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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清

作者:青玉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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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黃金時代 第一零二章 奸臣!

第九卷 黃金時代

第一零二章 奸臣!

暗地裡聚集起來的守舊衛道的力量,正要嘗試著抬起頭來,就被重重一擊,又伏倒了下去。
「是否教子無方,敕身不謹」——呃,這不就是在說他「教子無方,敕身不謹」嗎?
「帝師名節至重」,就是說他「名節有虧」。
頓了一頓,輕聲說道:「可是,小桂子是保定人,打小凈身進宮,哪裡會什麼水?」
榮安公主做賊心虛,臉色馬上就變了:「是……是哪個啊?」
他剛剛看徐桐對了眼兒,興頭剛剛被徐桐挑起來,這個他看對了眼兒的、挑起了他興頭的人,就被趕出了弘德殿,小皇帝產生了強烈的不適感。
「這種事兒,誰敢到皇太后那兒嚼舌頭?全家子性命都不要了?不過給皇上新添個伺候的小太監罷了——兩宮皇太后問起由頭,不過閑閑回稟一句:原先那個小桂子,沒福分,失足落水,沒救過來。」
不過,並非沒有不服氣的人。
他的心底,還隱約冒出一個令人恐懼的念頭:歷來奸臣篡權,不都是一步一步,剪除皇帝身邊的忠臣嗎?
榮安公主怔了一怔,才反應過來,不禁目瞪口呆:「死了?!……怎麼回事!」
榮安公主哽咽半響,到底找不出一句可說的話來。
「太監們……怎麼說?」
更恐怖的念頭深埋心底,自己都不敢仔細去想:待皇帝變成孤家寡人的時候,奸臣可就要……
無可抑制,榮安公主的淚水,滑下了白|嫩光潔的面龐。
小皇帝自己努力安慰自己:關某人雖然囂張跋扈,應該尚不至於此吧?不過,和_圖_書如果不及時「敲打」、「裁抑」,有朝一日,難保不會……
榮安公主渾身一震,呆了一呆,問道:「這個事兒,兩宮皇太后……曉得嗎?」
譚祖安的摺子,「上頭」批了一個「依議」,發了下來。
就是說,徐桐要「明白回奏」。
「嘿嘿,高調誰不會唱?銀子又有誰不愛?三年清知府,還十萬雪花銀呢!徐大人的官兒,比知府大吧?」
自己還沒有親政,「裁抑」什麼的是不用想了,那麼,只好想法子在「敲打」二字上做文章了。
這個念頭太可怕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於是,大伙兒紛紛議論:這一次,徐蔭軒這個「帝師」,可真正是保不住了,兩宮皇太后這是在給倭艮峰打招呼呢。
「自然是全都『看見了』!」翠兒低低冷笑一聲,「哪個敢說『沒看見』?」
榮安公主打破了沉默,聲音在不可自控地發抖。
「等到人再也不冒頭了,皇上才一頓足,說什麼:『我不管了!反正是他自個兒滑了一跤,跌進湖裡邊兒的——你們都看見了?!』」
就在這個時候,言路上也有動靜了。
「敲打,敲打……」
「我……」
……
這時,他的視線落在了那個在一旁躬身垂首、大氣兒不敢出一聲的小太監身上。
「小……小桂子?這個……不會吧?」
「啟沃聖學,端賴君子」,就是說他不是「君子」。
第二天,徐桐回奏。
猜的不錯。
唉,徐師傅在就好了——現在,自己身邊,一個能「與共機和圖書密」的人都沒有!
「淹死的?!」
兩宮皇太后大皺眉頭。
「在御花園裡,淹死的!」
倭仁已經很久沒有獨自覲見兩宮皇太后了。
六科給事中譚祖安上了一個摺子,說現在外面關於徐桐的傳言很多,「物議洶洶」,「甚駭視聽」。「啟沃聖學,端賴君子」,「帝師名節至重」,傳聞是否屬實,「臣徐桐是否教子無方,敕身不謹,應著該大臣明白回奏。」
當然,懿旨上多少還是有幾句溫諭的,徐桐的面子,並不算太過難看。
「不對吧?我聽說東家姓張……」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嘖嘖,你說,徐師傅那麼道貌岸然一人,怎麼會生出這麼個兒子來?」
「子不教,父之過!『道貌岸然』——嘿嘿,說得好啊!面子是挺光鮮的,誰知道裡子是啥模樣呢?」
在某種力量的推動下,類似的言論,一兩天功夫,就滿四九城地傳開了。
說到這兒,翠兒停了下來,屋子裡出現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哎喲,一間當鋪,『架本』少說也得十萬兩銀子!你說,徐師傅那張臉,恨不得在腦門上刻上一個『廉』字,他哪來那麼多錢呢?」
最不服氣的那個,是小皇帝。
這個摺子,看上去好像沒有一句實在話,但其實差不多是在指著徐桐的鼻子罵了:
