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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清

作者:青玉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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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天道好還 第二八一章 血詔

第十卷 天道好還

第二八一章 血詔

榮祿、文衡站起身來,跪在地上的,就只剩恩承一個人了,這種四面壓力如堵的態勢,恩承再也承受不來了,他晃了一晃,整個人都幾乎趴在地上了,嘴裏低聲說道:「卑職,卑職,遵……旨。」
醇王「嗯」了一聲。
榮祿發現,恩承和文衡,雖然都在努力的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但是,姿態神情,還是顯示出,其內心是大有波瀾的。只是,恩、文二人的表現,剛剛好相反:恩承難以掩飾自己的惶惑不安;文衡呢,臉上卻隱約透著一股莫名的興奮。
頓了一頓,「王爺、劉先生,你們看,我帶的『驍騎隊』……」
「呃,呃,」恩承幾乎語不成調了,「只是,只是,這個,這個,母后皇太后……果然,果然,如此,如此……」
白絹上,每一個字,都是殷紅的,竟然是——血詔!
只是,在表面上,他盡量保持平靜,時不時微微頷首,意示贊附。
「好吧!」
一打開,三個人,不由自主,都「咦」了一聲。
「諭醇郡王等:關卓凡稱兵造亂,挾持聖母,大逆不道!大清危在旦夕,著醇郡王會同榮祿、恩承、文衡既神機營眾將士,捕拿關逆,匡救宗社!特諭!」
「卑職不敢!卑職不敢!」恩承魂飛魄散,磕下頭去,「卑職不是這個意思,卑職不是這個意思!」
劉寶第接了過來,走上前去,「仲華。」
醇王將那捲白絹,遞給了劉寶第。
「關逆早早兒的就離開驍騎營了,」劉寶第沉吟說道,「那個時候,他不過一個外委藍翎長,還什麼都不是;不過,阿爾哈圖、蔡爾佳兩個,倒是不能全然不防——嗯,圻中提醒的好!」
他聽見醇王輕輕的「哼」了一聲。
榮祿的腦子,「轟」的一下,炸開了。
門外,腳步聲橐橐響起,https://www•hetubook.com•com「王爺到!」
榮祿心中暗道:這個文圻中,果然是「忠愛至性」至此?以前,可沒怎麼看出來啊?
「那你是什麼意思?!」
既然把「嫉妒」兩個字說了出來,就不是真正的嫉妒,榮祿勉強笑了一笑,正要答話,醇王已「呵呵」笑道:「都一樣,都一樣!沒有什麼首功、次功之分,大事底定,功勞是大傢伙兒的!」
醇王輕輕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說道:「有密旨!」
「是!」
無論如何,先——
榮祿看過,傳給恩承;恩承看過,傳給文衡。
醇王的眉毛一挑,峻聲說道:「怎麼,你的意思,是說我矯詔嗎?」
劉寶第緩緩說道:「母后皇太后當著醇郡王福晉的面兒,咬破手指,書此血詔!」
可是,沒有時間仔細分析利害得失了!
「還有什麼問題嗎?」
醇王怔了一怔,轉向劉寶第:「圻中的顧慮,先生以為何如?」
「是!」文衡說道,「我是玩笑話,王爺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
醇王和劉寶第走了進來。
你原先不是說他「唯王爺馬首是瞻」么?這會兒怎麼好像……不情不願的樣子?
「只是什麼呀?」
榮祿細看血詔,字跡歪歪斜斜,不成章法,且有好幾個別字,譬如,「醇郡王」的「醇」字,「酉」寫成了「西」,「享」寫成了「亨」;「榮祿」的「祿字」,示字旁多了一點,寫成了衣字旁;「文衡」的「衡」字,乾脆就寫成了「橫」。
醇王會見三位「全營翼長」的地方是外書房,榮祿一進門,便見恩承、文衡兩個,都已經到了,三人彼此打過了招呼,隨即就陷入了沉默。
醇王從懷中取出一卷白絹,展開后,又輕輕的咳嗽和*圖*書了一聲,然後朗聲念道:
再者說了,這麼副膿包勢的樣子,怎麼謀幹大事呀?
