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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修工立即停止了手裡的活計，瞪圓了眼睛朝她走來，怒斥道：「你幹什麼！離遠點！」

許江騁的下頜線繃緊，良久，他才重新開口，「是我不該帶你們一起。」

「你剛剛，太冒失。」

維修工無奈地笑了，「我哪有錢開廠，我就是跟著人屁股後頭打工。沒錢沒房子，老婆也沒娶到，老家裡的人都知道我是叫部隊給退回來的，閑話難聽，說什麼都有。」

維修工咧嘴笑笑，不說話，拎過高壓水槍開始清理創面。

「嗯，給認了，十級。」維修工滿眼嘲諷，「有個屁用。」

「誒，你哪個連的？我10年就入伍了，你長成這樣，肯定是軍區名人才對，我怎麼沒見過你。」

「那這個加班費，誰幹活誰賺嘍？」

「你這應該夠傷殘認定了吧。」

那人也不客氣，接過來別在耳朵上，語氣客氣了很多，「就我自己。」

感慨完，維修工把煙頭甩到地上，重新拎起高壓水槍，許江騁躲遠了些，位置剛好可以通過縫隙看到宿舍間的一角。

「剛才跟美女報過價格了，550。」

孫佳琪還想說什麼，祝晚星拉了她一下，搖了搖頭。

祝晚星高呼，「那就好！我將功補過，你不能再和_圖_書生氣了。」

祝晚星原本跟孫佳琪老老實實站在一旁，安靜地充當背景板，聽到這樣與自身專業相關的錯誤極端言論，實在是沒忍住。

維修工停下動作，驚喜地問：「你哪一年啊？」

孫佳琪及時提議：「要不，咱們還是先走吧，我明天一早還有個組會，不能回去太晚。」

「我以前也在部隊待過。」

許江騁從兜里掏出煙盒，先讓給維修工一根。

許江騁問：「這肯定是醫院分析鑒定后的結果，不會是隨便亂安的，而且按道理，傷殘也會給安置處理。」

孫佳琪：「這位大哥，PTSD是一種精神障礙沒錯，但它不是我們日常所說的『神經病』……」

許江騁害怕暴露信息：「我只在新兵營待過，訓練時手臂受傷，被迫提前退伍了。」

維修工沒有起疑，「明天下午六點來提車。」

他把照片放大后盯了一陣，然後直接發給了今晚值班的其他同事，然後電話安排：「現在直接帶人進，重點搜那間員工宿舍房，我探過路，不方便露面，嗯，明天回隊里再說。」

維修工點頭，「我們老闆人好，知道我日子難過，讓我住廠里值夜班，這樣關門晚，www.hetubook.com.com還能省筆房租。」

祝晚星又打起精神：「是不是我的照片有幫助？」

許江騁的手捏了她肩膀一下，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祝晚星心裏一緊。

許江騁默了一瞬。

維修工警告似地瞪了她一眼，又確認了一遍門鎖，轉身回去接著幹活。祝晚星手垂在身邊，沖許江騁晃了晃。

維修間里，聯排的白熾燈將房間照得亮如白晝，和院子里伸手不見五指的可見度形成鮮明對比，維修工車彎腰檢視划痕處，許江騁開始打量四周。

祝晚星小聲辯解道：「他們廠房門口有攝像頭，我進門的時候確認過，電源提示亮著，所以我才敢這麼乾的。」

維修工用砂紙打磨車身，斜眼看了他一眼，「啊，當過，你怎麼知道。」

許江騁清了下嗓子：「這錢收得沒道理，我們怎麼知道你是什麼時間修的車。」

許江騁心情複雜地應了一聲。

「需要放多久？」

「兄弟，當過兵啊？」

許江騁說的有道理，但是，她也有自己的考慮。

「你左手小臂上是槍疤吧。」

維修工看他的眼神變了，帶了一絲警惕，「見過啊？」

維修工直接把門關上上了鎖，「別亂看！」

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話時，維修工露出一抹冷笑，很是不屑。

為了幹活方便，維修工把身上的引著「明鑫汽修」四個字的工裝外套脫了下來，只穿著一件跨欄背心，許江騁打量著他的身材。

「對，就這個，因為這個，硬是把我給退了，服役沒到年限，不能正常退伍安置，你說我那八年不是白瞎嗎？」

「這不是開玩笑，如果他的房間里藏匿了其他人，如果你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後果不堪設想，對方打擊報復怎麼辦？蓄意傷害怎麼辦？」

