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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清

作者:青玉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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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天道好還 第二八六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

第十卷 天道好還

第二八六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

至於文圻中是做前鋒營參領的時候,就是「軒系」的人了;還是進入神機營之後,才投到「軒系」那邊兒;甚至,醇郡王和軒親王針尖對上麥芒之後,才被「策反」——這些,不曉得,也不重要。
豁然開朗之後,榮祿雙腿發軟,「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頓了一頓,含笑說道:「仲華,你如果在菊兒衚衕下了車,那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懸崖勒馬,幸甚,幸甚!不然,韋痴珠、劉秋痕之流,或許還能夠『回頭』,你,可是回不了頭的!」
嘿嘿。
「報告王爺,『門上』說,有客求見!」
不過,榮祿當時的心思,並不在文衡身上,對於他的異常,無暇細想深思。
文圻中根本不是來「出首」的!
一時之間,震駭莫名,手足無措。
在絕大多數人眼中,榮祿是醇王在神機營中的第一個「紅人」和「心腹」——一個投閑置散的捐班道員,一進神機營,就做文案處翼長;不兩年,就被提成了全營翼長,這個陞官的速度,基本上算是放了風箏了,醇邸對榮某,知遇至此,不拿他當神機營的第一個「紅人」和「心腹」看,拿他當什麼看?
不對呀!
也就是說,他在赴太平湖之前,就已經斷定,醇王m.hetubook.com.com要起兵「清君側」了!
「好!」關卓凡微微一笑,「榮仲華總算還是個明白人!」
自己和恩承、文衡,是一塊兒離開太平湖的,太平湖居西,菊兒衚衕居中,朝內北小街居東,太平湖、菊兒衚衕、朝內北小街,是一條路順下來的,自己在菊兒衚衕又幾乎沒有做什麼停留,因此,文圻中就算比自己搶先一步,到達朝內北小街,也不會快到哪裡去,不過前後腳罷了。
現在才曉得,原來,文圻中一番慷慨激昂,全是做作!
「啟稟王爺,神機營全營翼長恩承求見。」
轉念一想,也許是因為,論和醇王的關係,文衡比不得自己;論資歷、底子,又比不得恩承,三名全營翼長之中,一向排名最後,所以,想趁著這個機會,力求表現,「富貴險中求」?
「密詔」、「遺詔」,以及「清君側」的種種具體布置,神機營的種種部署,從頭到尾,要花上好一段時間才能夠講清楚——自己講了這麼久,也不過只講了一半,文圻中有什麼可能,片刻之間,就全部交代明白了?
就在這時,只聽門外衛兵高聲說道:「報告!」
他如果是搶著過來「出首」,那麼——
文圻中是同自和_圖_書己一樣,離開太平湖后,反覆思量掙扎,最終決定「出首」,並搶先自己一步,到達朝內北小街的嗎?
當時,對文衡的表現,榮祿是感到有些奇怪的。文衡此人,一向庸庸碌碌,並不是那種出頭椽子的角色,怎麼突然間激進至此?而且,不是什麼惠而不費的事兒,是「清君側」啊——這可是關係身家性命的天大之事啊!
咦,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大對頭……
「卑職荒唐!卑職荒唐!不……卑職該死!卑職該死!」
「進來!」
這,不就是識人斷事不如人?人家文圻中,可早就欲為之計了!
頓了一頓,「卑職以為,可以向王爺……呃,邀功買好……其實,卑職非但一丁點兒功勞都沒有,還……罪莫大焉!罪莫大焉!卑職實在糊塗!實在糊塗!怎麼不早些將太平湖的……呃,這個反狀,向王爺……呃,向朝廷稟告明白呢?」
