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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清

作者:青玉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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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東南風雨 第一二三章 遲來的奏摺

第三卷 東南風雨

第一二三章 遲來的奏摺

接下來,就該輪到那個關卓凡了。不過對於關卓凡的封賞,恭王有過前兩次的經歷,這回就不肯先開口了,想要先看看慈禧太后是什麼意思。偏偏慈禧也不願意先開口,想等恭王先提出來,於是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
大喜的日子,不提這些也罷!恭王想了想,說道:「曾國藩此刻,應該已經到了江寧,想必這一兩日之內,就會上摺子稟來詳情,不妨再等一等。」
「六爺說得是!只要他肯用心,以後朝廷自然不吝賞賜。」慈禧也意識到這樣的時候,不宜過於挑剔,笑著說道,「不過他跟關卓凡兩個,在江蘇算怎麼一回事呢?」
不過這個說法,亦多少是在替朝廷粉飾——正是因為八旗無用,綠營腐敗,文宗咸豐皇帝指揮失措,才導致了這樣一個後果,讓這場亂子鬧得這麼大。否則于洪楊變起之初,便加敕平,豈有後來這十年之亂?
又是「或雲」,恭王和軍機大臣們,只能相對苦笑。豈有江寧竟是一座空城的道理?如果不是,那如海的金銀,又怎能被火燒沒了?
有清一代,獲得爵位的大致有兩種人,一為宗室,二為武將,因為爵位的本意,是拿來獎賞軍功的。文臣裏面,能獲得爵位的極其罕有,而漢人文臣,不入公侯伯之封,亦是不成文的慣例。像雍正朝的重臣張廷玉,被封為三等勤宣伯,已是極大的異數。至於鄭成功的孫子,鄭克塽,封了一等海澄公,人人都知道那只是賞給降王的一個虛銜,及身而止,不能作數的。
不過在君臣的心裏都知道,說到底,洪福瑱還只是一個小孩子,一時折騰不起什麼浪來,真正的心頭大患,只有一人,那就是李秀成!如果竟然被他逃了出去,只手招攬大江南北的數十萬長毛殘餘,再豎大旗,又或者竟然跟捻子合流,那局勢重新翻覆,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個傳言,都聽過,但誰都沒有聽m.hetubook.com.com咸豐親口說過,因此都只是在心裏想想,不能拿來作為封賞的依據。可以拿來作為賞賜的,是公、侯、伯、子、男,這「五等封」。
兩宮太后都笑了。說軒軍不下首登之功,倒不是說關卓凡功止於此,而是說這一份功勞,可以加在他以往的功勞之上,一起來論功行賞。
「話是這麼說,不過我總覺得他這個摺子,寫得含含糊糊的,」理路最清晰的慈禧太后,對摺子里的一些內容,有著疑惑,「總是有點兒……有點兒……」
這樣一想,不免懨懨不足,於是就不肯痛快答應了。
又是囫圇,又是圓滿,真是十全十美。慈禧自然也是喜不自勝,不過她的心裏,卻隱隱覺得還有那麼一點兒缺憾,因為還有一個人的名字,在摺子里不曾看到。
恭王還是老辦法——看曾國藩的意思。
誰都知道,戶部沒有錢,就算千辛萬苦擠一點出來,也是極有限的。而江蘇的厘金和上海的關銀,養出來一支軒軍,一支淮軍,已經是邀天之倖的事情,不能指望太多了,更何況江蘇藩台上,每個月還給曾國藩解六萬銀子的軍餉。
恭王等都深以她的話為然,只是大喜的日子,不能象她說得那麼直白就是了。洪秀全一死,那個偽幼主洪福瑱,就變成天字第一號欽犯,是無論如何也要有個下落的。從前的那些「朱三太子」、「朱五太子」之流的人物,讓幾代朝廷都吃夠了苦頭,如果現在留下隱患,以後又弄出個「洪三太子」來,怎麼得了?
因為有了這一層擔憂,所以就不免把方才那樣喜慶的氣氛,給沖淡了一點。而另一個絕大的事情,則更是無人願意提起。
對於慈禧太後來說,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在心裏想:曾國藩自然是要把那個李鴻章留在江蘇的,還用說?
