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謝幕
……除非，那場戰鬥的污染下完成質變的不僅是他，還有它。
「選項二則是掀桌而起。」她抬了抬手裡的錦盒，「他沒有勇氣反抗的傳統，你來反抗，他沒有勇氣斬斷的鐵鏈，你來斬斷，他沒有能力毀滅的秩序，你來毀滅。而他，會作為大公為你善後，畢竟他也不會別的。」
卡洛斯隱隱察覺到了她的意思，依舊固執地問道：「……什麼選擇？」
「你要選擇哪個，卡洛斯？」希爾維亞說道，「我和裴南德斯一致同意，今天，由你來決定菲迪克斯家族的命運！」
「裴南德斯讓我把它帶來給你，讓你替沒有勇氣的他做出選擇。」
他出生時，希爾維亞已經出嫁，並且改信了死靈庇佑者柯斯達里奧，成為了整個家族不願提起的叛逆者。兩個人唯二的見面，一次是在裴南德斯大公確立他為繼承人的儀式上，一次是在他成人禮上，希爾維亞都作為女性長輩出席，替補了大公妃留下的空缺。
這是力量綳到極致的證明。
而廣場上，原本聚攏在長椅附近的鴿子如受驚般紛紛展翅，在漫天飛舞的白鴿里，迪莉雅背對著議會大樓，優雅地行了一個謝幕禮。
這哪裡是地獄？
而在他身邊，春神教團新上任的主教譏諷道：「他還能累？他有什麼臉累？也不看看這些天出了多少事？他又做了什麼？」
幾乎是錦盒出現的同一時間，主教們紛紛臉色大變，更別說遠不如他們的主祭。意識到不妙，他們紛紛試圖逃離，卻發現m.hetubook.com.com身體無法動彈，視線不受控制地停留在了錦盒上，恨不得黏上去。
「不是。」卡洛斯語氣自然。
「噗。」
抑或是說，除了莎多納和薩爾瓦多，還有第三個神在場？
而站在最中央發言席的，則是身穿一身正裝的裴南德斯大公。只見他站得筆直，手持代表著大公的權杖，注視著眼前場景的眼神晦暗難言。
在地獄的中央，卡洛斯捂住臉，笑得躬下了腰，笑得喘不過氣，笑得涕泗橫流。
難不成就是柯斯達里奧？
「這是……見證物？」卡洛斯破天荒的不確定起來。
「這是我給你準備的選擇。」希爾維亞蒙在額頭的布料被汗水打濕，啞聲說道，「一個足以掀翻所有牌桌的選擇。」
在眾目睽睽之下，卡洛斯將錦盒放到了展示柜上，閉上了眼睛，然後打開了蓋子。
這裏面出了什麼差錯？
知道自己再想下去也無濟於事，青年強迫自己停下混亂的思緒，集中注意力去聽姑姑的話語。
就在所有人以為大公依舊會沉默時，他突然開了口：「共處協議簽訂時還沒有春神，你們不在協議的保護範圍內，死了也是白死。」
理智告訴他，現在立馬轉身走人，拋開所有探尋明克蘭的工作計劃，去研討會找個厲害的治療師，強迫他治愈自己，成為一個正常人，向迪莉雅求婚，過上或許不算平淡但一定會幸福的生活。
會議廳里，眾人早已就位。第一排上，身穿白袍的春神教團與統一穿著紅色教袍和*圖*書的永恆之火信徒平分秋色，零星穿插著代表永恆寂靜的深藍和死靈庇佑者的黑色，擺放著碎銀教團的位置空空如也，竟是一個沒來。再往後的座位被各色邪神信徒們擠得滿滿當當，襯得漏斗形的會議廳里人頭攢動。
「我不知道它是什麼。」露出一絲苦笑，希爾維亞發出了一聲長嘆，「我叫它『死靈庇佑者的替代品』。」
「早嗎？」卡洛斯看向他，笑了一下，「我倒是覺得晚了。」
他點頭致意，說道：「姑姑，好久不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說完，她特意頓了一下，問道：「這些天死的春神信徒都是你殺的吧？」
在這個地獄里，滿世界都是紅白相間的血肉碎末，地上、牆上、座位上全是厚實的肉泥，甚至有幾根腸子掛到了屋頂的巨大水晶吊燈上，在水晶中搖曳擺動。
主教充滿橫肉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悅。
「這是足以顛覆整個教團的秘密。」希爾維亞神情複雜，「大約是六年前，我接替了上代主教的位置，他在彌留之際告訴我，死靈庇佑者早就不再回應信徒的禱告了。」
「裴南德斯從小就循規蹈矩，他從出生起就被確定為下一任大公，一言一行都照著模板培養，所以他只能當大公，也只會當大公。」希爾維亞也不在乎他的反應，繼續說道，「我本以為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無非是娶個家族滿意的妻子，再生個眾望所歸的孩子，重複一代又一代的命運，沒想到每一步都應證了，又偏偏每一步都偏離了。」ｗｗw.hｅtｕｂｏｏｋ.ｃｏｍ.ｃｏm
「你！」在周圍的一片鬨笑中，春神主教用手指著他，臉漲得通紅。
等到四周徹底安靜，他終於睜開了眼睛，就看到了一個血肉地獄。