榮祿渾身一個激靈:老天!文圻中根本就是軒親王的人!是——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
榮祿張口結舌的樣子,文衡看在眼裡,大為得意,朗聲吟道:
誰來啦?
關卓凡大笑,「好!本來『三缺一』,這下子,齊活兒了!」
慚愧!慚愧!
在醇王m.hetubook.com.com面前,劉寶第並未說明,所謂「女為悅己者容,士為知己者死」,其實是他強加給榮祿的,結果,醇王聽在耳中,以為榮祿真的對他效之以死,大大增加了他起兵「清君側」的信心。
文衡——怎麼可能呢?!
榮祿、文衡,眼睛一起睜大了。
頓了一頓,「『再回頭』——還不算太晚,不算什麼『百年身』!」
門上進來了。
反狀?
更何況,「清」的是軒親王?!
本來,醇王和劉寶第提出「清君側」,榮祿這個受醇王大恩的「紅人」和「心腹」,應該第一個響應才對,沒有想到,醇王宣讀過母后皇太后的「密詔」,三個全營翼長之中,第一個「謹遵懿旨」的,卻是文衡;之後種種,也是文衡贊附最力,慷慨激昂之處,莫說和恩承對比,極其鮮明,就連榮祿,也自愧不如。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出自時人魏子安所撰小說《花月痕》;前明楊儀《明良記》載,唐寅有「一失足成千古笑,再回頭是百年人」的句子,則《花月痕》的這一句,應該是化自唐寅的這一句了;韋痴珠、劉秋痕,則是《花月痕》的男、女主人公。
以上想法,形諸文字,是好大的一篇兒,可是,在腦子裡轉念頭hetubook.com.com,不過片刻間事。
文衡呢,進神機營之前,是前鋒營的參領,正三品的實缺,雖然比不得恩承的副都統和內閣學士,但較之榮祿一個捐班的道員,可是強的太多了。因此,劉寶第說,恩承和文衡兩個,「雖說也是王爺提拔上來的人,可是,同榮仲華的情形,畢竟還是略有不同的。」
「王大臣會議」,醇王要求關卓凡仿小宗入繼大宗之嗣皇帝本生父之例,退出政府,關卓凡將計就計,「自請開去一切差使,退歸藩邸」。朝政乃大亂,為求關卓凡「銷假入直」,慈安不得不降旨申斥醇王,醇王怒火中燒,告病避于海淀別墅。
剛開始的時候,劉寶第的話,並沒有說的那麼露骨,榮祿雖然心裏嘀咕,但並不以為醇王真的會鋌而走險——明擺著的,這條路,根本走不通嘛!所以,他拍著胸口,說我的一切,皆賴王爺之賜,對王爺,我必「追隨到底,同進同退」。
後來,劉寶第的話,雖然比較露骨了,可是,「清君側」三個字,始終沒有真正出口,只好彼此「意會」。所以,榮祿雖然心驚膽戰,總還是抱著僥倖的心理——他以為,只有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醇王才可能「鋌而走險」,現在,朝內北小街那裡,對刺客一事,擺出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副不以為甚的姿態——這,就還沒有到「萬不得己」嘛。
若文圻中的情形,和自己不是一回事兒,那就是說,他在進醇郡王府之前,就已經下定「出首」的決心了!
若說「思量掙扎」,在太平湖的時候,自己和恩露圃,都有跡可循,這個文圻中,卻全然無跡可尋——我不相信他扮戲扮的這麼好!
可是,這也太「險」了吧?神機營什麼德性,醇郡王不曉得,你文圻中也不曉得?怎麼突然間就像燒壞了腦子一般?
至於那句「女為悅己者容,士為知己者死」,其實是劉寶第先說出嘴來,榮祿不能不附和罷了。
所以——
榮祿不由大為懊喪:難道,我識人斷事,竟然還不如文圻中?!
是軒親王安插在神機營里的內線!
彼時,《花月痕》剛剛成書,尚未刊行,只有抄本在旗下流傳,榮祿也是看過的,他顧不上文衡的譬喻不倫不類——劉秋痕是一名煙花女子,他正在「震駭失措」,一時之間,連話也說不上來,不過,剛好藉著這個「空兒」,腦子急速的轉動著:
恩承?!
就是在那個時候,劉寶第開始慫恿醇王「清君側」,並替他往來奔走,連絡神機營諸將。
榮祿是在醇王頒布「密詔」之後,才確定,這個「清君側」,是要玩兒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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