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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清楚狀況之後，吳棠大為惱火，不過，冷靜下來之後，決定講錯就錯，非但沒有把這三百兩銀子要回來，反而整肅衣冠，鳴鑼開道，到惠征的喪船上行禮致祭，終於結下了這一段「無心插柳」的善緣。

「這個事兒，」許庚身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李少荃算是『首倡』，我估計，到時候左季高曉得了，說不定……還會引為恨事呢！」

又頓一頓，「而且，還沒有算上陝甘！」

氣氛活絡些了。

當年，兩廣總督瑞麟和廣東巡撫蔣益灃，相互攻訐，都上摺子彈劾對方。督撫同城而不和，是不可以的，不論孰對孰錯，一定要調走一個。瑞麟既是碩果僅存的旗督，又是聖母皇太后的私人，是動不得的，那就只好調蔣益灃走了。

反正，拐彎抹角的，吳棠撿來的這個四川總督，同瑞麟確實「不無關係」。

文、許、郭三人，一齊看向文祥。

看到三位同事的神色，曹毓瑛曉得他們誤會了：「不，我不是指聖母皇太后，呃……軒邸『自請退歸藩邸』的事兒，聖母皇太后……應該還不曉得。」

坊間一直有一個傳聞：當年的清河縣衛運河上，距惠征的喪船不遠的地方，還有一隻喪船，靈主是吳棠的故人——巧的很，也是ｈttｐs://www.hｅtｕｂoｏk•ｃｏｍ.coｍ一位道員。吳縣令的喪儀，其實是送給他這位故人的，夜幕之下，家人糊裡糊塗的搞錯了，送到了惠征的喪船上。

「這個事兒，」曹毓瑛繼續說道，「以華遠誠、張克山的身份，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開口，可是，如果……」

曹毓瑛看向郭嵩燾：「筠公，你這位老友，你怎麼看？」

郭嵩燾悶聲說道：「弄不好，咱們去戒台寺的這段辰光，趙、劉、丁三位的摺子，就到了。」

如果真到了「萬不得已」，或者，沒到「萬不得已」，華爾、張勇也如李鴻章、劉長佑等，上折為軒親王鳴冤叫屈，則會如何？

瑞麟和聖母皇太后的淵源，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吳棠和聖母皇太后的這一段淵源，知道的人可就多了。

連李少荃都跳了出來，左季高還用說？——他現正和軒軍一個鍋子里攪勺子呢！

曹、許、國三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那——」郭嵩燾說道，「我想，就是趙竹生、劉松岩、丁寄秋三位了。」

文、曹、許三人，心裏都是微微一沉。

那就相當於，軍隊公開對朝廷表示不滿了。

軍機處內，一片沉默。

您既然「說不好」，我就「不和-圖-書好說」了。

其他三人，相互看了看，都是微微苦笑。

這是非常有見地的看法，只是無法深談。

以左宗棠的脾氣，確實可能「引為恨事」的。

過了一會兒，文祥說道：「我覺得，星叔的話，有道理！咱們也不要掩耳盜鈴了，未雨綢繆，到時候事情出來了，才不會太過手忙腳亂。」

頓了頓，「是天津那邊兒。」

就是說，還有誰會上折，為軒親王叫屈，要求他留在中樞、主持國政的？

趙景賢、劉郇膏、丁世傑的動作，能不能這麼快，不好說，但是，再怎麼遲，他們的摺子，明、後天之內，也一定會到了。

文祥打破了沉默：「吃的差不多了，咱們這就動身吧——緊趕慢趕，怎麼也得趕在城門關閉之前趕回來！」

未曾想，彼時的清河縣令吳棠，不但送來了三百兩銀子的奠儀，還具衣冠到喪船上祭弔。這是真正的雪中送炭，況乎彼此一無淵源？慈禧兩姊妹感激涕零，吳棠辭去之後，兩個女孩子，就在亡父的靈前，自誓他日如果得意，絕不能忘了吳縣令的大恩厚德。

頓了一頓，微微苦笑，「大半個中國，如鼎如沸了！」

華爾，張勇。

躊躇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我說不好。」

這個事兒，被動和-圖-書應付是一會事兒，主動探討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其餘三位大軍機，都在緊張的轉著念頭，一時之間，無人介面，軍機處里的氣氛，略略有幾分尷尬。

