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誰來救他
翻譯沒有回答。
「嗯。」他簡單解釋:「幫個忙而已。」
與此同時,隔著幾千公里的大洋彼岸已經入夜,宋明輝從房間出來,他脫下身上的防護服,臉色凝重地看向身邊的醫生:「他這個情況還要持續多久?」
醫生說的是自己國家的小語種,宋明輝聽不懂,目光又轉向旁邊的翻譯。
「咱們是軍人。」
周列不知道他說這話的時候到底是自卑還是害怕,聲音輕得彷彿只有自己才能聽到。
「心裏這樣想千萬次……咱們……咱們可不能真的這樣做啊……」
她痛苦地嘶吼了一聲,掙扎著想坐起來卻失敗了。
他又看到了氂牛和魚鷹。
他們要看顧己的閃電和火仁的旋風比賽,要見一見他們嘴裏的央吉和仁增,還有從小就疼愛著他們的卓嘎大叔和卓瑪阿媽。
他只是笑了笑沒再說下去。
「我還沒對我喜歡的人說過我喜歡她。」
顧己比他好不到哪兒去,她腦袋上的血流下來糊住她的眼睛:「有啊,我m.hetubook.com.com恨……恨不能親手……不能親手把這個王八蛋送進去。」
半小時后,宋明輝準時出現在病房門口。
魚鷹不解:「那你跟程清芷到底怎麼回事?列哥,咱們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咱們不能傷害別的姑娘啊,隊長跟程清芷可是好朋友。」
說這些話費盡了她的力氣,從她腦袋上流下來的血已經糊滿了她的半張臉。
「我從來不做無用之功。」宋明輝笑了一下:「我先去準備一下。」
「你小子。」他低聲呵斥了他一句:「保密,算哥求你。」
「她知道你不喜歡她?」
他轉過身看向外面深沉的夜色,略微思考後他轉過來:「半個小時后我再進去一趟。」
「阿己啊……」
那種沁入骨髓的疼痛在不斷地入侵他的血脈,他動彈不得,睜不開眼睛,腦袋像要炸開一樣。
「你啊……」
醫生呼了口氣,他攤開手聳了聳肩:「我一直看不懂華國人,華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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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忍耐痛苦的能力,是我見過的人裏面最強大的,可是我們已經儘力了不是嗎?」顧己似乎笑了,她似乎也問了:「誰?」
宋明輝眸光又暗了暗。
後來沒多久,魚鷹也死在他眼前。
他看到宋明輝坐了下來,他打開手機,打開某個社交軟體,撥通了語音通話。
四十分鐘后,魚鷹身中十七槍犧牲在他眼前。
魚鷹說:「黑豹啊,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天造地設啊,列哥,你跟隊長的默契無人能比。」
醫生從翻譯那裡聽到這話皺起眉,他用很不熟練的中文問宋明輝:「宋,你在做沒有用的功夫。」
「沒你想的那麼複雜。」他用望遠鏡觀察遠處的情況:「程清芷主動找到的我。」
你啊。
他看到他和顧己被巴格迪的人抓住,眼睜睜地看著刀子從他們的脖子劃到他們的腰間,他看著他們的後背皮開肉綻,血肉淋漓。
他聽到顧己幾乎要將牙齒咬碎了的聲音,她斷斷續續地說:hetubook.com.com「這是勳章……咱們的勳章,你把背挺起來,膝蓋跪在地上,咱們的脊樑也得是直的!」
誰來救救周列啊,誰來救救他啊。
他想嘗嘗顧己最喜歡吃的炕鍋羊肉到底是什麼味的。
可疼痛和疲憊似乎沁入了他的五臟六腑和每一寸血脈,他在一片恐懼和無望的痛苦中久久找不到一處歸途。
他們明明隔著那麼近的距離,魚鷹還說:「列哥,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歡隊長,你做夢都喊隊長的名字呢。」
周列並非全然地陷入昏迷中,他似乎能聽到身邊儀器「滴滴——滴滴——」的聲音。
周列絕望地想,他該怎麼辦呀,他誰都護不住。
他倒下的時候目光死死地盯著他所在的方向,無聲地說了六個字:「別出來,有埋伏!」
可他心裏比誰都清楚,這世上的默契分很多種,他和顧己的默契只是其中一種,這樣的默契,顧己和這個團隊里的每個人都有。
那位主治醫生在外面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可最後回m.hetubook.com.com來的只有火仁殘缺的軀體。
他急切地想要在那些漂浮在黑暗中的記憶里找到可以支撐和保護他的東西,可不斷放大的卻只有痛苦和悲傷。
他心裏悲傷的要命,委屈,遺憾,無可奈何。
他想告訴身邊的人,他不是昏迷,他正在被什麼東西摧毀著。
她忽然又開了口,聲音幾乎微不可聞:「你呢,周列,你有什麼遺憾?」
他離開后,周列的主治醫生疑惑地看向一旁的翻譯:「他說什麼?」
她的笑聲壓過了和痛苦抵抗的聲音:「我爸說……身為軍人,只能犧牲,不能背叛,殺了他,咱們就髒了,周列,咱們就做不了軍人了,那是恥辱……不光是咱們的恥辱,還是咱們狼鷹小隊的,更是咱們父母的……咱們是軍人,咱們只能犧牲,絕不背叛!」
「咱們顧己也是。」他記得他說:「我也不知道這世上能有什麼人能配得上顧己。」
「那我懂了。」
「為什麼不殺了他?」
「他清醒的時間越長,情況就越樂觀,相反,如果他長時和圖書間陷入昏迷,我們的手術就會宣告失敗。」
魚鷹並沒有多問,他只說:「程清芷的話,那我能理解,那位大小姐眼睛長在頭頂,什麼男人能配得上她呀。」
他看到他們像是任人宰割的魚一樣,滿身鮮血地被人丟在一片臟污里,他用儘力氣才轉過臉去看她,半邊臉貼在地上說:「咱們要是死在這兒了,你有什麼遺憾嗎?」
他問她:「為什麼?阿己,為什麼?」
「阿己!跑啊!」
出發前他們明明約好,等執行完任務他們會有一周的假期,他們都已經計劃好了要去西寧,去青海,他們要看青海湖的油菜花,去茶卡鹽湖,還要去火仁家裡喝他阿媽做的馬奶酒。
他對那疼痛感同身受,分不清現在到底是哪年哪月,他又身在何方,他只知道絕望和痛苦。
過了很久顧己都沒有回答,直到他們獲救,周列都不知道顧己有沒有聽到那兩個字。
「周列。」
翻譯跟他解釋了宋明輝的意思。
他重新穿上了防護服,進去的時候拿著已經做過防護處理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