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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清

作者:青玉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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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干戈戚揚 第一六三章 冤枉!卑職有功無過!

第十二卷 干戈戚揚

第一六三章 冤枉!卑職有功無過!

「奇了!好罷——請教!」
則李致遠是真懂行、假懂行抑或明明真懂行卻故意扮成假懂行,就不大好說了。
李致遠微微垂下眼皮,避開了伊克桑的目光,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卑職愚笨,請爵爺明示。」
按照習慣,進了「五等封」的統兵大員,都有被尊稱為「爵帥」的資格,不過,在軒軍內部,這兩個字卻有特殊的含義,絕沒有人敢於「僭居」的,真正懂行的人,只會稱伊克桑「爵爺」或「子帥」,或者直接稱「軍門」,不會稱他「爵帥」。
「是!」李致遠斬釘截鐵的說道。
伊克桑的「履歷」,李致遠確實相當熟悉,譬如,講到「平美利堅南逆」的時候,他曉得「查塔努加之役」;講到「平川邊藏亂」的時候,他曉得「理塘之亂」和「色達之亂」的區別——這些,一般人根本分不出來。
頓一頓,「北京識得錦兒的人很少,可是,安徽鄉下,識得錦兒的人就多了!就算屍體已經腐爛,仵作們也總有驗明正身的法子吧?」
說了半句,打住,李致遠吐了口氣,正容說道,「別的不說,錦兒是真的跌死了!——爵爺必是以為,她是裝死的——對吧?可是,潘某夫妻,已盤柩回鄉,棺材里的屍體,是走不掉https://m.hetubook.com.com的!」
伊克桑冷笑,「這麼說來,『墊銀子』之外,你竟還另有功勞?」
最後,「法夷囂張,爵帥自然又要領軍出征,大張天討!不世之功,指日可待!卑職焚香祈禱,靜候捷音。」
過了片刻,伊克桑終於開口了:
伊克桑心中一動:已經「盤柩回鄉」了?
李致遠的圓臉上,沒有任何不豫,從從容容的坐了下來。
再頓一頓,「因此,卑職並非因為替端大人墊了些銀子,就敢自居『有功無過』了——卑職的『過』是有的,替端大人墊銀子,不過是『補過』罷了,並不敢『居功』!」
李致遠又是一怔——這一次是真的「一怔」了。
本來,文武異途,文官的地位,遠高於武將,李致遠又是中過舉的人,伊克桑的品級,雖較李致遠高的太多,但正常情形下,多少都會謙讓一番;見禮之後,也一定會請客人「更衣」,即換上便衣。
怪不得岳丈會墮入他的彀中呢!
「我明白了,爵爺必是以為,我和潘某,勾起手來……替端大人做了一個『仙人跳』的局?」
這句話,同李致遠說的一大篇兒話,沒有一個銅板的相干,好好兒的一段「單口相聲」,統統白和*圖*書說了。
語畢,自己先坐了下去。
見了面,伊克桑不由頗出意外,對於李致遠,他的想象中,原本存了一個膽大包天、窮凶極惡的「梟獍」形象,未曾想其人麵糰團的,未語先笑,那個面像,非但和善,簡直有兩、三分彌勒佛的意思,是那種叫人特別安心、特別信任的長相。
但這一次,伊克桑站著不動,什麼話也沒說,只冷冷的看著李致遠,由得他行了全套的「庭參」大禮,然後,將手一讓,「坐吧!」
李致遠說話的時候,由始至終,伊克桑一言不發,面上亦毫無表情,不過,李致遠並沒有任何尷尬的意思,不急不慌,一大篇兒的話,從容不迫的說了下來,好像在講單口相聲似的。
「哦?『子虛』?『有功無過』?」伊克桑冷笑,「你倒說說,如何『子虛』法兒?你又如何『有功無過』?」
屋子裡,出現了難得的靜默。
對伊克桑的「功德」,李致遠如數家珍:打平洪楊開始,接著,平美利堅南逆,平捻,平回,平日本長逆,平川邊藏亂,最後,誅李世忠,「皖境乃得太平」,「爵帥惠皖,至切至深」,「鄉人銘感五腑」,等等。
