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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隊中國士兵，突然圍住了土倫當地最大的妓院「春紅樓」，將五個正在裡頭尋歡作樂的法國士兵，赤條條的從床上拖了下來，一直拖到大門之外，然後按在地上，拳腳相加。

不提劉先達和「榮盛商行」主事等人，將兩隻牛趕回商行，宰殺、分割，說說尤里達這邊兒——

方才說「不許打人」的就是「劉爺」，他叫劉先達，駐茶山半島「欽使護衛」之「炊事採購員」是也。

越南盛產大米，相對來說，漁業也算髮達，可是，畜牧業十分貧弱，因此，中國人這一腳插|進來之後，米、菜、魚受到的影響不大，可是，「紅肉」的供應，立馬就緊張了。

主事爬起身來，顧不得渾身泥水淋漓，哭喪著臉，「哎喲，劉爺！您來了！您看，這可如何是好啊？」

好吧，好吧，你高興就好。

聽主事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劉先達火了，戟指喝道：「我們既然已經付了錢，這兩頭牛，就是我們的，只是暫時寄養在『榮盛商行』而已，你們這麼干，光天化日的，不成了公然搶劫了嗎？——給我把牛放開！」

他帶來的兩個打雜的越南人，吆吆喝喝的上前牽牛。

中方的聯絡官冷笑一聲，不再說什麼了，掉頭而去。

說著，將信件遞了過去。

什麼？

本來以為有「加餐」的大頭兵們，期望落空，自然對著火頭軍破口大罵，尤里達等人聲辯幾句，罵的更狠，「無能！」「蠢豬！」「沒有手？沒有m.hetubook.com.com腳？還是把腦子忘在了女人的褲襠里？怎麼就搶不過中國蠻子？」

進駐茶山半島的中國「欽使護衛」，足有兩千人之眾，自然是有自己的獨立的後勤供應渠道的，可是，時不時的，也得拿這些商行以為補充。

說罷，尤里達徑自往後院闖去。

牽牛的越南人哆哆嗦嗦的看向洋主子，尤里達大聲說道，「不許放！」

「呃……可是，那個時候，您老沒給錢啊……」

抬頭看時，迎面過來一架大車，車上三個穿著藍色軍服的軍人——好，「欽使護衛」的人來了。

嗯，整件事情，是這個樣子滴：

「是啊，是啊，您老說得對——先來後到！可是，茶山半島那邊兒，前天就來了呀……」

「您老大人大量！這一回，就別跟小店計較了，下一回，我……我替您留著！誰來了也不賣！——這一回，您老把牛拉走了，『欽使護衛』那頭兒來人了，我們可怎麼交代啊？——要出事兒的！不得了的呀！」

在拉格朗迪埃爾眼中，穆勒將軍滿頭滿臉，熱氣騰騰——不但鼻孔，連眼睛、耳朵，都好像正在往外噴著熱氣。

這一天，尤里達起了個大早，帶著兩個打雜的越南人，趕了一架大車，望「榮盛商行」而來。

看著看著，穆勒的嘴角、鼻翼，都微微的抽動起來，臉色也愈漲愈紅，不曉得是憤怒還是興奮，眼睛里的光芒，愈發明亮了。

真沒有人敢動了。

「住和*圖*書手！——不許打人！」

孰料——

於是，掙扎的最厲害的那一個，此役過後，就再也不能人道了。

他雖然在水窪子里滾成了個泥人，卻沒有受什麼傷，連油皮也沒有蹭破一塊，但一腔怒火，無處宣洩，回到軍營，連哭帶說，對中國人的蠻橫凶暴，大事渲染。

一踏進後院，便大聲吼道：「來人！——把牛給我牽回去！」

他正要說話，穆勒提高了聲音，「上帝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中國人瘋狂了！很好！我將以中國人的鮮血，向繆斯女神獻祭，繆斯女神必許我亦文思泉湧，創作出這個時代最偉大的詩篇！」

「您老見諒，」商行的主事陪著笑，「這幾隻牛，已經叫茶山半島那邊兒定下來了——錢呢，前天就給了，且是全額的。」

一個法國軍官在一旁譏笑，「沒動槍，沒動炮，連刀子、棍棒也沒有使，不過就是『肢體衝突』罷了——軍人之間，較量拳腳，不是極平常的事情嗎？怎麼，中國軍人都是紙糊的？碰一下就整個的塌掉了？」

「什麼？！」

尤里達睜大了眼睛——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好！」他咬著牙，「很好！好的不能再好了！」

他剛剛伸出手，穆勒的手，已經猛的探了過來，那個動作，幾乎就是一把將總督大人手中的信件搶了過去，然後，迫不及待的看了起來。

二達相爭，劉先達的兩個同伴自然不能坐視，尤里達一方，雖然也是三個人，但那兩個和_圖_書越南夫役，怎麼敢跟穿著軍服的「欽使護衛」動手？結果，三對一，只一個回合，尤里達就重蹈「榮盛商行」主事的覆轍，跌到路邊的那個水窪里去了。

