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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的目光從裴遇和隋晨陽身上收回來，有點煩躁地看向蔡嬸，恰好此時他的目光和司機相對。

見顧懷山讓裴遇費了很多心神，這會兒他渾身都不舒服，耳朵一空：「什麼？」

蔡嬸依舊不放心：「我照顧小姐慣了，今天天氣不好，我擔心她……」

與此同時，她偷偷拿出來的槍也在踉蹌的時候掉在了地上。

他理好領子，撫平袖子，抻了抻衣角，往隋晨陽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們到墓園停車場的時候，隋晨陽的車子已經停在車位上了，在瞎子將車停好的時候，一輛大眾也在他們之後開進了停車場。

裴遇怔怔，很快又笑了：「往常覺得，只要靠近就覺得高興，慢慢的又貪心，想見一面，說說話，可見了面，又管不住自己的心，恨不得把這些年的苦水都倒出來，好像他們稍微心疼一下，受過的所有苦就都能一筆勾銷……」

裴遇下了車，見顧懷山時穿的西裝已經髒了，他下車的時候只穿著黑襯衫。

heｔｕbｏok.coｍ•ｃｏm見瞎子下了車，那輛黑色的車子上先下來了個中年婦女，她先從車上拿了個輪椅下來，而後和司機一起扶著隋晨陽下來坐在了輪椅上。

「仇興國派人送她出來了，身邊跟的是平時照顧她的蔡嬸，不過我觀察了，還有人在後面跟著。」

瞎子跟在他身後，見他瘦得在他的衣服里晃蕩。

「為什麼不能？」瞎子目不斜視，眼中卻也動容，他有許多話想說，但最終只說出一句：「孟淮之，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

下一刻，那司機將蔡嬸往瞎子跟前一推，蔡嬸一個踉蹌撲過去，被瞎子抓著胳膊撈了起來。

車子開了一段路，瞎子忽然又問：「你不高興么？」

「那可不行！」蔡嬸一臉擔憂：「你身體不好，我還是跟著才放心，老爺說了，我得在你跟前照顧著，我不能……」

裴遇推著隋晨陽往墓碑的方向而去，蔡嬸想掙開司機的手跟上去，卻被司機拽得緊緊的htｔｐs://ｗｗw•hetuｂoｏk.ｃoｍ•com，情急之下，她憤怒地看著司機：「小姐要是出了什麼事，你能承擔責任嗎！」

「先跟她匯合吧。」裴遇恢復了正常：「把跟著她的那些人甩開，該帶過去的人帶了嗎？」

「我們活在這世上，在意的人也就那麼三兩個。」

裴遇扯了扯嘴角，直接將衣服穿上了：「去見亡者，要衣著得體。」

開車的司機這時候也走了過來，他二話不說，抓住蔡嬸的胳膊：「晨陽小姐不是犯人，她有自己的自由。」

「嗯。」裴遇走過去對中年婦女說：「蔡嬸，我來吧。」

「好。」裴遇嗓子眼又開始發癢，但這次他硬是壓了下去：「咱們盡人事，知天命。」

隋晨陽身體不好，只是起了點風，她身上已經套上了毛衣，臉色看起來依舊蒼白，但看到裴遇的時候她還是笑起來，音調都帶著親近：「你來啦？」

「裴遇，花在車裡。」隋晨陽說。

綠燈亮起，車子開起來，車裡安安靜靜和*圖*書了許久。

瞎子開著一輛不起眼的車子過來停下，裴遇開門上車，車門關上的那一刻，他喉頭一癢，連掏紙巾的時間都沒有，匆忙之間抓起衣角就咳了起來。

他覺得說這話有點矯情，卻又有點難過：「你想要你的家，我又何嘗不想要我的？」

見有點起風，瞎子脫了自己的外套，抖了抖才披到裴遇身上：「因為你見的是尊敬的長輩，所以接你的時候我換的新衣服，你別嫌棄。」

他說完這話就一直咳個不停，瞎子連忙找了個地方將車子停下，又是找葯又是遞水，直到裴遇滿臉通紅，額頭都沁出汗來才稍微好了點。

蔡嬸有點擔心：「都是上坡路，還是我來吧。」

裴遇看了那男人一眼，見他只是抓著蔡嬸朝自己頷首。

裴遇猛地睜開眼，兩人的目光通過後視鏡相對。

裴遇輕笑一聲，靠著椅背想挽起袖子，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停下了動作。

不知道遠處是什麼活動，一束亮光直衝雲霄，幾秒后亮光在空中爆開，和_圖_書巨大的煙花如流星一般散開。

隨著車速前進，他們距離再次炸開在天際的煙花彷彿特別近，裴遇的聲音輕地瞎子都聽不見，他喃喃開口：「可是瞎子，我不想知天命，我只想贏。」

裴遇良久無言。

又喝了點水順了順呼吸，裴遇長呼了一口氣，終於舒服了下來。

裴遇微微探出頭，盯著那轉瞬而逝的光華，在最後一點花火落盡的時候，藉著短暫的靜謐問：「我就這麼重要啊？」

瞎子又說：「你答應帶我去西寧看雪，大丈夫當言而有信，這還是你教我的。」

感受到口腔腥甜的時候，他都沒有鬆開衣服，攥了攥剛才捂嘴的地方將外套脫了下來：「找個地方處理了吧，別污染環境。」

「這點時間不要緊。」隋晨陽也開了口：「蔡嬸，就讓裴遇推吧，我媽媽墓前我和裴遇去就夠了，你們都在這兒等我們吧。」

蔡嬸嚇得一哆嗦：「你！」

「隋晨陽……」他嗓子又癢起來了，立馬壓下話頭，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她現在人和_圖_書在哪裡？」

「我來。」裴遇的手已經放在了輪椅上。

「見了家裡人，不是應該很高興么？」瞎子又說：「可我看你的情緒並不好。」

瞎子去了她來時坐的車，從裡頭抱出一束花交給了隋晨陽。

半個小時后，裴遇從清心茶館的正門走了出來。

瞎子重新開起車子：「我都安排好了，咱們跟她在墓地停車場見。」

他緩了很久，看著車窗外不斷掠過的樹影，人影和建築的影子，緩緩閉上眼睛：「見過了，心裏的貪戀又被喂大了，竟然想活的長長久久，長長久久地陪伴在他們身邊，聽他們叫我的名字，聽我說話……所以不是不高興，而是害怕。」

紅燈亮起，瞎子將車停下，看著人行道上來往的人群他說：「這世上跟我有血緣的家人都死在了巴格迪和仇興國手上，你是我親自挑選的家人，你總不能……」

「是，你就這麼重要。」又是一道煙花炸開：「孟淮之，長長久久地活著吧，儘可能地活著，至於活多久，咱們盡人事，知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