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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清

作者:青玉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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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天道好還 第三零五章 做夢也沒有想到

第十卷 天道好還

第三零五章 做夢也沒有想到

「博川,」恭王繼續說道,「這篇文章——啊,恐怕不止一篇,只能煩請你的如椽大筆了。」
「還有,我畢竟不是老七,朝野上下,總算還有一些人望,欲加之罪,若無一個合適的說辭,輿論人心,無論如何,是不能甘服的!」
什麼?
他使勁兒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
門口耀眼的光芒中,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搖了搖頭,微微苦笑,「唉,還是那句話——實在是被嚇怕了!」
「不錯,這是題中應有之義——不過,這件事情,雖然要著落在我的身上,但畢竟只能算是老七的事兒,還不能夠真正算是我的事兒——我呢?」
這個時候,恭王要的「氣死風燈」、文房四寶,都送了過來,除此之外,還有一張條幾,幾個筆帖式七手八腳,一一安置好了。
「嗯,不過,或許是我小人之心了……」
醇王沒有回應。
「六爺,您小心著點兒,地上生了青苔,挺滑的……」
文祥猶豫了一下,打住了。
那個熟悉的聲音,似乎略略有一點兒顫抖。
說到這兒,嘆了口氣,「本來,老七雖然反對榮安繼位,但若不是做出了這等荒唐的事情,逸軒也不見得會拿老七怎麼樣,也沒有借口——在此之前,逸軒還建議,進老七為親王呢!」
「『紮實的說法』……嗯,就是俯首認罪了。」
文祥心中微微一沉,想了一想,用十分鄭重的口吻說道:「六爺,你行此舉,不止於為善盡親和_圖_書親之義,更是……為國家、為宗社!宗室彼此相安,朝野上下一心,國家臻於治世,都由你這個舉動而來!」
「呃,應該是我多心……不過,這段日子,風波太多、太大了!且大多事出突然,都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兒!我,實在是有些被嚇怕了……」
恭王默然片刻,「希望如此吧!」
恭王微微一笑,說道:「你不是『被嚇怕了』,你是局中之人,山中之人,我呢,勉強算是……身在廬山外了,看事情,超然一點。」
文祥笑了笑,沒說什麼。
文祥重重點頭。
回到「小房子」,落座之後,恭王輕輕透了口氣,問道:「博川,以為何如?」
不是……不是在做夢?!
門外「咔噠」一聲,這是……開鎖還是落鎖?
恭王問道:「以你之見呢?」
屏風后「聽壁角」的文祥出來了,臉上有隱約的、壓抑不住的興奮。
恭王的心情,則于興奮之外,還夾雜了許多複雜乃至沉重的成分,他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平靜的說道:「咱們回『小房子』吧。」
恭王目光一跳,「你是說,這是一條……『誘敵深入』之計?——以老七為餌,誘我入轂,一網成擒?……斬盡殺絕?」
醇王的心,怦怦的跳了起來。
頓了頓,沉吟了一下,文祥說道:「六爺,你說,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軒邸那邊兒,以七爺為餌,羅織罪罟——」
這個聲音,怎麼那麼m.hetubook•com•com熟悉?怎麼也像極了那個人……唉,我的夢,怎麼做的這麼逼肖啊……
他顫顫巍巍的抬起了雙手,似乎是想向門口伸了過去,不過,動作極緩,那個樣子,好像這兩隻手有千斤之重似的,勉強抬到半空,略頓了一頓,突然一松,垂了下去,然後,放聲大哭。
文祥深沉的看了恭王一眼,說道:「六爺,其實,一切都在你洞鑒之中——說來說去,還是『新君登基』四字。」
緊接著,「咯吱咯吱」,「空房」厚重的木門,緩緩推開了。
文祥曉得恭王「文章」何指,點頭說道:「自當效勞,我先起個稿子,六爺你再斧琢。」
過了一會兒,文祥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六爺,現在,咱們該來想一想,軒邸所『希翼』於你的,到底是什麼事情了。」
「是!」
恭王強自抑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峻聲說道:「奕譞,仔細失儀!」
「只是……」
「認罪」二字,十分刺耳,不過,文祥坦然的點了點頭:「是,總得給『上頭』一個台階下。」