一進前院，便聽到後院傳來隱約的「哞哞」聲，他不由大大舒了口氣：總算搶在中國人的前頭了！

「放開！——不然，就辦你們一個『搶掠軍用物資』之罪！」

一眾法國軍官放聲大笑，「哈哈哈哈！」

看過了，緊緊捏著信件的一角，將紙張都揉皺了。

拉格朗迪埃爾擺了擺手，「倒沒有動槍動炮，只是發生了……『肢體衝突』，嗯，你看一看吧——」

「什麼前天？我還前年呢！——我前年就到越南來了！」

法國軍人群情激奮，一個叫做圖尼森的副連長，帶了十幾個兵，由尤里達領著，出來找場子，他們趕到「榮盛商行」的時候，剛剛好碰上劉先達三人，趕著滿載鮮牛肉的大車，駛出商行大門，於是一擁而上，將劉先達三人扯下車來，一頓暴打。

說明一下，因為天氣炎熱，這個時代又沒有冷庫一類的東東，因此，法國人也好，中國人也好，都是買的活牛、活豬，然後由「榮盛商行」當場宰殺、分割，之後，裝車拉回軍營。

打的很厲害，最輕的一個腦震蕩、耳膜穿孔；次之的一個斷了四根肋骨；劉先達最慘，脾臟破裂，幾乎就搶救不過來了，最終雖然保住了命，但三、五個月下不了床，而且，從今往後，都不敢做什麼劇烈的運m•hetｕbｏｏｋ.cｏm•ｃｏm動，下半輩子，只好算是半個廢人了。

「哪來的這麼多廢話？」尤里達煩了，從大車上跳了下來，對著主事猛力一推，「去你媽的！」

「我不管！——今天的牛，必須是我的！」

這個罪名，聽起來是要殺頭的，兩個越南人嚇到了，趕緊鬆開了韁繩。

所謂「肢體衝突」，就這樣發生了。

主事站不住腳，噗通一聲，跌坐在路邊的一個水窪里。

真是火大呀。

土倫港內，有專門向往來船隻供應糧油魚肉菜蔬的商行，法國在土倫的駐軍，因為人數不多，後勤供應，並未設立專門的渠道，火頭軍日常採買，靠這些商行，已足敷所需了，未曾想，中國的「欽使護衛」進駐茶山半島之後，「平衡」被打破了。

這特么就尷尬了。

法軍的「買手」，是一個叫做尤里達的中士，他出門採買的時間，愈提愈早，但是，還是發生過不止一次這樣的情況了：趕到「榮盛商行」的時候，後院的牛欄里，已經空空如也了。

尤里達大怒，衝上前去，一邊兒對著兩個手下拳打腳踢，一邊兒自己去扯韁繩，劉先達上前攔阻，兩個人互相推搡起來。

於是就改成了——統統打折一手一腳，然後，挑一個倒霉蛋，照著下體招呼。

另一個法國軍官的話，說的更加刻薄，「只有小孩子打架輸了，才會哭哭啼啼的到處告狀！怎麼，中國軍人都還趴在女人的肚皮上喝奶嗎？」

本來，按照最初的設想，這五個法國士兵，每一個都www.hetubook.com.com得接受劉先達的「待遇」，後來軍醫進言，脾臟破裂這種傷，實在沒法子控制輕重，下手稍重，就得出人命——如果打死了人，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

這個時代的大頭兵，自然是沒有每天吃肉的待遇的，不過，隔三差五的，也得給人家吃上一頓半頓，反正，吃肉的那一天，就得「搶」了——要儘早到專門供應豬、牛的「榮盛商行」去「霸位」，動作若不夠快，牛欄里那些哞哞叫的牛們，說不定就被茶山半島的中國蠻子搶光了。

穆勒的身子猛地往前一探，屁股幾乎離開了座位，褐色的瞳仁，倏然放大了，射出了刀子般凌厲的光芒，那個樣子，猶如覷見了獵物的豹子，渾身的肌肉繃緊了，似乎下一秒鐘，就要一躍而出。

「沒有這樣子的規矩！」他大聲咆哮起來，「先來後到！我先來的，牛就是我的！」

中方派了一個聯絡官過來，找到巴斯蒂安上校，要求逞凶和賠償，巴斯蒂安上校斷然拒絕，認為是中國軍人挑釁于先，法國軍人的「反應」，是「合理」且「適度」的。

豬肉還稍好一點，但是，牛肉卻成了地地道道的「緊俏物資」——偏偏法國人的口味，更偏愛牛肉。

主事扎煞著手，不曉得該怎麼辦？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法國人將兩隻牛牽出了商行，卻又不死心，一路跟著，不斷的賠好話。

不過，這僅僅是一個開頭。

「榮盛商行」的夥計欲上前阻止，尤里達怒喝道：「我看哪個敢攔著？——我一槍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