

羅斯福住的這個監獄，在所有的監獄中條件絕對屬於中上等的。雖然他犯了罪被判了終身監禁，但是他畢竟不是一般人。這個監獄比普通的牢房大兩三倍，裏面除了一張大床之外，還有衛生間和活動室，鋪著灰色地毯，甚至在桌子上還放上了一盆花，這裏哪裡像是監獄，分明就像是一個小公寓。

只有我清楚，這件事情雖然大哥能夠辦得到雖然大哥也會去辦，但是這一次絕對是羅斯福自己的選擇。

「因為你活著和你死掉沒有任何的分別。你現在在我的眼裡面，只不過是一個殘疾人而已而不是什麼美國總統。你一生的努力都灰飛煙滅並且永遠都不可能重建，你將以美國第一個被彈劾的總統的身份永遠記載在歷史當中，幾十年後，當我們的後代談起你的時候，他們會對你的名字吐口水，你活著和死了，沒有任何的分別，我如果是你，我自己都不會選和_圖_書擇活下去。」

「因為如果我和你的身份調換一下，我絕對會這麼做，斬草除根嘛。」羅斯福洒脫地笑了一下，然後繼續道：「我如果告訴你我怕死，你肯定會笑話我，但是我真的很怕死。不過現在看來，這是難免的了。」

「安德烈·柯里昂，你會殺了我嗎？」羅斯福突然轉臉問道。

他走的道路，絲毫不比我的容易，也是一路坎坷。

見羅斯福之前，我曾經想象過這傢伙到底會是什麼樣的一種狀態，但是我從來沒有想到我他會是我看到的樣子。

我笑而不答。

我的話，讓羅斯福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他先是看著我，然後痛哭地閉上了眼睛。

「想不到呀！想不到呀！埃德加·胡佛竟然是你哥哥！我先前還想和他聯手對付你呢，我真是太傻了！安德烈·柯里昂，我擺在你們柯里昂家族的手裡面，實在是心服口服，心服口服！」明白了事情原因的羅斯福，顯得異常的悲涼。

我們不知道他是睡著了還是不說話，便示意旁邊的監獄長前去察看一番。

「這段時間我一直再想，如果我們是朋友而不是敵人會變成什麼樣子。如果是那樣的話，我想我們想在絕對不會在這裏。」

「沒事的。你們都出去吧。」我揮了揮手，達倫等人退了出去。

「沒想到呀，沒想到，我羅斯福活到了這把年紀，經歷了這麼多風風雨雨，最後的見識竟然還比不上一個年輕人。」羅斯福笑了一下，聲音裏面帶著無心的落寞，也帶著無限的絕望。

「老闆！」達倫·奧利弗聽我這麼說，立刻急了起來，他怕我一個人和羅斯福呆在一起會出危險。

但是眼前的羅斯福，卻讓我們都大吃一驚。

我遞給了羅斯福一根煙，然後笑了起來。

羅斯福激動了起來，全身顫抖。

「不過，我要讓你知道，我是富蘭克林·羅斯福，不管到什麼時候，我從來都不會為我做過的事情後悔，不管什麼是時候，我都會維護自己最後的尊嚴。這就是我的風格。」

「走之前，你能把那個錄音機給我打開嘛，我動不了了。」羅斯福指了指門旁邊的錄音機。

這句話，讓我鼻子一酸。

「這就是命運吧。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來到這裏。我要說的是，雖然我不明白這些事情為什麼會發生，但是我很高興自己能夠在這裏做出這樣的成績。」