這一件大事,是江寧的善後。曾經富庶的金陵地區,久https://m.hetubook.com•com經戰火蹂躪,這一次攻城又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惡鬥,軍隊雲集,想必地方上早已被打得稀爛。現在戰事已畢,要花在善後上的銀子,不是小數。
待到從黃盒子里取出封包,往御案上一放,慈安太后和軍機大臣們都是一愣,慈禧卻不自覺的已是笑容滿面。
對於這個難題,恭王和軍機上本來並不撓頭,因為有一個既定的辦法,那就是拿江寧城內,長毛所聚斂的銀子,來用在地方的善後上。長毛在江寧經營多年,被圍之後財貨又運不出去,可以相見必是一筆巨數,足敷使用。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美好的願望,又被曾國藩的摺子中的一句話,擊得粉碎。
「曾國荃打得極好,這是一定的。」她裝作不在意的說道,「不知別的軍隊,又打得怎麼樣。」
「啟稟太后,有江寧來的摺子,六百里加緊!」
話才說到這裏,就聽養心殿外一溜急促的腳步聲,跟著就聽見安德海興奮的聲音。
這一層,自然是略過不提,很快兩宮就來叫起了。軍機大臣們由恭王帶領,到了養心殿,魚貫而入,人人手執一柄玉如意,恭恭敬敬地依次擺在御案之上。
大亂勘平,自然到了論功行賞的時候,只是曾國藩的這個摺子,到底只是一個第一時間來「報信」的摺子,寫得甚為簡略,要想論功,還得看他後續的那份正式的摺子,裏面才會有最詳盡的敘述。
這是朝野上下,都心照不宣的事情——江寧左近,就只有這麼一個旗下的大將,怎麼能說沒有功勞?有沒有參与破城,那都不要緊了,更何況——
「先擺一擺……」
再往下,輪到李鴻章,也定了一個三等伯的爵銜。
「這麼高的封賞,也得把他的功勞數一數,別叫外面說閑話,以為我們偏向旗人。」她微笑著說,「在上海打李秀成,在蘇州打譚紹光,在太湖打唐正財,在常和_圖_書州打陳坤書,還有現下在江寧的,五樣兒加在一塊,盡夠一個伯爵了。不是么?」
國家有大喜之事時,臣子敬獻如意,是表示替君上賀喜的意思——萬事如意,好兆頭。這樣的敬意,兩宮太后自然受落,滿面笑容的說了一番話,表示這都是軍機諸公宵衣旰食,調度有方的結果。
「自然有功勞!」恭王大聲說道,「他的軒軍到了江寧,這就是功勞。」
「本來呢,賞他一個二等伯,作為激勵,也不是不可以。」慈禧太后慢條斯理地說,「可是他在常州,勒兵不進,這不是把上諭不當一回事么?不去打江寧,反而跑去打浙江了,倒真是夠維護他那位『九叔』的。」
這是人人都能意會到的難題。公侯伯這三個爵銜,從品秩上來說,是超品,意思是比一品更高,從實職上來說,關卓凡必升巡撫,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繼續當藩司了。要做巡撫,自然是江蘇最好,那麼他跟李鴻章,到底誰留在江蘇,就頗為耐人尋味了。
「小安子,你怎麼當差的!」恭王沉下臉,先隔門呵斥一句,「下回再這麼不莊重,看我收拾你!拿進來吧。」
第一個自然是曾國藩,當之無愧的元勛。然而在議他的封賞之前,眾人心裏都轉過了一個念頭——曾有一個傳言,說文宗咸豐皇帝曾經說過,誰能打滅長毛,不惜拿一個「王」來做賞賜。
話是沒錯,不過不宜在殿上多說。恭王連忙說道:「是倒是,不過畢竟也是在打。」
也確實值得道喜。雖然各地還有不少太平軍在活動,但偽都既克,則餘眾不難蕩平,收全功的日子,不遠了。
「啟稟太后,是『語焉不詳』。」寶鋆恭恭敬敬地提醒了一句。然而這句話,說完就後悔了——萬一傳了出去,豈不是等於自己在說曾國藩「語焉不詳」?