「露圃有所疑問,」劉寶第說道,「並不奇怪,就是仲華、圻中兩位,大約也會有一點兒奇怪——關某稱兵造亂之後,王爺奉旨『回府讀書,閉門思過』,一直沒有離開過太平湖,這道密旨,是怎麼來的呢?」
頓了頓,「不過,關某雖然控制了宮禁,卻未想到要禁止宮眷入宮——這道密旨,是母后皇太后偷偷兒的交由醇郡王福晉,帶出宮來的。」
啊?
他偏過頭,看了劉寶第一眼,微微皺起了眉頭。
都看過了,血詔又傳回到榮祿手中,他微微躬身,雙手捧著,遞迴給劉寶第,劉寶第也以同樣的姿勢,遞迴給醇王。
滿腦子的「轟轟」聲中,只聽文衡高聲說道:「母后皇太后聖明!臣謹遵懿旨!呃……這個,臣肝腦塗地,死而後己!」
榮、恩、文三人,「啪啪」幾聲,打下馬蹄袖,上前打千兒行禮,「請王爺安!」
「關逆最早的出身,」文衡說道,「是驍騎營——後來才轉到步軍統領衙門去的!目下,步軍統領衙門的左、右翼總兵,阿爾哈圖和蔡爾佳,也都是驍騎營出身——坊間傳言,這兩人,可都是關逆的拜把兄弟!」
不過,于榮祿而言,雖然劉寶第的每一句話,他都聽清楚了,但是,沒有哪一句話,他是真正聽進去了的。
頓了頓,「不過,我想起個事兒來——」
恩承、文衡「捧讀」的時候,手都微微發抖——一個是似乎是嚇的,一個似乎是氣的,文衡甚至眼中含淚,哽咽著說道:「主辱臣死,主辱臣死!」
榮祿和文衡,趕忙一左一右,將他攙了起來。
不過——
分析了敵我力量對比之後,劉寶第便開始講述具體的計劃:利用會和*圖*書操,集合部隊,開讀密詔,分路出擊。其中,榮祿率「威遠隊」,直取紫禁城,捕拿關逆;同時,恩承做些什麼,文衡又做些什麼,一一分派,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什麼事兒?」
確實很像沒讀過什麼書的母后皇太后的字跡。
他不曉得自己的神態在別人眼中何如,但是,他清清楚楚,自己的心裏,有著何等樣強烈的不安的預感。
「你們兩個,」醇王說道,「先起來吧。」
劉寶第說完了,文衡斜睨了榮祿一眼,含笑說道:「仲華,你的差使,可是首功啊!實話實說,我是有些嫉妒的!」
密旨?
外書房內外的僕從,很快撤得乾乾淨淨了。
醇王哼了一聲,「也罷了。」
文衡義憤填膺,大聲說道:「主辱臣死!請王爺即刻下令,全營出動,清君之側!」
醇王暗暗吐了口氣。
醇王的話中,有著巨大的威壓,恩承真的要跪不住了,他咽了口唾沫,張了張嘴,可是,「遵旨」的話,還是說不出來。
榮祿的腦子,微微的「嗡」了一下,但無暇細想,立即撩起袍子,把半跪的打千兒的姿勢,換成了雙膝跪地,然後俯下身去。
劉寶第滔滔不絕的時候,文衡神色興奮,不斷附和;恩承呢,聽著聽著,覺得好像確實有那麼些道理,慢慢兒也沒有那麼面如土色了。
咦,恩軍門的話,怎麼突然間溜起來了?