「也許你是對的，但是現在如果讓我重新選擇的話，我還是會選擇這條路。這就是我和你的區別。你是一個好人，如果我不是這個身份，我想我們也許會成為好朋友。」

「你說得不錯，我落到今天這樣的境地，實在是值得思考的。這麼多天來，我都在想這個問題，可是一直想不通。玩政治，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玩計謀，你也不夠格，但是我就不明白了ｍ.ｈｅtuｂｏoｋ•ｃom.ｃom，為什麼你一次次能夠死裡逃生並且最後能然能夠把我給送到這裏來！？我想不通！不是我誇海口，整個美國比我聰明的人，比我有魄力有能力的人，根本就沒有幾個，而論實力，論影響力，你當初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夥子，為什麼你會贏！？我有權力，有頭腦，有金錢，有各種各樣的賣命的人，為什麼我會輸給你？！」

羅斯福點了點頭：「我覺得會。」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瘋了。如果你沒有瘋，我想接下來的我要說的事情你都會十分的清楚，如果你真的瘋了，我說這些話的時候也就很輕鬆了。不管怎麼樣，這些話是我這麼多年來埋在心底的話，今天倒出來，我會很舒服。」我坐在羅斯福的對面，笑了起來。

他是一個十分能夠隱藏自己感情的人，而這一次之所以在我面前隱藏不了，完全是因為我的這些話徹底戳到了他的痛處。

「為什麼？」我問道。

三天之後。關於彈劾羅斯福的法案的結果被統計了出來。

「老闆，這麼了，這傢伙對你不尊敬了！？看我進去怎麼收拾他！」達倫見我這樣子，立刻火了起來。

「你們出去吧，我要單獨和羅斯福先生談談話。」我對監獄長揮了揮手。

「真好聽呀！」羅斯福微笑著閉上了眼睛，然後似是喃喃自語：「安德烈·柯里昂，你知不知道，其實我也是你的忠實粉絲呢。」

他跟我說的沒錯，他用這樣的方式，維護了自己最後的尊嚴。

「原本咳嗽一聲美國都要抖三抖的傢伙，現在卻落得這樣的一個地步，實在是可憐呀。」我看著羅斯福，也是嘆惜不已。

羅斯福昂頭大笑，笑聲中帶著無奈、悲涼、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我似乎明白了哈里·杜魯門的意思。

「這麼多年來，我很自豪自己能夠從始至終地老老實實地拍電影給觀眾看，把這個世界拍出來，把這個世界裏面最好的東西最珍貴的東西拍出來給人們看。再這樣的一個世界裏面，這樣的一個物慾橫流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變得異常冷漠的世界裏面，真情、人與人之間的那種最真摯的情感，自由、尊嚴、生死……當我老老實實把這些東西展現給民眾的時候，我在用自己的一顆心去和他們溝通。他們會尊敬你，發自內心地尊敬你，即便我只是個小導演而不是一國的總統。」

沒錯，在之前的很多事情上面，他是一個失敗者，但是在這件事情上，他贏得了我的尊敬。

「走吧。」我搖了搖頭，轉身看了一眼這扇牢門，然後走了開去。

「埃德加·胡佛是你的大哥，這一點我沒有想到。不過接下來的很多事情我是會想到的。我剛才我你會不會殺了我，其實這個問題我自己都知道答案。你是一個好人。你不會動手hｅｔuｂook•cｏm•ｃoｍ。但是這並不說明你不動手我就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人心！民意！」我的一句話，讓羅斯福臉色鐵青，氣喘如牛。

「什麼東西？！」羅斯福問道。

「你說從你本人的立場來看，你不會殺了我。那從別人的立場來看呢？」羅斯福問我道。

羅斯福對於我的很多事情都清楚，這個自然他也知道。

羅斯福這個人，向來詭計多端，誰能肯定他不是在裝瘋呢。

「你笑什麼？」

「你覺得我會殺你嗎？」我反問道。

「我和你不同。你是一個有野心的人，非常有野心，你要這個國家都匍匐在你的手下，你要做站的最高的那個人。我不是。我對政治這些事情沒有多大的興趣，我只想拍電影，一部一部地拍，用心去拍，僅此而已。」

