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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成！要殺，只能殺中國人！」

博羅內和克萊芒對視一眼。

基本上，除了教堂，博羅內哪兒也不能去，不然就算違反和中國政府達成的默契了；而桂俊也不可以到法國駐華公使館去——目下，公使館必然在中國政府嚴密監視之下，桂俊到公使館去，若被人盯上了，引起懷疑，麻煩就大了。

「神父，你聽我說，」桂俊耐心的說道，「中國有一句俗語，叫做『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這是說，呃，發展傳教大業呢……呃，是需要支付必要的成本的；再者說了，兩軍對壘，殺敵一千，還自損八百呢……」

庄湯尼：「見博公使……『艾翁』出面嗎？」

頓一頓，語氣變得從容而悲憫，「至於犧牲的人士——他們為傳教大業獻身，那也是很光榮、很崇高的事情呀！嗯，我相信，他們必定會得到天主的特別的祝福的！」

庄湯尼聲音喑啞，「我太疲倦了，實在是支撐不住，想先休息一會兒……可是，也睡不著……總是略有一點兒睡意，就被噩夢驚醒了……」

封聖？庄湯尼的腦子，有些暈乎乎了。

裡應外合，製造「教案」，給中國政府施加壓力，助法蘭西「一臂之力」和_圖_書。

水火無情，真的燒了起來，哪個也不敢保證，會燒到一個什麼份兒上？「控制事態，進退自如」什麼的，其實是談不上的；特別是，這個季節北京的風大，火乘風勢，弄得不好，連自己這個司鐸也饒了進去，一併為傳教大業「獻身」了，就不是很妙啦。

「南堂」分東、西兩個跨院，教堂在東跨院，西跨院為神職人員宿舍，庄司鐸、阿副司鐸，都住在這兒，兩個跨院彼此區隔，東跨院熱鬧，西跨院清靜，平素亦無外人出入，見面的地點，就選在西跨院一間極不起眼的耳房裡。

「艾翁如何可以出面？」桂俊搖了搖頭，「一切還是由我來做代表。」

「還有，」庄湯尼繼續喃喃的說著，「我覺得，晚上過來，不引人注目，安全一些……」

來者面色灰敗，像塗了一層薄薄的鍋灰；布滿血絲的雙眼中，神光渙散；濃密的鬚髮，亂如飛蓬，再加上高大的身軀微微的佝僂著，整個人看上去，好像一夜之間，老了十幾二十歲似的。

舔了舔嘴唇，將後面的「生孩子去了嗎？」咽了回去。

頓一頓，「造這件『教案』，本就是為助法蘭西『一臂之力』的——教https://www.hetubook.com.com廷其實還不算正主兒！沒有理由定案之前不跟正主兒打個照面兒吧？」

原計劃中，被犧牲者，只有文通譯和王雜役，沒有阿歷桑德羅神父。

打從外務部回到公使館，已經十多個小時了，署理公使閣下一直就是這樣一個狀態，而原因，並不僅僅是在和錢尚書的互懟中落了下風，什麼便宜也沒有撈著。

法國駐華公使館。

博羅內像一隻關在籠子里的困獸，背著手，在屋子裡來回徘徊，鼻子時急時緩的噴著粗氣，嘴裏則不斷的有一聲沒一聲的低聲咒罵著。

「『南堂』？」

不過——

想來想去，庄湯尼覺得，「教案」可以造一個，可是，「放一把火」，就敬謝不敏了。

計劃是桂俊提出來的——

「是啊！」桂俊說道，「此何等樣事？不見過博公使，如何可以定案？別的不說，不見過博公使，我那邊兒，艾翁也不能放下心來啊！」

「呃……是啊！」桂俊說道，「『南堂』是中國最重要的天主堂，『教案』發生在『南堂』，影響力最大，中國政府的壓力最大！」

庄湯尼進來了，博羅內一眼看過去，不由愕然：

「這不成！要殺，只能殺中ｈｔtｐs://m•ｈｅｔubｏｏｋ.com•ｃoｍ國人！」

……

「呼」的一下，博羅內重重的吐出一口氣來，「他娘的！總算來了！他這是——」

「神父，您想一想——『教案』一起，中國必定成為眾矢之的！泰西各國必定群起而攻之！中國力備則分，對法之戰，必定敗績！簽訂城下之盟的時候，法國必定會替教廷要求更好的傳教條件——神父，這可是功在千秋的事情啊！」

