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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清

作者:青玉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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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大王之風 第一七七章 前路後路,都是套路

第十一卷 大王之風

第一七七章 前路後路,都是套路

蠶繭收購價格上提的幅度,是「適度」的:上文說過了,普通人家不繅絲,只養蠶,便有「勉強溫飽的可能」。
而且,這個工人,是女工,不是男工。
但凡有條後路,人就很難下定破釜沉舟的決心,何況,這兒擺著好幾條後路呢?
打砸「二昌」,先不說會不會在官府那兒吃官司,至少,做絲行的,今後不要想著轉行去做繭行了;養蠶、繅絲的,今後也不要想著進工廠做工了——自己把自己的後路給徹底堵死了,殊為不智。
不過,也難得你坦然相告。
「還有,」關卓凡說道,「繅絲廠設立之後,絲的產量必定大增,對蠶繭的需求也必定大增,養蠶人家,原先做一份生意的,現在可以做兩份生意了,繅絲上的損失,大半可以彌補回來——失之桑榆,收之東隅嘛!」
有了「絲一條」、「絲二條」,雖然痛還是痛,疑慮還是疑慮,但已有不少人覺得,似乎……勉強還可以忍受?
曾國藩點了點頭,「王爺思慮周祥。」
這個收購價提高到這樣一個程度:普通人家不繅絲,只養蠶,就有勉強溫飽的可能;如果能夠進一步擴大生產——無須太大,單門獨戶變和_圖_書成擁有二、三名僱工的小型作坊即可,則必小康無憂。
「提高收繭的價格,」曾國藩捻著山羊鬍子,微微的眯著倒三角眼,「確乎是德政!不曉得我想的對不對——這一條,似乎……借鏡了鹽務整頓?」
不過,做滿一年,薪金便定規上調,則接下來一年的收入,通扯計算,不比原先在家裡養蠶、繅絲少多少了。
至此,「土絲派」便很難再用「男女大防」來做文章了。
因此,「土絲派」中,雖有最激進者,不止一次,暗中鼓動風潮,甚至謀划打砸「二昌」,但應和者寥寥,始終不曾成事。
「蠶季」都在春天,屋外的氣溫其實並不算高,但屋子裡的人,汗如雨下,什麼衣服都穿不住的。
心想,我猜的不錯,胡光墉的那些花樣,果然是出自你的授意。
針對這個問題,絲業公會定規,繅絲廠必須設立足夠的「更衣室」,女工下工之後,可在其中抹凈身子,換上乾爽的衣服,再出廠回家。如此一來,可免觀瞻不雅,不致啟人邪思,另外,亦無冷風被體、著涼生病之虞。
這個「絲業基金」,規模相當不小,本金為一百五十萬兩,「洋www.hetubook.com.com絲派」的,幾乎人人都掏了錢,單是胡雪岩一人,就認捐了二十萬兩。
……
江南鄉下女兒,本就都做得活計,都和外人打得交道的,本就沒有幾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男女大防」神馬的,本就不如何鮮明。
在工廠做工,是很辛苦的,「車間」蒸汽瀰漫,人人汗透衣衫,不過,這份辛苦,對養蠶人家來說,卻不算稀奇。
「灶戶」是煮鹽的鹽民,「場商」是長駐鹽場、專門向「灶戶」收鹽的商人,猶如絲行、繭行之於絲戶、繭戶。
這個「勉強溫飽的可能」的另一面,便是「依然存在破產的可能」——養蠶的技術不過硬,對蠶寶寶的照料稍有疏忽,天時不好、銷路不暢,乃至於單純的運氣不佳,都有導致破產的可能。