「其實,六爺,軒邸『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之謂,同你的這個舉動,是異曲同工……殊途同歸!」
「咱們一塊兒商量著辦吧!」
宋聲桓向身後的主事和筆帖式交代了兩句,然後轉過身來,輕輕的喊了聲:「七爺!」
「軒邸對六爺有所……希翼,」文祥說道,「並且,若得遂所願,即不加極刑於七爺,這一和*圖*書點,蓋無疑義!」
醇王掙扎著站起身來,夢遊似的,向著門口,搖搖晃晃的走了兩步,站住了,身子篩糠一般的抖了起來。
「還得帶一點兒字紙進去——宗人府的規矩,可都叫我給弄壞嘍。」
「是,」文祥說道,「這句話,雖然略顯俚俗,可是,很有味道!」
「有什麼,說什麼。」
「方便,方便,」宋聲桓連聲說道,「這都是奉了旨的,六爺稍候、稍候。」
微微一頓,「你就算痛悔于自己的所作所為,也不能夠不顧朝廷的體面儀制!」
恭王又笑了笑,「我是『山外』的人,不能夠和逸軒比肩了。」
醇王的腦子,兀自昏昏沉沉的,心想:這當然不是真的——我怎麼做了這樣的一個夢?
嗯,說話的這個,好像是那個宋聲桓……
恭王微微一怔,「『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
「張太岳說,『芝蘭當道,不得不除』——可是,也得『當道』,才能『除』啊,左閃右躲,竭力避讓,費盡心機,不『當』他的『道』,他為什麼要『除』我?」
「哦,有這麼大的用處?」
恭王微微一笑,說道:「博川,你我果然莫逆於心!」
說罷,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扎手紮腳的請下安去。
「七爺,」宋聲桓略略提高了聲音,「六爺奉旨,來看你了!」
「我曉得了,嗯,這兒的光線,略略暗了一點兒,能夠麻煩你拿一盞燈過來嗎?」
醇王顫聲說道:「我給……我給六哥請安和*圖*書。」
……
「最緊要的是,」恭王說道,「目下,榮安即將登基,宗室的支持,至關重要;朝廷的政局,也經不起更多的折騰了,不然,就像逸軒自個兒說的,『大伙兒心裏七上八下的,別的正經事情,就辦不好了』——這個時候,再生事端,再興大案,寒天下人之心,恐怕……不是智者所為!」
恭王默默的品味了片刻,點了點頭,鄭重說道:「不錯,很有味道!『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他果然能言行如一,誠國家之大幸也!」
「是!」
「是——這道特旨,『上頭』必定是照準的。」
頓了一頓,平靜的說道:「這麼說,我得請一道特旨,去看一看老七了。」
恭王這才由宋聲桓陪著,緩步走進了「空房」。
不對,不對,這也未免也太逼肖了……
恭王微微垂首,默謀片刻,抬起頭來,斷然說道:「不會!」
「是,是……」醇王連連點頭,努力自抑,過了片刻,痛哭變成了抽泣。
「一定的!」文祥斬釘截鐵的說道,「十年之後——不,不需要那麼久,五年就夠了——到時候,回過頭來,自可明驗我今日之說話!」
悠悠的嘆了口氣,「逸軒此人,確實……不是凡品!」
恭王一笑,「『希翼』二字,形容入妙——嗯,朝內北小街要和咱們做一筆交易,這一點,我亦以為然!」
「我想,」文祥說道,「第一,七爺那兒,大約……得有一個比較紮實的說法。」
我到底,是不是hetubook•com•com在做夢啊……
「嗯,」文祥點了點頭,「我想起軒邸說的一句話來,叫做『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我看,他建議進七爺為親王,並不是虛應故事——可惜了!」
恭王擺了擺手,「一言九鼎是決計當不起的,最多……拾遺補缺吧。」
「其實,」恭王繼續說道,「即便是老七,也不能便說是『欲加之罪』——老七做的事兒,實在叫人無話可說!」
……
醇王福晉告辭,恭王送到滴水檐下,略候片刻,轉回屋內,揚聲說道:「博川,委屈你了,請出來吧。」
「小房子」里,一時陷入了沉默。
文祥輕輕舒了口氣,說道:「六爺,你說得對!其實,你說的這些,我大致也都想過,可是,總要聽你再說一遍,我才真正放心——」
張太岳,即張居正。
「哦,對了,還要一副筆墨——方便嗎?」
文祥極誠懇的說道:「六爺,你雖然不在『山中』,可是,山中的人,還是離不開你!關鍵的時候,還是要仰仗你一言九鼎!」
頓了頓,「逸軒此人,不是個心慈手軟的,決絕起來,確實令人膽寒,不過,他之行事,有所為,有所不為——這一層,我不會看錯!」
「老七!」
「是,」宋聲桓說道,「卑職這就叫人去取,請六爺稍候片刻。」
光線射了進來,蜷縮在席子上的醇王,眯起了眼睛。
頓了一頓,嘆了口氣,「就是不曉得,我若行此舉,天下人,會給我一個什麼風評?史筆如鐵,又會怎麼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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