很快,宮裡邊兒也曉得了。
「皇上走了之後,才把人撈上來。聽說——小桂子眼睛睜得大大的,大伙兒都說,他是……死不瞑目!」
堂堂帝師,僅以口舌招尤,不過數日,m.hetubook.com.com便被趕出了弘德殿!而且,不但一生清譽盡毀,還禍及家人!某人的手段之辣,威權之重,真正令人心悸!
第二天,到永和宮串門的時候,小皇帝對榮安公主說:「我查出來了——把徐師傅跟我說的話透出去的,是哪個王八蛋了!」
就像正玩得高興,手中心愛的玩具,被人粗暴地一把扯走,強烈的被侵犯、被蔑視的感覺,點燃了小皇帝的怒火,他咬牙切齒:這個姓關的,太可惡了!
他年紀還小,但天性疑心甚重,這種強烈的不適感,驅使他自然而然地生出「是不是衝著我來的啊」一類念頭。
愈發覺得,有人是在「一步一步,剪除皇帝身邊的忠臣」!
譚祖安的奏摺發下來的當天,還有一個事兒,引起了大伙兒的注意:軍機處「叫起」之後,緊接著,是倭仁的一個單獨的「起」。
突然,靈光一閃,小皇帝得了一個主意。
那句「當知所進退」則在暗示,徐桐應該主動請辭弘德殿的差使。
兩宮照準。
太監們吞吐的語氣、閃爍的眼神,更加坐實了這一點。
該怎麼「敲打」呢?
「什麼東家?那是他小舅子!究其竟不過一個朝奉罷了!開當鋪,徐大師傅當然不能自個兒出頭,拿小舅子擺在前邊兒,那不是合適不過?」
她們為小皇帝選師傅,學問大小高低,還在其次,「品行方正」,永遠是擺在第一位的。當年,安德海拿呂氏之事進讒,以關卓凡的功勛地位、親信之專,一旦「品行有虧」,都要被黜出弘德殿,何況徐https://www.hetubook.com.com桐?
可已經是朝野震動了!
那種「孤家寡人」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榮安公主的手微微地顫抖起來。
頓了一頓,聲音壓得更低了:「還有一種說法,是……小桂子落水,其實就是皇上趁他不備,推他下去的!」
榮安公主的臉色,已白得沒有一絲兒血色了。
翠兒慌了:「公主,公主,你……怎麼啦?」
「上頭」的意思很明白了。
但他一聲兒不敢出,他曉得的,這個時候打攪小皇帝,可沒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就是我身邊的那個小桂子!」
一絲陰冷的笑容,掛上了他的嘴角。
次日,榮安公主的貼身侍女翠兒,悄悄地說給她聽:皇上身邊兒的那個小桂子,死了!
他自然不認自己是「福源記」的東家——事實上也確實不是;但是,卻不能不承認「教子無方」,「羞慚無地」。最後,以「學問淺薄」、「體弱多病」,不敢「延誤聖學」,請辭弘德殿行走的差使。
「怎麼不會?徐師傅的功課,是他伺候的筆墨,我們君臣說些啥,他都聽得見!這個黑良心沒卵子的!不曉得受了人家多少好處?居然出賣主子?!真正該死!你瞅著,看我怎麼拾掇他!」
「是!有兩種說法——」翠兒壓低了聲音,「一個說法,是皇上逼著小桂子跳湖玩兒,說湖水不深,淹不死人,頂多喝兩口水,就叫人撈他起來。」
小皇帝功課雖然不好,但人並不笨。廷臣能想到的,他也想得到。尤其是,在這個事兒上,他算是半個「當事人」,不能不特別敏感一些。和*圖*書
他這個樣子,叫一旁侍候的小太監發慌了:萬歲爺該不會是……迷障了吧?
……
其中,一個極重要的收穫是:在共同的威脅面前,「關恭合流」的速度加快了,恭王不僅在姿態上承認關卓凡的「共主」地位,在心態上,也開始朝這個方向轉化了。
「反正,小桂子掉到湖裡邊兒后,掙扎呼救,有幾個太監趕了過來,皇上卻不讓救,說小桂子會水,這是在鬧著玩兒呢!」
摺子里還有這麼一句:「若坊間喧傳,不為無因,臣徐桐當知所進退。」
大伙兒隱隱覺得,徐桐這兩件倒霉事兒,並在一起出來,未免太巧、太突然了!背後……似乎頗有玄機?徐桐在弘德殿上的那番言論,慢慢兒也泄了出來,頭腦靈活的,兩下里聯繫起來,不免就想:徐蔭軒做此不合時宜的仗馬之鳴,大約就是他倒霉的緣故了!
「你聽說了沒有?那個徐桐……哪個徐桐?漢軍正藍旗、弘德殿行走、翰林院侍講學士——皇上的老師!他家那個老大……叫什麼徐承煜的,在八大胡同和人爭一個粉頭,沒爭過人家,被打了!哎喲,鼻子都打斷了!」
小皇帝繞室彷徨,時而咬牙切齒,嘟嘟囔囔,時而握緊拳頭,虛揮幾下。往他的臉上看:眼睛瞪得大大的,鼻翼時不時抽動一下,臉色忽紅忽白。
「后……來呢?」
「我一個姨表兄弟在步軍統領衙門當差,他跟我說,他們查封的那個『福源記』,是徐桐的本錢!」
通過「去徐」,在打擊反對新政和洋務的守舊派的同時,關卓凡進一步鞏固了自己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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