「怎麼?你以為我殺不了你?」
如果他是「假懂行」的,無論如何,和圖書不會明白伊克桑「自報家門」的用意,他既然改了口,就證明其實是「真懂行」——可是,「明明真懂行」,卻「故意扮成假懂行」,居心何在?
伊克桑一擺手,「『子帥』的稱呼,當不起!」
不過,這個時候,他已經重新鎮定下來了,恢復了滿臉堆笑、一團和風的樣子。
第二天下午,按照約定,李致遠來到了伊府。
李致遠是「具衣冠」來拜的,他捐的是同知,水晶頂子、白鷳補子,全套新嶄嶄的五品服色,對著伊克桑,規規矩矩的行了一遍「庭參」的大禮。
李致遠只好說道:「是……爵爺。」
「啪」一聲,伊克桑在案几上一拍,厲聲說道,「你夥同潘某,構陷朝廷大臣!不曉得你們兩個加起來,有幾顆腦袋可砍?竟敢喪心病狂,至於此極?」
不喊「爵帥」了,神態話語,也出現了一絲慌張。
「冤枉!」李致遠高聲說道,「潘某或許確實貪心未足,獅子大開口,要錢要的狠了些,可是,『做局』一說,純屬子虛!卑職更是有功無過!」
「端大人或許以為,」李致遠說道,「清者自清,事情總能說得清楚——即便最終還是說不清楚,但鐵骨錚錚,即便拼著清譽受損,去職免官,甚至身陷囹圄,也不能降心屈和*圖*書志——」
李致遠一怔,隨即滿臉愕然:「爵帥此話……從何說起?」
被覷破了心思,而且,這個心思,又異常的不堪,如此一來,李致遠就不能再那麼淡定了。
侍女上過茶之後,李致遠便開始歌功頌德了。
這一層,倒是沒有想到,原先以為,要麼送化人場「毀屍滅跡」,要麼就在北京尋一處地方「下葬」。
「這,這不是明擺……」
李致遠渾身一顫,抬起頭來,臉上笑容,已不見了。
「啊?呃,是,是!」
「子帥」的稱呼,伊克桑自然沒有什麼「當不起」,不過,「子帥」之「子」,是「子山」之「子」,以字型大小相稱,有一個前提:彼此關係或地位,須相對接近,李致遠的品級,雖遠低於伊克桑,但他是文官,是舉人,其實是有資格稱伊克桑「子帥」的,伊克桑不受李致遠的「子帥」,是擺出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勢。
……
聲音冷峭,隱含著巨大的威壓。
伊克桑厭惡的打斷了他,「你把『咱們』兩個字收起!」
「出事兒的時候,」李致遠說道,「屋子裡只有端大人和錦兒兩個人,個中情形,誰也說不清楚……確實,潘某一口咬定,端大人『強污民女』,可是,事已至此,人家為了多要些賠償,硬要這麼說m.hetubook.com•com,咱們又有什麼法子?畢竟,錦兒不是丫鬟的身份,潘某也並沒說過叫錦兒『陪床』一類的話的……」
「我叫伊克桑,」伊克桑冷冷說道,「一等子爵,敕命軒軍松江軍團第三師師長!朝廷經制,提督安徽軍務!」
「『此話從何說起』——」伊克桑銳利的眼神,刀子般扎向李致遠,「你不曉得?」
這時,伊克桑的嘴角,才不易察覺的抽動了一下。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囁嚅了一下,說道:「呃,是,這個,爵爺……軍門……呃,子帥……」
伊克桑眼中,倏然精光大盛,「你說什麼?!」
頓了一頓,李致遠繼續說道,「這個事兒,鬧成這個樣子,卑職也是有責任的——畢竟,潘某是卑職的朋友,端大人是卑職替潘某請過去的——唉!」
伊克桑微微咬牙,「難道不是?」
如果要表示特別的尊重,主人會堅持客人「更衣」之後再見禮,這樣,因為彼此都是便衣,便只需作揖,不需磕頭了。
對方「自報家門」,啥意思?
說到這兒,雙手抱拳,高高舉起,「可是,如是,如慈麗皇太后何?如今上何?」
不過,「爵帥」二字,卻叫伊克桑莫名一怔,大生違和之感。
不過,僅僅是一副錯愕的模樣,神態話語,都沒有任何的慌張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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