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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吟了一下，「可是，目下，『山人』對待『西邊兒』，還是很好的吧？別的不說，替她修了那麼大一個園子呢！——要我說，就算兒子沒死，『西邊兒』也還是『當家太太』，這個園子，可不是『山人』，也未必修的起來吧？」

「對！」桂俊說道，「親生兒子給人害死了，一個園子，抵不抵的過，可就不好說了！」

「再者說了，」桂俊說道，「就無風無浪啥事兒都沒有，過個三幾年，兒子親政了，『西邊兒』一樣做不成『當家太太』啊！」

桂俊一個激靈，「弒君？」

「不過，」躊躇了一下，桂俊還是把話說了出來，「話又說回來了，艾翁想著在『西邊兒』身上做文章，這個……到底有沒有譜兒啊？」

筱紫雲淡淡一笑，「我也算不上什麼『出謀劃策』，艾翁怎麼吩咐，我就怎麼做——」

話一出口，微覺不妥，補充說道，「呃，我的意思是，『西邊兒』那兒，真的有什麼戲可唱嗎？她……真的會如艾翁計算的那樣，走去做『山人』的對頭嗎？」

說著，豎起左、右兩根食指，指尖接在一起，點了兩點。

「你放心！」筱紫雲用非常肯定的語氣說道，「這是絕不至於的！——寶佩蘅頂多就是個坐山觀虎鬥，待咱們這邊兒得勢了，再跑過來打太平拳，揀現成便宜！」

「不過，」筱紫雲說道，「咱們到底不是『西邊兒』本人，她到底怎麼想的——我想，比起咱們兩個，艾翁的拿捏，應該更準確一些——」

「他……」桂俊皺眉，「不會把咱們給賣了吧？」

頓一頓，「我是說，『西邊兒』和艾翁，都在『上頭』，照理來說，對彼此的心思，自然更了解一些。」

頓一頓，「不過，還是有些不一樣的——若沒有證據，說『西邊和-圖-書兒』生孩子，就跟沒說一樣——這些話，不是已經流傳開來了嗎？又如何？『西邊兒』也好，『山人』也好，不都是好好兒的嗎？」

「艾翁說，穆宗皇帝去的太詭異了！這裏頭，倒未必不能做一點兒『山人』的文章！」

「這……是。」

桂俊微微一凜，「這倒也是……」

筱紫雲搖了搖頭，「沒有用的！『西邊兒』、『山人』那些私情表記的玩意兒，早就傳遍了、翻爛了，已經沒人再當它是一回事兒了！」

……

「再者說了，」筱紫雲說道，「這坨濕泥巴，還同時丟到了『西邊兒』的身上——咱們不是還要走『西邊兒』的路子嗎？如此一來，可不是『誤傷友軍』了？」

筱紫雲「哈哈」一笑，「好，被你抓住話柄了！」

頓一頓，「當年，惇五不就是這麼幹嗎？粘『揭帖』的人雖然被捉住了，不過，『揭帖』上的話，到底是流出去了，『揭帖』上都說了些啥，我還記得——」

「這……」

筱紫雲不說話了。

「當然了，」桂俊說道，「『那個狐媚子』生的丫頭當家，看著當然『眼冤』，可是——通扯起來，『西邊兒』這兒，好像，也沒怎麼吃虧啊？」

「拿他到底想不想……」

筱紫雲也是一笑，「我就是那個意思——反正，換做是你，你不恨這個『當家女婿』？——一切事情都是他搞出來的！」

頓一頓，「再者說了，又不是咸豐爺在世的時候替他戴綠帽子——人都不在了，戴什麼色兒的帽子，哪個還在乎啊？除非，生下了孩子什麼的……」

桂俊一怔，隨即恍然，「對，對！——管他真的、假的，這個屎盆子，往他頭上扣就對了！」

過了好一會兒，神情鄭重的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想來，和圖書『山人』的厲害，就厲害在這裏了！」

