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周列
他的聲音和顧己一起響起來：「你的飛鏢不一定要扔出去，有時候，它能成為你的刀。」
她一直在等她的周列。
「好。」顧己回身應了一聲，轉過來又看向李重光。
天涯海角，一定要把人帶回家。
從他們進來，宋晏辭就以一個局外人的姿態。
顧己的每一句話出來，他都由衷地感動於他們之間如此堅定的感情，他也由衷地為李重光高興，可隨之而來的，卻是他深深的自卑。
宋晏辭終於開口了，他笑了笑，像是調節氣氛：「瞧瞧，老天爺也不知道是偏向我們哪個，弄過來弄過去，地球就這麼小的一點兒。」
顧己看著他，內心升騰起一股怒意來，當初那麼帥氣的少年，如今滿臉卻只剩下縫補的裂痕。
她站直身體，看向周列：「慧媽……啊，在我們這個隊伍里，只有你還有媽媽，所以我們都會叫她媽媽，大多數時候，我們叫她慧媽，你的失蹤她無能為力，但這些年來，所到之地的寺廟，幾乎都有她的身影，她心肺功能不好，這段時間我把她接來了欽城，明天……」
如果不是宋明輝，他生死不知，如果不是宋晏辭，這幾年他不會有朋友，如和圖書果不是這家人，他就算活下來，也或許會走上一條截然不同的路。
而他所有的那點喜歡和期待，跟他們真實經歷過的一切相比，什麼都不是。
「周列。」
李重光心裏對宋晏辭和宋明輝的感激，根本不是此時的一句謝謝能表達的。
周列這個名字，此時對李重光來說還太過陌生，陌生里又摻雜著複雜，他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可在過去二十多年裡，都是這個名字伴隨著他。
她都不能走到他跟前，對他說一句：「周列，歡迎你回家。」
他說到這兒忽然頓了頓，換了個稱呼：「周列，要不要把找到周列的事情跟周阿姨說？」
無論是出於顧己對周慧如的保護，還是李重光從最客觀的角度來看，他們都認同宋晏辭的說法。
「以後……」
顧己顫抖著嗓音叫出他的名字：「這是你的名字，你跟你媽媽的姓，你是華國最出色的特種部隊之一，狼鷹特種部隊的副隊長，你的代號叫黑豹，我們的小隊一共有六個人，菜鳥，黑豹，孤狼，肥熊，魚鷹，氂牛。」
顧己輕輕搖了搖頭：「但我們約定過，無論是我們當中哪一個，生和*圖*書要見人，死要見屍。」
又是良久的沉默，李重光重重地呼了口氣，像是呼出了這五年來，他不斷積鬱在心裏的懷疑和猜測。
他用同樣克制著的，顫抖的嗓音對顧己說：「或許你認錯了，因為我這張臉，不是我原本的臉。」
「這是你教我的。」滾燙的淚水滑過顧己的臉：「是你說的……」
罪魁禍首，死不足惜！
顧己看向李重光。
但他看到顧己身形踉蹌的那一刻，還是第一時間沖了出去，貨架上的東西掉了下來，他在顧己要摔倒的那一刻將人扶住了。
他對顧己說：「這些年，我沒走錯道。」
李重光再次陷入沉默，他還不算很相信顧己這些話，他盯著顧己的眼睛，從那雙淚光閃爍的目光里看到了似曾相識。
宋晏辭沒有拒絕他的詢問，他抿了抿嘴，認真想了想：「我的建議是，暫時不要告訴她，一來，她明天就要做手術，情緒不能受刺|激，二來，重光，你做過面部修復手術，現在的面容跟過去天差地別，你媽媽手術后也需要靜養。」
李重光想起那句憑空出現在他腦海中的話。
他們有著那樣熱烈而又蓬勃的過去，他們那麼和-圖-書信任彼此，只隔著一雙眼睛就能確認他是誰，他們有著共同的過去和回憶，甚至有著共同的傷疤和勳章。
顧己亮出夾在指縫的飛鏢：「對這個東西，你有印象嗎？」
可是，他的記憶什麼時候才能恢復？
「我知道。」顧己說：「不然你不會不回家。」
顧己看向宋晏辭，她抓住宋晏辭的胳膊：「是宋晏辭，他找了最好的醫院和大夫，今天早上，我們一起送她去的醫院，做完檢查，明天早上八點，她就要做手術了。」
更不能對他說一句：「黑豹同志，歡迎歸隊。」
「不確定。」
「我明白。」
李重光暗暗呼出一口氣來：「在我恢復記憶之前，能不能……」
李重光發自內心地朝她笑了笑。
顧己擦乾眼淚：「剛才我們交手的擒拿格鬥術，我們改進過很多次，後面我換了招數，你雖然慌了一瞬，但還是很快就找到了對應的方法，它來源於你的肌肉記憶，而我想要的，就是你的肌肉記憶，因為這是我們無數次根據我的飛鏢和我的進攻弱點研究出來的，除了你沒人知道如何化解我的進攻，我在那一刻徹底確定了你的身份。」
李重光呼吸急促，宋晏m.hetubook.com.com辭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慌亂和無措。
但如今，他是李重光。
把他這些年來欠的訓練都給補上。
長久的對視。
李重光看向顧己：「我沒有之前的記憶，不管我們之前有多好，我如今都沒有記憶支撐，不只是你，還有我母親，如今的我，根本難以回應你們的喜悅和思念，我想，我暫時不要出現在她面前是最好的選擇。」
他一直站在距離他們三步遠的地方，又刻意地將自己的身影掩映在貨架後面，目光卻始終放在顧己身上。
他的身體比他的思想更早一步做出了決斷。
一個母親，如何承受自己的孩子終於回到她的身邊，卻是以一具沒有記憶的軀殼和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顧己想到這兒的時候，門外傳來敲門聲，很快，聶忠華有點為難的聲音傳了進來：「顧隊，老岑那邊出了點情況，咱們得過去一趟。」
見他如此艱難，顧己替他續上了後面的話：「在你恢復記憶之前，你是李重光，周列對你來說，是個完全陌生的名字。」
李重光穿上了衣服，他又問：「為什麼確定我還活著？」
顧己深吸了兩口氣才繼續說下去：「魚鷹和氂牛已經犧牲，你曾經和_圖_書親眼見證了他們的離去，從你失去聯繫到現在，我們一直在找你，從未有一刻放棄過。」
「不是你的臉，是你的眼睛，我認得你的眼睛。」
長久的沉默。
如此真實而又巨大的的喜悅和激動在顧己的身體里橫衝直撞，她腳底發麻，想抬腳的時候忽然一個踉蹌。
「對不起。」
「先不說這個。」宋晏辭笑了笑：「當務之急是，要不要把找到李……」
於是他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宋晏辭問：「你覺得呢？」
還有程清芷。
但此時目光相對，滿腔的情緒翻滾下，他也只能說一句：「謝了。」
顧己滿目通紅的看向他，卻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慌亂和瑟縮。
李重光忽然說：「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真想現在就拉著他去見戚銘，帶他去見肥熊和老韓，戚銘一定會哭個水漫金山，肥熊一定會捧著他的臉親個十口八口，韓團老了，一定會老淚縱橫，哭完又罰他來個十五公里負重跑。
可現在，不是周列，是李重光。
他從未對一個人有這樣深切的信任感，彷彿他們曾經在無數次的槍林彈雨中，像剛才那樣，如此放心的將自己的後背袒露給對方。
他的心終於從漂浮在荒蕪中找到了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