僅僅是看到那個錦盒，卡洛斯都看到了皮膚刺痛，眼角餘光掃到希爾維亞的手指，發現皮膚上攀附著青紅色的血管，像是一條條蜿蜒的藤蔓。
而瘋狂……就是他本身。
卡洛斯突然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他去找你了？」卡洛斯捕捉到了關鍵。
直到他看見走到門邊的卡洛斯。父與子隔著發言台相望，大公的身體小幅度地顫慄了起來。
選擇哪個？
宛若氣球被扎破的聲音如倒塌的多米諾骨牌，在會議廳里接二連三的響起，甚至變成了一段激昂的合奏，共同譜出了一首以慘叫和哀嚎為調味的樂章。
卡洛斯復讀道：「選擇？」
說完，他轉身下了演講台，走向了大門口，與同步上台的青年擦身而過。
真好啊。
「選項一是一切照舊。」希爾維亞將另一隻胳膊也伸了出來，只不過手中空空如也，「你可以去做你原本要做的任何事，無論是去看治療師、去當大學教授，還是暗殺春神信徒泄憤，全部都可以，他也會按照原本的步調繼續走下去。」
「但說句實話，即便你和菲奧娜都偏離了軌道，我依舊不覺得裴南德斯會變。」說到這裏，她笑了一下，「因為他是個膽小鬼。」
聽到他的問候，希爾維亞臉上流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然後正色道：「裴南德斯找了我，說了菲奧娜的事情。」m.hetubook.com.com
展示柜上，一枚戒指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當年它在哈維爾手裡就是一個普通的盒子，他甚至還親手拿過！
「而這個，就是我們用來取代吾主，向信徒們散布神恩的東西。」希爾維亞說道，「它是在吾主失蹤后出現的，被擺放在上代主教的床頭，至今沒有人看過里面的東西，因為沒人能確保自己在打開盒子后活著，所以誰也不知道里面有什麼。」
「聽著，希爾維亞。」回憶里，形容枯槁的老者死死抓著她的手，「吾主拋棄了我們，但你不能拋棄信徒。你要讓他們堅信榮光依舊集於你身，直到我們回歸死亡母親的懷抱。」
真好啊。
」陛下，」永恆之火主教睜開精明的眼睛，衝著離去的裴南德斯大公說道，「現在換人還為時尚早吧？」
「確實有了。」卡洛斯站在演講台上，從口袋裡掏出了錦盒，托在掌心，「諸位，請看向我。」
希爾維亞應道：「他希望我能給你提供一個選擇。」
「哦，」希爾維亞點了下頭，語氣更加自然，「 那就是你乾的。」
「這是嚴重的違規！」春神主教一拳砸到會議桌上，用近乎咆哮的音量對裴南德斯大公說道，「有人違背了神聖的共處協議！這是對吾主的嚴重挑釁！」
卡洛斯也不知道里面有什麼，但他認識這個盒子——哈維爾曾經想要把它作為禮物送給小姨奧羅拉。
卡洛斯記得很清楚，這個盒子當初被自己收走，在目睹神降后遺失，難不成，當年除了他和哈維爾，還有第三個人在場？
卡洛斯對這和圖書個姑姑其實沒什麼印象。
那樣的話，就證明柯斯達里奧的失蹤就在十六年前到六年前這十年間。但這個盒子是怎麼跨越十年的光陰，從春神教團總部到達死靈庇佑者主教的床頭的？
「……殿下看樣子是有了覺悟。」主教眯了眯眼睛，意有所指的說道。
裴南德斯大公沒有理會他，繼續說道：「諸位，我有些疲憊，今天的會議就由我的兒子卡洛斯來主持。」
卡洛斯不說話了。
淡淡笑了一下，希爾維亞伸出藏在寬大衣服的手臂。那隻手臂和她的臉一樣，都被布條纏著，唯獨露出了五根手指，而在手指中間，是一個被牢牢捏著的錦盒。
「對他而言，舒適圈真的太舒服了，因此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賣出去一步……老實說，連與春神共處一室的恐懼都沒能讓他踏出邊界，我還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變了。」
卡洛斯看著姑姑抬起的雙臂，腦海某處永不停歇的戰場上，理智與瘋狂進行著前所未有的激烈博弈。
一樓的議會大廳大門，在即將關閉時終於迎來了自己最後一個客人。來人手中的邀請函並不合適，但門衛在看清他的臉后就恭敬地退到了一邊，任由他穿過大門，進入了神聖的議事領域。
這分明是天堂！
「裴南德斯大公，您的身體還好嗎？」永恆之火的主教樂呵呵地說道，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是不是站累了？」
裴南德斯大公聞言看向他，握著權杖的手收緊了，沒有答話。
「離開這裏，別回頭。」卡洛斯說道，然後站上了議會廳的最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