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慈禧心裏十分妥帖，隱隱生出感動來，她略略沉吟了一下，說道：「難得他這麼上心。好吧，玉兒就『借』給他一個晚上。」

白氏笑道：「太后這麼說，關卓凡可當不起。母后皇太後母儀天下，大伙兒都說是古往今來少見的賢后，哪個不是心悅誠服？關卓凡在家裡常說，沒有您，這個國家、這個朝廷，斷乎沒有今天這個局面的。既然太后鳳體微恙，那自然要在宮裡面榮養，別的事兒都要往邊上放，沒有什麼比您的身子骨兒更緊要的！」

臨走的時候，慈安說道：「我這有件小玩意，你給帶回去。」喊了聲：「喜兒，把那個小包裹拿過來。」

慈安還找了一個理由，慈禧沒有告訴白氏的：「皇帝起居作息上書房，總要有個人看著，免得他淘氣。」

白氏對慈禧的推測是對的，慈禧對慈安的判斷也是對的。

白氏一愕，說道：「請太后明示。」

白氏賠笑說道：「太后又說笑了，臣妾一家，可怎麼當得起！」

頓了一頓，說道：「你一會兒過鍾粹宮，『東邊的』大約會和你說起這個事情，我看，你安慰她兩句罷，不要叫她太負疚了。」

慈安嘆了口氣，說道：和_圖_書「好妹妹，你真會安慰人。我是想，有些事兒我做的來，有些事兒我做不來。我做不來的事兒，就讓『西邊的』多做點。這樣，對大傢伙兒都好，對朝廷、國家也好。你回去跟關卓凡說，可不要想到別的什麼地方上去。」

慈禧說道：「我看，喜兒的事，竟可以不提。」

一進宮門，宮女在整個服役期內，除非是跟著主子，不然正常情況下，是再也沒有機會外出的。這一點，宮女不如太監遠甚。這一次，不但「奉旨」出宮，還「奉旨」在宮外過夜，真正是天賜機緣。猶如關了許久的犯人，終於得到放風的機會，爽快得不得了！

御姐出遊，關卓凡既然把姐倆前後左右、里裡外外的事體都攬了過來，那麼，首先要解決的，其實不是什麼關防、儀從——那些都好辦，而是生活起居、吃喝拉撒這些東東。雖說「軍法為之」，但你不能真拿兩位皇太后當兩個女兵對付吧！

慈安這麼說的時候，慈禧心裏邊可不大舒服：怎麼，好像我這個生母，不管孩子似的？

慈禧叫了玉兒過來，把去毅勇忠誠貝勒府的事兒說了，叫她去準備一下。

這個要求和-圖-書，全然出乎慈禧的意外，關卓凡堂堂貝勒之尊，竟然要和兩個侍女「開會」？

白氏揣摩慈禧話中之意，竟是希望慈安不去天津似的，連忙說道：「是，臣妾謹遵聖母皇太后的吩咐。」

慈禧也覺得「說笑」得過了，自己的臉上亦有點發燒，轉了話題，說道：「你還要去『東邊』是吧？」

況且是去關貝勒府辦「大差使」？玉兒自覺大大的有面子，不但一張小臉容光煥發，渾身上下都好像放出光來。還有，關貝勒待承宮裡邊的人，大方、和氣是出了名的，這個晚上，一定過得舒舒服服。

慈安不願意去天津，不是怕辛苦，確實是如慈禧所言，「膽子小，見不得好幾萬兵的大場合」。這件事，慈安一直猶豫，可架不住這是「國家大事」，無可逃避，終於應承了。但自從上諭明發，母后皇太后就背上了很大的心理負擔，行期愈近，愈是「情怯」，竟至弄到了寢食不安的地步。終於耐不得，過來向慈禧「告饒」。

慈禧微微搖了搖頭，說道：「你不必擔心，沒有什麼其他的原故——就是膽子小，見不得好幾萬兵的大場合罷了。我說，這個事兒，可得先跟和_圖_書關卓凡商量一下，上諭都明發了，說不去就不去，人家會怎麼想？」