而就在這個消息被宣布出來的一個小時之後，另外一個消息經過洛克特克電視台的報道傳遍了整個美國：富蘭克林·羅斯福在獄中自殺，用他的皮帶在浴室裏面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安德烈·柯里昂，我從來都沒有想到，有一天我們兩個人會坐下來平心靜氣地聊天，而且會是在這樣的一個地方。」羅斯福貪婪地喜樂一口煙，然後微微閉上了眼睛。

退出門外，關上那扇門，聽著從裏面傳來的若有若無的音樂，我默默無語。

一邊說，他一邊看著我們，目光兇惡。

羅斯福這個人一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他的理想了。成為美國總統在美國呼風喚雨的理想。他這麼多年來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為了這個理想，為了這些，他完全可以不擇手段。為了這個理想，其實他也付出了無限的辛苦和努力。

「你知道我有一個哥哥很多年前離開家之後就杳無音訊了嗎？」我問道。

他的身體在顫抖，雖然他在竭力掩飾自己，但是他的一系列反應出賣了他。這傢伙根本就沒有發瘋，而是在裝瘋。

也許在人們眼裡面，他是一個壞事做盡的人，但是無可否認，他是一條漢子。一個起碼能夠對自己做過的事情有所承擔的人。

看著他那倔強的樣子，我站起了身。

我不知道其他人在看到這封遺書的時候會有什麼樣的想法，我在看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到聖卡塔麗娜島上面的海風。那種讓靈魂送入天堂的風。

我走到了監獄長的身邊，羅斯福依然在抱著監獄長的大腿大喊大叫，監獄長想踢他，被我制止了。

果然，他點了點頭。

「外面的情況你可能不清楚。我來說給你聽聽吧。你的民主黨完全垮掉了，在幾十年之內，它將完全一蹶不振，國家安全局覆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全新的和我們關係密切的調查局，你辛辛苦苦扶持起來的黨羽和類似於非美調查委員會、廣播電影局這樣的機構，也完全灰飛煙滅了。新的總統大選會開始，哈里·杜m.hetubook.com.com魯門將會繼你之後成為新的總統，他一上任，就會剷平你之前辛辛苦苦苦心經營的所有東西，你的所有努力，都將成為泡影。」

「老闆，你真相信這傢伙瘋了？」哈里·杜魯門卻不以為然，他看著羅斯福，對我使了個顏色。

「安德烈·柯里昂，你可以走了。」笑完了之後，羅斯福看著我，揮了揮手：「我很感謝你來看我。雖然我們都了這麼多年，雖然我們勢同水火，但是我要說，真的感謝你。謝謝你給了我這麼刺|激的人生，這麼刺|激的經歷，遠遠比一個平淡的人生要過癮得多！」

這一查看不要緊，羅斯福在監獄長捧了他之後，哈哈大笑起來。

「如果你沒有遇到我，你將成為美國歷史上最偉大的總統，你會成功地解決經濟危機，你會應得全美國乃至全世界的尊敬，你還會在世界大戰當中成為巨頭，會連任四屆直到最終死於任上。你死之後，全美民眾會為你舉行國葬，你的名字，將永遠和這個國家的名字聯繫在一起，成為這個國家的驕傲。但是很不幸，你遇到了我。所有的這些都不存在了，你現在的身份是一個階下囚，第一個被彈劾的總統，被永遠地釘在了恥辱柱上。」

我希望羅斯福能夠進入天堂，因為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還后相見，我希望在那裡，我們不會成為敵人，而是朋友。

「老闆，這傢伙是不是瘋了？」旁邊的達倫·奧利弗看著羅斯福直搖頭。

「既然你想不通，那我就告訴你吧。不錯，你手裡面很多的東西我都是不具有的，我甚至承認，很多時候你只需要伸出一根手指就能夠碾死我，但是你為什麼一次次遭受挫折而我一次次卻爬起來坐大？根本的原因就是這世界上，除了你說的什麼權力、金錢之外，還有一種東西是這些東西無法相比的，在這種東西面前，所有的事情都變得微不足道，只要你掌握了這種東西，你就能夠戰無不勝。」