頓一頓，筱紫雲說道，「之前，你說，『咱們放出風聲，就說教堂在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鼓動老百姓去打砸教堂』，又說，『地方上呢，也總會有一些走失的孩子，咱們就說，這些走失的孩子，其實都是被教堂拐了去的』，又說，『洋人合葯，要拿小孩子的眼睛做藥引什麼的』——」

「這個傳言，」筱紫雲點了點頭，「我也聽說了，不過，沒有證據啊……」

「可能不可能的，我不曉得，」筱紫雲又是微微一笑，「不過——需要什麼證據嗎？」

筱紫雲站起身來，走過去推開房門，向外看了看，然後關上房門，回來坐下，微微壓低了聲音：

頓一頓，「這也罷了，關鍵是，寶某人扯進了『揭貼案』，是永遠不可能為『山人』信用的！內務府大臣、內大臣，到頭兒了！對景的時候，被人家新賬、老賬一併算，是一點兒也不稀奇的！」

「那……」

「生下了孩子？」桂俊眼睛一亮，「哎！我可是聽過這樣一種說法，說『西邊兒』為什麼莫名其妙躲出去一整年？什麼『祈福』、什麼『靜修』——那都是障眼法兒！其實，就是躲出去生孩子去了！」

事實上，在同寶鋆的接觸中，筱紫雲感覺到，寶鋆對艾翁的信心，並沒有自己的這樣大，因此，才一直對己方虛與委蛇，不過，這個話，他不能對桂俊說——不能影響桂俊對艾翁的信心。

一邊兒說，一邊兒連連搓手，「這一著，真正是厲害！」

再一頓，「總之，『山人』在『上頭』一天，他就如坐針氈一天！」

桂俊一滯，「呃……」

「怎麼樣？」筱紫雲一笑，「還是『肉食者鄙』嗎？」

「嗯，什麼『柳條衚衕長春宮hetｕbｏｏk.com•ｃｏｍ，幾進衚衕幾進宮？』又什麼『關關雎鳩河之洲，三更半夜好個逑，杏花村裡迷了路，貞節牌坊在西頭』——話說的夠難聽的了，又如何？沒有傷到『西邊兒』和『山人』一根寒毛嘛！」

再一頓，「如此種種，換做你，你咽的下這口氣？——何況是『西邊兒』那樣一個脾性的女人？」

頓一頓，「你看啊，穆宗皇帝駕崩，那麼些個宗室，扒拉來，扒拉去，這個也不合適，那個也不合適，最終，居然叫他自己的老婆——一個女人——做了皇帝！則穆宗皇帝之駕崩，得了最大的好處的，就是『山人』！——所以，如果穆宗皇帝真的是被人害死的，那，『山人』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膽小如鼠唄！」筱紫雲冷笑說道，「不然，當年，咸豐爺也不能罵他是『我滿洲人之廢物』！」

「這話說到點子上了！」筱紫雲說道，「『擺不上檯面，就傷不到人』！」

「也是，這個——投鼠忌器！」

「嗯，」桂俊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又想佔便宜，又不敢擔責任——更不敢把性命豁了出去！」

頓了頓，自己轉移自己的話頭，「哎，說到『肉食者』，還有一位——那個寶佩蘅，又如何呢？」

「哥，」桂俊笑道，「你的話，好像不全對，『那個狐媚子』，並不能算是『當家太太』，現在『當家』的，不是『太太』，是『女婿』——『當家女婿』，嘿嘿！」

頓一頓，「譬如，秦香蓮、陳世美——當初你儂我儂，何等恩愛？可是，後來呢？你要我的命，我要你的命！——終於，女人要了男人的命！」

「想不想『山人』倒台？」筱紫雲說道，「當然想了！做夢都想！他是腦門兒上刻著一個『恭』字的人，怎麼抹也抹不掉的——」

「m•ｈeｔubooｋ.ｃoｍ.coｍ可是，」桂俊說道，「『西邊兒』和『山人』，不是那個——」

桂俊像洋人那樣微微的聳了聳肩，然後，又做了一次那個動作——豎起左、右兩根食指，指尖接在一起，點了兩點，說道：

「你說，這上頭——『西邊兒』和『山人』——咱們有沒有什麼文章可做？」

「你想啊，」筱紫雲說道，「譬如，一個大家子，本來，這個家業，說好了歸我的兒子承繼的，結果呢，我在外頭待了一年，一回到家——老天！兒子死了！整個家業，都歸了那個狐媚子生的丫頭承繼了！」