去鍾粹宮之前，慈禧叮囑白氏：「早去早回，我等你傳膳。」

對兩宮皇太後生活起居最熟悉的，當然是她們的貼身侍女，聖母皇太后這邊是玉兒，母后皇太后那邊是喜兒。關卓凡需要仔細了解，兩宮皇太后平日起居作息的種種細節，以及她們能夠接受的「艱苦條件」的底線，從而制定出妥善的解決方案。

白氏的臉紅得就要著起火來，囁嚅著不知道說什麼好。

還有，沒有了這個姐姐在邊上礙眼，自己和「他」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都方便得太多了。

這個要求，由進宮問安的白氏，向聖母皇太后提了出來。

白氏心裏一跳，說道：「臣妾愚鈍——這是為的什麼？」

說到這兒，抿嘴一笑，說道：「不過，你回去跟他說，玉兒可得給我『完璧歸趙』，可別還回來的時候少了點什麼——人小妮子可還是黃花閨女！」

聖母皇太后這個話，還有沒有更多的「深意」在裏面啊？

玉兒喜孜孜地出去收拾包裹了。慈禧輕輕一笑，對白氏說道：「你看這小蹄子的小腰扭的，不定心裏面樂成什麼樣子和圖書呢！不如過了今兒晚上，就把她留在你們家吧！」

慈安表面上輕描淡寫，但這件肚兜，必定大有說道！

白氏笑著說道：「回太后的話，關卓凡說了，此事『所關非細』，換了誰他都不放心，都怕傳來傳去的話就走了樣，或者中間漏掉了一句半句什麼的。到時候，萬一叫兩宮皇太后受了什麼委屈，罪過可就大了。所以，他要親自和兩位宮人商議。」

慈安說道：「這件肚兜，是麗太妃和麗妞兒娘倆繡的，她們長日無事，拿來打發時間的。我有一次去麗妹妹那兒串門，見到了，覺得活計實在可愛，就要了來。這件東西擱在我這兒，已經好一段日子了。關卓凡現在不是有了孩子么？你給帶回去，孩子長大一點，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

慈禧叮囑玉兒，在貝勒府「不可胡亂說話走動，一切要守規矩」，玉兒一一應了。

慈禧「哼」了一聲，說道：「他不敢？不用十個膽子，給多半個膽子他就敢了！——他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氏定了定神，說道：「是。」

必須在「宮廷模式」和「旅遊模式」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

不過，慈安不參加「勞軍和_圖_書」和「閱兵」，慈禧其實稱心如願。母后皇太后缺席，則萬千風光，集於聖母皇太后一身。自此之後，「西邊的」隱然就壓倒「東邊的」了！

因此，他要和玉兒、喜兒開個「碰頭會議」。

慈禧說道：「昨兒『東邊的』到我這兒來，拉拉扯扯、吞吞吐吐了許久，終於說了出來：這個『閱兵』，可不可以只辛苦我一個人，她就不去了？——你不曉得，說這個話的時候，『東邊的』口氣都近乎告饒了！」

白氏萬沒料到慈禧會說這個話，登時鬧了個滿面通紅，欠身輕聲說道：「太后說笑了，給關卓凡十個膽子，他也不敢！」

白氏一邊快速地轉著念頭，一邊滿面堆笑地福了一福，說道：「臣妾代關卓凡謝母后皇太后的賞賜！」

這可是個好差使！

在鍾粹宮，慈安果然提起了「閱兵」這件事。她拉著白氏的手說：「唉，這個事兒，我一想起來就心悸，覺都睡不著。到時候，在好幾萬兵前面，萬一出點什麼狀況，讓人笑話，不但丟朝廷的臉，也丟關卓凡的臉，可怎麼好？」

包裹拿來，慈安親手解開，卻是一件小小的肚兜，上面綉著金魚戲水，花樣顏色鮮亮可愛，白氏看了，嘖嘖稱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