許庚身的口氣，雖然有一、兩分戲謔，但文、曹、郭三位，卻都深以為然：左宗棠最看不對眼的一個人，就是李鴻章；這件事情上，不僅「首倡」的風頭，被李鴻章搶了去，左宗棠還因為道路阻隔，成為天下督撫之中，最後一個收到消息的人，不論有什麼動作，別說「首倡」了，不「包尾」就不錯了。

吳仲宣，吳棠。

幾位大軍機都曉得，趙景賢、劉郇膏、丁世傑三人，遲早是要跳出來的；亦都明白，之所以現在還沒有收到他們的摺子，這三位，不過是在等「火候」二字——他們身為軒親王的嫡系，不好過早出頭，前邊兒，一定要有些「鋪墊」。

「還有，」文祥說道，「吳仲宣和瑞澄泉兩位，際遇雖像，脾性……其實不大像。」

「其實，」曹毓瑛嘆了口氣，「地方督撫，還不是最叫人頭疼的，我最擔心的是——」

如是，其嚴重性，遠遠超過了「大半個中國，如鼎如沸」。

惠征病逝任上，慈禧姊妹扶柩回京，半路上盤纏不繼，求告無門，困在清河縣的衛運河上，寒和圖書水茫茫，相對飲泣，不知何以未計。

說到這兒，笑了一笑，「吳仲宣之所以能夠封疆天府之國的四川，說起來，其實同瑞澄泉也不無關係呢。」

頓了一頓，許庚身說道，「還有一位——曾滌生，不曉得會不會有所動作？如果有，又會如何動作？」

「吳仲宣如何？」郭嵩燾試探著說道，「他和瑞澄泉的情形，似乎……有幾分相似。」

天津那邊兒？

「你們說，」許庚身說，「接下來——朝廷裏面如何先不說，地方督撫，還有誰會步李少荃、瑞澄泉、劉子默、丁稚璜之後塵的？」

「不過，」曹毓瑛沉吟說道，「成都還沒有通電報，吳仲宣的消息和動作，還不能這麼快。」

瑞麟是真正的慷慨寬厚，當年接濟慈禧姊妹，純粹出於同族之義，並沒有什麼市恩的企圖，而吳棠——

於是蔣益灃平調甘肅，去替他的老上司左宗棠打下手。廣東巡撫由丁世傑補缺，負責查辦瑞、蔣一案的河道總督吳棠，則撿了個大便宜，出任彼時懸空的四川總督。

陝甘總督是左宗棠，目下正在烏魯木齊呢。

文、許、郭三人，都猛然一震。

當然，這段傳聞，聖母皇太后和醇郡王福晉姊妹，是不會曉得的——沒有人趕在她們面前嚼這個舌頭。

許庚身點了m.hetubook.com.com點頭，說道：「筠公說的不錯，吳、瑞兩位的際遇，確實挺像，而且——」

那是自然，聖母皇太后連大行皇帝龍馭上賓都還不曉得呢。

辛酉政變之後，吳棠官符如火，一路做到了四川總督，這，全是因為同聖母皇太后的這一段特殊的淵源。在這個意義上，他和瑞麟，確實「有幾分相似」，而且，這個「幾分」，簡直可以說是「十分」。

現在，李鴻章、瑞麟、劉長佑、丁寶楨都上了摺子，這個「鋪墊」，足足夠夠了。

「對！」

郭嵩燾想了一想，微微搖頭，說道：「我說不好。曾滌生是『萬言不如一默』的脾氣，這一類的事情，他是能不開口就不開口。不過——」

「對！」

這是最重要的一位「地方督撫」。

「所以，」文祥鄭重說道，「無論如何，今兒得把軒邸……嗯，拿母后皇太后的話說——『架』也『架』了回來！不能叫他在戒台寺過夜！」

「我說的，」曹毓瑛猶豫了一下，「是……華遠誠、張克山。」

這其實是慈禧和關卓凡做的一筆交易：拿丁世傑的廣東巡撫，換吳棠的四川總督。

「如果趙竹生、劉松岩、丁寄秋也上了摺子，」曹毓瑛說道，「那麼，咱們掰掰手指頭——湖廣、兩廣、雲貴、兩江，加上直隸的山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