「對不起，你別生氣。」

許江騁皺眉，「你不是正常退伍？」

許江騁的臉色很難看，聽完別人不怎麼如意的人生，祝晚星和孫佳琪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

「西南。」

「所以，你平時就住這裏？」

「我也知道我不是神經病，可人家用人單位不這樣想啊，人家看了病例看了情況介紹，一眼就認定我腦子有問題，我總不能挨個敲人家單位領導家的門去解釋我不是神經病吧？」

祝晚星被訓得笑容盡失。

「為了我不讓我繼續在部隊待下去，他們還給我按了個神經病的名頭，說我，有什麼，p什麼東西……」

「真要正常退伍，你覺得我m.hetubook.com.com還會在這裏干這個嗎？」維修工吐了口煙，「這不是么，胳膊，執行任務的時候受的傷，腿還骨折了，我左手這後面兩根手指沒辦法蜷，打中神經了。」

「哪個軍區？」

祝晚星吐了吐舌頭，「我這不是，想幫你……」

「早點遇見也是好事，少耽誤青春，我看我這在部隊里白耗了八年多，結果還不是跟你一樣。」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許江騁按住他：「你看你這汽修廠開的也挺大，有手藝，怎麼都能掙著錢。」

維修工皺著眉擺手，「得了吧，也就是你這樣沒經歷過毒打的還信這一套，哪有那麼好的事等著你，你就說，就算他們給出安置介紹函，哪個好單位願意接收神經病？」

「哦，怪不得。」維修工又停下了，從兜里摸出火機，把耳朵上的煙拿下來塞進了嘴裏，「你那不能叫退伍，這叫退回原籍，懂嗎？」

維修工冷笑：「行啊，只要你們時間不打緊，我一個人也怪無聊的，先把車開進廠里去。」

院子里的可見度實在太低，剛好掩飾了許江騁臉上的顏色。

從汽修廠出來之後，氣氛有些沉悶。

許江騁補充：「PTSD。」

祝晚星立即抱怨說：「親愛的，他說夜間修理要加和*圖*書修50塊錢。」

「下不為例。」

「我先把照片發你。」

維修工一副愛答不理的表情，「不加錢也許，明天再修，後天來提車，這個看你們自己。」

祝晚星感受到許江騁的視線，悄悄打開手機攝像頭，一點一點挪到門邊，直接一把推開門，一邊飛速對著門裡拍了張照，一邊大聲問；「師傅，你晚上就在這裏住啊？」

祝晚星忙說：「加錢可以，我們要在這裏看著，確保你是今晚修的。」

祝晚星抬起手，佯裝無辜後退兩步：「對不起對不起，我就是好奇這房間是用來幹嘛的。」

「多少錢？」

維修間還聯通著兩扇屋子，一間門開著，露出了鐵架床的一角，像是值班人住的地方，另一間關著的門門口寫著財務室。

「夜班就你自己？」

這人說的都是現實情況，普遍大眾對於精神類疾病的概念和病種混淆不清。

許江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祝晚星還在為自己的小聰明竊喜，果然，某人被動接受了這一新的身份，側臉看了祝晚星一眼，下一秒便反客為主，很自然摟住了她的肩膀。

連上院里另一間棚子搭起的小板房，一共三處不對外開放的區域。

「我15年退伍。」

許江騁看了她一陣，妥協似地塌下了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