當達倫·奧利弗跑過來告訴我羅斯福上弔的消息的時候，我旁邊的很多人都在說調查局的動作果然是快。他們以為羅斯福的死是大哥派人乾的，畢竟大哥之前就說過。

我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很輕，但是我確定羅斯福能夠聽得到。

「好了，你可以走了。」羅斯福沖我揮了揮手。

「所以，其實我們完全是兩股道上跑的車，根本就不可能打交道。但是最後確實你自己找了上來，然後我們都被陷進了泥潭。這結果，是你自己把自己給埋葬了，我雖然勝利了，但是也經歷了很多的坎坷，甚至差點丟了性命。」

「華盛頓為什麼會永垂不朽，林肯為什麼一直被人們懷念，其實也是因為他得到了人心。而你不是，你的眼裡面，權力這些東西太重要了，完全遮蓋了你所能夠見到的其它的本來應該得到你重視的東西。所以你才ｍ•hｅtuｂook.ｃom.com有今天。」

我確定這傢伙說的也都是他的心裡話，這麼多天，他肯定想過很多次。

「我笑你有得時候真是聰明絕頂，有的時候卻又是那麼的糊塗。」我搖了搖頭道：「從我個人的立場來說殺你和不殺你，沒有任何的區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了起來。

我的這些話，讓羅斯福的嘴角抖了一下，但是他似乎還是沒有多大的反應。

其實從關押他的那個房間裏面出來，我就已經料到他會有這樣的一個選擇。

羅斯福好像根本就沒有聽到我的話，依然看著眼前的那縷光線傻笑。

「老闆，羅斯福這個人心眼多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現在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處境十分的不妙，而且他也知道有可能自己的性命都將不保，再這樣的情況之下，他自然得想出一些辦法來自保，而裝瘋顯然是最為容易也是最為保險的一種辦法。依我看，這傢伙十有八九是裝瘋，你如果不信的話，可以走過去試一試。」哈里·杜魯門壓低聲音，笑了起來。

美國各州，以壓倒性的投票，贊同國會提出的彈劾法案。這也就意味著，羅斯福真的成為了美國歷史上第一個被彈劾的總統。

「說。」

「也許會有人來要我的命，但是我要說，對於我來說，很早之前，我就已經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個結局，因為我做過的惡事太多，我犯下的罪惡也太多，當然了，死在我手裡面的人也很多。有句話說得好，叫血債血償，我相信惡有惡報這句話，所以我知道自己會有怎樣的一個結局。」

「想！這個問題我就是想不清楚！埃德加·胡佛為什麼要幫助你！」

所以，但我告訴他他所有的努力都化為泡影的時候，他就是再有忍耐力也完全不可能掩飾得了。

「你們這些政客，總是覺得獲得華爾街大財團的支持，有大靠山支持就能夠戰無不勝了。我告訴你，那些東西在民眾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在這個世界上，金錢也罷，權力也罷，說到底只不過是一些符號罷了。失去了這些東西，人可以活得很好，但是靈魂不一樣。」

洛克特克電視台隨即公布了羅斯福的留下來的一封遺書。

「埃德加·胡佛就是我的這個一直杳無音訊的大哥，卡爾·柯里昂。這下子你明白你為什麼會輸得這麼慘了吧？」

然後讓我們所有人大跌眼睛的一幕出現了：羅斯福哈哈大笑，長長的鼻涕流了一臉，一把抱住監獄長的大腿，大聲嚷了起來：「我是美國總統！我是美國總統！你們誰不放我出去，我就讓人弄死他！」

這封遺書寫得很簡單，只有三句話：我，富蘭克林·羅斯福，永遠愛著這個國家，美利堅合眾國。我的死和任何人無關，是我自己的選擇。希望我死之後把我的骨灰拋入大海，希望所有人忘記我。美國第三十三任總統富蘭克林·羅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