將自鳴鐘的指針倒撥十二個小時，讓時間迴流到昨天晚上八點鐘。

這……也是。

時間上也精心安排：桂俊較博羅內早一個小時到達「南堂」，談完之後，立即離開；一個小時之後，博羅內再離開「南堂」，這樣，即便有人看見了桂俊和博羅內進、出西跨院，也很難將這兩個身份迥異的人物聯繫起來。

再者說了，法蘭西負「護教」之責，而你是「南堂」司鐸，案發之後，第一時間赴法蘭西駐華公使館商量進止，是極自然的事情，拖到晚上才過來，被人家看見了，才覺得奇怪呢！

呃——

「是啊！封聖！」桂俊以極肯定的語氣說道，「天主的事業，將由此而在中國得到一個大發展！這將是一個轉折點——一個偉大的、劃時代的轉折點和*圖*書！您不『封聖』，誰『封聖』啊？」

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頓一頓，「還有，除了『南堂』，別的教堂，咱們也不好『裡應外合』啊！不能『裡應外合』，也就不好控制事態，進退自如了！」

「到底怎麼回事？」博羅內用急切的語氣問道，「阿歷桑德羅神父……唉！怎麼會有阿歷桑德羅神父？！」

「封……聖？」

不過，暫時也顧不上這麼多了。

庄湯尼心中，不由大大一跳。

反覆譬解，唇焦舌敝，但庄湯尼來來去去，總是那句話：

頓一頓，「到時候，神父，您可就替教廷立下了足以『封聖』的大功了呀！」

博羅內心中冷笑：發生了這樣的案子，你還想著「不引人注目」？做夢吧！

克一秘自然曉得還有何原因在，不過，亦無從開釋——事實上，克一秘的焦慮，並不在博公使之下，只不過限於身份，不能像領導那樣形諸辭色就是了。

庄湯尼微愕：「你要見博公使？」

聽到「挑一座教堂，放一把火，殺幾個人」，庄湯尼大嚇一跳，本能的搖頭擺手，但桂俊接下來的話，很有說服力：

庄湯尼眼睛一下子睜大了，滯了一滯，斬釘截鐵的：

桂俊說：不放火也行，不過，既如此，ｈｔtps://wｗｗ.hｅtｕｂｏｏk•cｏm.ｃｏｍ犧牲的人士中，就一定要有泰西人了，不然，這個「教案」的影響力就不夠了。

最後，桂俊說：這樣吧，此事暫時不急著定案，待見過了博公使，再從長計議吧！

桂俊是教徒，到「南堂」做禮拜是理所當然的；博羅內除了做禮拜，還要「管理」教務，到「南堂」去，也是理所當然的，於是，最後決定，這個面，就在「南堂」見。

「我怎麼曉得怎麼回事？」庄湯尼帶著哭聲說道，「我……我們簡直在和一班魔鬼打交道！」

「還有，神父，您也不必擔心教堂的損失！」桂俊的語氣，既十分肯定，也十分熱切，「一切損失，中國政府都要負責賠償！而且，一定不止於『照價賠償』——法蘭西打贏了這一仗，還不是要中國政府賠多少，中國政府就得賠多少嗎？到時候，較之舊『南堂』，新『南堂』一定更加宏偉、更加氣派！更加能夠體現天主的威儀！」

「那……該怎麼見呢？」

這倒……也是。

自鳴鐘「噹噹當」的打了八下，克萊芒匆匆的進來了，「公使閣下，庄神父來了！」

博羅內心中嘀咕，可是，還是忍不住埋怨道：「中國人的問詢不是下午三點鐘之前就結束了嗎？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