「也是，」桂俊說道，「這種事情，到底擺不上檯面——擺不上檯面，就傷不到人。」

「對，就是這麼回事兒！」

桂俊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哪裡！其實，我那句話，也不是那個意思……」

桂俊倒吸了一口冷氣，也不由壓低了聲音，「什麼意思？艾翁的意思，難道是說，穆宗皇帝……是『山人』弄死的？」

頓一頓，「還不止如此！——本來呢，我是『當家太太』，現在呢，『母以女貴』，那個狐媚子成了『當家太太』了！我呢，靠邊兒站了！」

「還有，」筱紫雲微微獰笑著，「穆宗皇帝可是『西邊兒』的親生兒子啊！」

「又如何？」筱紫雲說道，「古往今來，男女之間，因愛成仇的事情，多了去了！」

頓一頓，「有道是『臭漢、臟唐、埋汰宋、亂污元、明邋遢、清鼻涕』，後宮里的這種事兒，歷朝歷代，多了去了——就那麼回事兒吧！」

「嗐！要什麼證據？」

「真正能叫『山人』傷筋動骨的，」筱紫雲慢吞吞的說道，「是謀反、弒君——」

頓一頓，「這些，需要證據嗎？」

頓了一頓，平靜的說道，「無論如何，這條路，還是得試著去走一走——www.hetubook.com.com不定就走通了呢？只是不能操之過急。這個，嗯，一步一步來吧！——你放心，我會慎之又慎的。」

筱紫雲臉上的笑容隱去了，「怕是沒什麼戲——這是一隻老滑頭，一句瓷實話也不給，什麼套兒也不鑽！娘的，滑不留手的，怎麼也拿他不住！」

筱紫雲微微一笑，不說話。

「還有，」筱紫雲說道，「就算有證據，也不過等同向『山人』身上丟了一坨濕泥巴罷了——傷不了他的筋，動不了他的骨！」

嘆一口氣，「唉！換了我是『西邊兒』，確實也不曉得，該不該走去做他的對頭了！」

說到這兒，做了一個攤手的動作，「這個，早兩年放手，換那麼大的一個園子，未必就不划算吧？」

桂俊大不以為然，脫口而出，「『肉食者鄙』！——哎，我可不是說艾翁！我只是說，呃，艾翁如果什麼都想到了、看透了，還用得著你在一邊兒出謀劃策嗎？」

頓了頓，「不過，艾翁說，寶某人那兒，還是要敷衍著，他既是內務府大臣，又是恭親王的鐵杆兒，不定什麼時候就能夠派上用場了！」

「嗯……」

「那他為什麼……」

腦子裡快速的轉著念頭，很快，興奮起來，說道：「哎，你還別說，這件事情，還真可以做做『山人』的文章呢！」

說到這兒，忍不住來了句，「他娘的！這個事兒，還真是嚴絲合縫啊！」

頓一頓，「他對待『西邊兒』——還有『東邊兒』的那一套，還真是叫人挑不出什麼雞眼來！」

頓了頓，筱紫雲繼續說道，「還有一層，大約也有些關係——寶某人大約覺得自己是什麼『國家大臣』，法國人的這一攤兒，不想沾手——哼！又想吃魚，又怕沾腥，天底下哪兒有這樣子的便宜事兒？」

桂俊咽了口唾沫，「這……可能嗎？呃……有什麼證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