這是有據為證的,軍機大臣們早就做過功夫。三藩之亂,蹂躪止十二省,大小城池淪陷的,也hetubook.com.com只不過是三百余座。而粵匪之亂,兵禍蔓延十六省,淪陷的城池達到六百余座之多,其中的艱難,可見一斑。
「曾國藩的摺子,是從安慶發的,他也只是得了信,先給皇上和兩位太后報個喜。」恭王分析道,「摺子里,只說了破外城的情形和洪秀全服毒自盡,旁的事,得等他趕到江寧,實地看過了才作數。」
事情就憑這句話,一言而決,於是以關卓凡資歷功勞略遜於曾國荃的緣故,定了二等伯。慈禧太后的心裏高興,不免面上飛金,語氣中也微微帶出了得意。
曹毓英的道喜,還有另一層意思在內,那就是恭維議政王,自肅順倒台之後,沒有理會朝中的一些雜音,仍然堅持倚賴重用曾國藩,才致有今日之功。
跟著是曾國荃,經年苦戰,先破安慶,再克金陵,值得拿一個一等伯來賞他。
「軒軍的水師,以巨炮轟擊江寧,殺傷甚多,威震敵膽,這是原來就說過的事情。」恭王說完,又再加一句:「不下於首登之功。」
封包之上,固然蓋的是兩江總督的紫色大印,但高居領銜之位的人,赫然竟是江蘇藩司關卓凡。
然而現在不一樣了,打仗的不僅多是漢人,而且多是文人,實在為歷朝歷代所僅見,因此老規矩也只能破一破,不過仍以本朝從無文臣封公的先例,把給曾國藩的爵銜,定在了一等侯。
「唉,真不容易。」慈安太后忽有所感,眼圈潮潮的,「多少年了,到底得了個囫圇圓滿。」
「給王爺道喜!」軍機大臣的值蘆之內,曹毓英對春風滿面的恭王說道。
那一句話是:「歷年紛傳,逆賊之富,金銀如海,及至克複老巢,而財貨全無,實出預計之外。或雲紛傳之語,多為無稽,又或雲盡焚于偽天王宮之大火矣。」
「大家同喜!」恭王的心情好極了,笑呵呵地跟幾位軍機大臣抱拳同賀。畢竟這是開國以來,最大的一場征伐,比起聖祖康熙皇帝的和圖書平定三藩,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現在在自己手裡戡平大亂,庶幾可以留名于青史矣。
「對了!就是語焉不詳。」慈禧沒有想這麼多,順著自己的思路往下說,「洪秀全是死了,可他那個兒子沒有切實的下落,只說是『或雲焚於火中』。李秀成呢,也還沒找見屍首,只說是『或雲死於亂軍之中』。這左一個『或雲』,右一個『或雲』,都把人繞暈了,沒有個準話兒,真是讓人著急。」
仿若無意的一句話,倒把慈安太后提醒了,笑著問道:「對了,怎麼沒見關卓凡的名字啊?他的旗營,到江寧也有日子了,不知道這一回破城,有沒有功勞。」
兩江總督曾國藩,奏報江寧克複的摺子,在同治二年五月初九這一天,送到了京城。
不過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安德海身上——這份摺子,當然是曾國藩的正式摺子,已經等了好幾天了!剛才擬議了半天的封賞,最終還是要拿這份摺子當依據。
這又是有意把旗人往上捧一捧了。破城之功,首登最重,曾國藩的摺子里,列明了「先登九將」,以朱洪章為第一。現在恭王這一說,等於變成了先登十將,想一想關藩司長袖大袍,翎頂輝煌,從倒口裡拚命往城上攀爬的模樣,那是什麼光景兒?
那就等吧。然而等了兩天,音信全無。於是兩宮和軍機,在召見的時候,覺得不妨把封賞的事情,先議一議。因為雖然敘功的摺子還沒有上來,但大局已定,幾個關鍵人物的功勞,是跑不掉的。
她想拿一個成語,來表達自己的意思,可是這個詞彷彿就在她嘴邊飄著,偏偏捉不住。
「太后說的極是。」恭王也笑著說道,「二十四歲的伯爵,也算是異數了。這固然是皇上和太后的恩賞,到底也要他自己肯上進,才有今天。」
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然而君臣之間是不得有沉默的。幸好慈安太后沒有那麼多心機,有什麼說什麼:「怎麼也該得一個伯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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