他咬了咬牙,雖然盡了最大的努力,聲音還是有一點兒發顫:「臣,領旨。」
恩承、文衡亦然。
榮祿趕緊雙手接過,恩承、文衡的目光,也聚了過來。
榮祿、恩承、文衡,立即站起身來,垂手而立。
太平湖,醇郡王府。
劉寶第曉得醇王的意思,微微一笑,說道:「王爺,這道密旨,確實是有些驚心動魄的,露圃為人,一向端和-圖-書方謹飭,一時半會兒的,震駭失措,也是情有可原的嘛!無論如何,露圃到底還是奉了旨,這就好嘛!無足深怪!無足深怪!」
幾人都明白文衡的意思,怕「驍騎隊」中,有人和關、阿、蔡等有所勾連,則舉事之時,干係不小;至少,對陣之時,可能下不去死手。
頓了頓,「你也起來罷!」
只是現在不是細細琢磨的時候。
榮祿心想,這個事兒,我確實是「有一點兒奇怪」的——不過,你不說,我是不敢主動問的。
恩承渾身的衣裳,都已被汗水浸透了。
「卑職謹遵王命!」
「臣……遵……旨。」
醇王收好詔書之後,說道:「都坐吧,咱們好好兒的合計合計。」
榮祿自己呢?
你們兩個——自然是指榮祿和文衡。
劉寶第轉向醇王,「王爺,我看,請仲華、露圃、圻中看一眼密詔吧?——這樣,大伙兒心裏更踏實些!」
此時的恩承,七魂已經去了六魄,聽見「不奉旨」三字,渾身猛地一震,差點跪不住了,勉強穩住了身子,顫聲說道:「不敢,不敢!只是,只是……」
恩承低低的說了聲「謝王爺」,掙扎了一下,然而,腿腳都是軟的,一時之間,居然站不起身來。
「圻中忠愛至性!」劉寶第贊道,「不過,此事尚需周密布置——這個,咱們遲一點兒再說。」
接旨的時候,都是「臣遵旨」,還從來沒有人說什麼「卑職遵旨」的,恩軍門開風氣之先啊。
劉寶第開始長篇大論,將「神機營對城內軒軍,以十當一」、「加上城外的,軒軍的兵力也沒神機營的多」、「城內的軒軍,分佈極散,力分則弱,咱們是以拳對指,各個擊破」、「巷戰、近戰,正是神機營所長」、「那邊兒根本沒想到,王爺會遽做『清君側之睿斷』,雷霆一和_圖_書擊,必收奇效」,等等,一一說了。
劉寶第高聲說道:「不相干的人,都退了下去!」
醇王沒聽清,問了句,「什麼?」
文衡不倫不類的表態之後,書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榮祿聽得見自己「怦怦」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
前文說過,神機營只有「威遠隊」一支「本隊」,其他各隊,都是抽調自京城各旗營,抽調自前鋒營的,就叫「前鋒隊」,抽調自驍騎營的,就叫做「驍騎隊」。
頓了頓,「這樣吧,王爺,神機營也要留人看家,『驍騎隊』就留在王府井大街和煤渣衚衕看家好了,反正,諸隊之中,『驍騎隊』人數最少,不派出去,無關大局。」
他慢慢的品著茶,以此掩飾這種強烈的不安的預感,恩承、文衡兩個,卻由始至終,無心去碰几上的茶水。
看看文衡:「圻中,你以為如何?」
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一時無人說話。
榮祿曉得,這是醇王不滿意他沒有像文衡那樣,「特諭」一出口,便立即「臣謹遵懿旨」——不過,聽口氣,應該還好,不會真對自己生出什麼成見,畢竟,這種驚天動地的「密旨」,也應該允許聽者「震駭」一下子的。
醇王想了一想,「成!」
怎麼辦?!
諸人落座之後,醇王說道:「這個事兒,其實已經有了很詳細的計劃,可保必勝!劉先生,你給大伙兒說一說吧。」
「好像,」劉寶第格格一笑,「還有一位,沒有什麼動靜啊?怎麼,恩露圃,你打算不奉旨嗎?」
只是——
「當然,」劉寶第說道,「王爺奉的所謂旨意,不過是關某及其黨羽的矯詔,彼時,母后皇太后已經為彼等挾制,做不得主了。」
過了一會兒,恩承小心翼翼的說道:「北京的軒軍,這個……呃,不足慮了,那,天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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