「我原本想著,」關卓凡繼續說道,「全然仿鹽務例,蠶繭的收購價,亦由朝廷出面釐定;後來一想,絲業畢竟不同鹽務,鹽務向例是官賣,絲業卻向例是民營,還是由絲業公會自己來張這個嘴比較好些——呈上來的稟帖,官府照準就是了。」
這一條,除了起到分化、瓦解「土絲派」的「群眾基礎」——hetubook.com.com廣大養蠶人家的作用之外,對保證繅絲廠的原材料供應,也有重大的意義:繅絲廠巨大的生產能力,使其成了一隻永遠喂不飽的「食繭獸」,如果養蠶人家都破產了,先不說會不會發生「不忍言之事」,單說這個原材料供應,就無法保證,畢竟,繅絲廠只繅絲,不養蠶。
若有繭行私自壓低蠶繭的收購價,一經查實,處分極其嚴厲:絲業公會將呈請藩司衙門,吊銷該繭行的「部照」。
「絲三條」的第三條出來后,「不忍言之事」就更加成不得事了。
第一條,大幅度提高蠶繭的收購價。
在自己家裡煮繭、繅絲,情形不但彷彿,且猶有過之:屋內高溫蒸煮,門窗密不透風,由始至終,沒日沒夜,猶如一直呆在一個大蒸籠裡邊。
如果說有區別,就是在自己家裡,關上門窗,母女姐妹之間,可以只著中衣甚至小衣;繅絲廠就不行了,雖然整個「車間」都是女工,但也不能脫了外面的衣服,裸埕相向,因為,東主和工程師是男人,他們總有到「車間」里來的時候。
蠶繭收購價格上提,之所以定在這樣一個「適度」的幅度,一個是繅絲廠要保證自己的利潤率——和*圖*書這個是可以擺到檯面上的;另一個則不能擺到檯面上:不能把所有的養蠶人家都餵飽了——沒有人破產,哪個進工廠做工人呢?
所謂「絲三條」,是「洋絲派」把持的絲業公會,因應形勢變化,「公決」了三條重要的章程,並得到了官方的背書,可以准行政法規目之了。
雖然是「短痛」,雖然說「痛極有限」,但「短痛」也是痛,「痛極有限」,也還是痛的。
這個「最低薪金」,彷彿蠶繭收購價格上提的幅度,都是「適度」的:供受薪人「勉強溫飽」。
「誠如王爺所言,」曾國藩說道,「蛋糕做大了,大伙兒分到手裡的,就都多了。」
軒親王「蛋糕」之譬喻,在如今的官場上,已經是個非常流行的說法了。
「絲三條」的第二條:原養蠶人家進繅絲廠做工,「優先取錄」;並且,公議了「最低薪金」,呈報藩司衙門備案。
另外,蠶繭的收購價提高了,繅絲廠支付給繭行的「水費」也相應提高了,則繭行的整體利潤空間增大,一部分中、小絲行,便有可能轉入繭行,分一杯羹,這樣,也起到了分化、瓦解「土絲派」本身的作用——既多少有了條退路,則對新式繅絲廠和*圖*書的抵抗的力度,就多少會減輕些。
關卓凡微微一笑,說道:「是,所以,我亦以滌翁之言為然——有了提高蠶繭收購價這一條,短痛雖然難免,不過,應該痛極有限——『將有不忍言之事』,確實是危言聳聽了。」
「滌翁目光如炬!」關卓凡說道,「食鹽的收購價如果過低,則『灶戶』交鹽不得值,非售私無以為生——這是私鹽猖獗的重要原因之一!任由『場商』坐地壓價,無異逼良為娼!因此,朝廷釐定食鹽收購價格,有『場商』敢坐地壓價者,立置重典,絕不寬貸!收繭亦然——這個收購價格,一定要保證養蠶人家能夠溫飽無虞!」
想鬧事?等到你「衣食無著」了,要不要我們「照應」啊?如果你真在絲業混不下去了,要「另謀生路」了,要不要我們的貸款啊?比錢莊的低息要低一截喲!
胡雪岩牽頭,絲業公會成立一個了「絲業基金」,說是「專門照應衣食無著的絲業同仁」;另外,「如有另謀生路者」,可以提供低息貸款。
另外,繅絲廠只用女工,不用男工,且「封閉式管理」,外人不得入內。
如果母女姐妹同在工廠做工,一家子的收入,是要超過原先在家養蠶、繅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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