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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牢中並不知道時間。

那瘦削中年男人笑了笑，將手裡的布帛攤開，似漫不經心的道：「你有沒有罪，不是你自己說了算的，要經過刑部審訊，大理寺複核，還有上面的大人審閱，才能得出答案，明白嗎？」

「蘇大為，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一會把你綁起來，這鐵勾，從你肩膀穿過去，穿過你的肩骨。這上面可粗著呢。」

上面畫著各種塗鴉符號，只有慧能自己才看得懂。

「他，他說他在忙公務。」

「阿彌，別怪兄弟我不仗義，這是上頭的命令，你就受著吧。」

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他。

不過，他咬了咬牙，還是堅持道：「大人，我不懂你在說什麼，隨手塗鴉畫畫，也有罪嗎？」

林老大有些不自然的站起身：「你先休息吧，我還有許多公務要處理，若是有事，你再喊我。」

「蘇帥，這是今天的飯食。」

誰知林老大顧左右而言他，反正乾股錢照算，但是人，就別再安插了。

但最終，蘇大為還是沒這麼做。

「我來我來，大人，您放心，我來！」

中年男人拍了拍膝蓋：「我這個人呢，不喜歡蠻力，但有時迫不得已，也得用上一用。」

這句話一出來，蘇大為就知道，遇到高手了。

不過自從林老大成為林老大后，就鮮少見他親自動手了。

那上面透著一種帶有鐵鏽的血腥味。

「是！」

何況實在是分身乏術了。

澡堂生意，是蘇大為第一次入長安獄時，與林老大m•ｈｅｔuｂｏok.com.cｏｍ提起來的，後來林老大按他的想法逐步施行，果然獲得成功。

那次，算是不歡而散。

林老大一臉討好笑容，目送著這位大人出去。

獄卒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去取鑰匙。

跟著林老大和獄卒，一步步向前走去。

林老大居然暗中排擠，高大龍也是心高氣傲之人，不願意在人屋檐下看眼色。

不知不覺，七天過去了，這中間居然並無人來提審，好像整個世界都忘記了他的存在。

林老大點頭哈腰，一臉討好的獻媚。

蘇大為不是沒想過，反手背刺一下，讓林老大付出點代價。

這讓林老大的澡堂生意收穫頗豐。

畢竟蘇大為有後世的眼光，各種想法和點子層出不窮。

蘇大為搖了搖頭，揭開食盒蓋子，一股食物香氣，挾著熱氣騰騰而起。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上雖在笑，但眼神很冷，那股冷意，從眼睛里，一直穿過空氣，瞬間像是要擊穿蘇大為的身體，將他的靈魂為之凍結。

蘇大為舉起雙手，手裡的鐵鏈拉得筆直，發出「崩」的一聲響。

「還在這給我裝糊塗呢？你最近在查什麼案子，大家心知肚明。」

說給蘇大為照顧，這吃食上，果然十分照顧。

一個身材瘦削，身穿灰衣的中年男子，正背對著大門，面向著牆壁，逐一看著牆上掛滿的那些刑具，喃喃自語：「長安獄這刑具倒是齊全，不過，有些舊了，比不得我們刑部。」

蘇大為雙手和-圖-書抓住鐐銬間的鐵鏈，這樣不會覺得特別沉重。

說著，他轉過身，向站在身後的蘇大為溫和笑道：「你便是蘇大為？」

皺了皺眉，他伸手拉過食盒，隱隱聞到裏面透出來的飯香。

海水裡腐爛的死魚，就是那個味。」

這是林老大特地給蘇大為的優待。

每經過一次明暗，他便用手在牆上劃一道划痕。

「今天有魚啊，不錯，嗯，還有酒？」

而林老大，似是也自知理虧，錢方面沒少算，反而比過去給蘇大為的例錢更多了。

「我們長話短說吧。」

林老大一把抓住他手上的鐵鏈，將他拉近，在他耳邊道：「你自己機靈點，別犯糊塗。」

「林老大，你還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他一伸手，從牆上摘下一個一臂長的鐵勾子。

聽說當年林老大就是靠著一手過硬的刑訊本事，成為長安獄中一絕，才奠定了今日之地位。

又是一天過去，這天，獄卒跟平時一樣，提著一個食盒過來。

在他的腰間，掛著一塊青玉色的牌子，看不清上面刻的是什麼。

做人留一線吧，反正錢沒少拿。

獄卒乾笑道。

嘴裏含糊不清的道：「可以下重手，但人別弄死了，這人還有用。」

說完，他視線一掃林老大：「是你來，還是我來？」

轉身向著蘇大為時，他臉上的笑意化作猙獰。

蘇大為被帶到的，是刑房。

你放心，血不會流得太多，因為鐵勾堵住了傷口，皮肉不會向外翻卷，最大的hetubook.com.com創傷在內部，血會一直流，可能會流到你的胸腔和喉嚨里。

此時此刻，雙方再次見面，雖一為階下囚，一為獄中牢頭老大，但雙方的氣勢卻好像顛倒了過來。

說話間，他順手又摘下牆上另一枚大鐵勾，大喝道：「把他綁起來。」

長安獄中有傳言，沒有林老大橇不開的嘴。

長安人稱「笑面虎」的林老大，在蘇大為的目光下，居然有種難以招架之感。

身邊的獄卒上來，手忙腳亂的給他擺上胡凳，倒上茶水。

「大人。」

「林老大呢？」

這人年紀三旬左右，面龐清俊，眼神銳利，下巴上，留著一縷長須。

蘇大為盯著他有些慌亂的背影只是冷笑。

「這隻是在下隨手塗鴉，並沒有任何意義，不知大人問這個做什麼？還有……」

到那時，你會嘗到一種帶著鐵鏽的咸腥味，嘿嘿，和海水差不多，

蘇大為抬手，手腳相連的鐐銬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他臉上的表情，似乎在說，蘇大為的好日子到頭了。

清瘦中年男子舉起手裡一塊布帛：「這是什麼？」

他還有許多想法，什麼葯浴、桑拿、SPA、汗蒸，包括大寶劍一條龍。

所以蘇大為才會安排高大龍過去。

林老大伸出舌頭舔了舔鐵勾尖梢。

似這種見微知著的本事，蘇大為之前也只在狄仁傑身上見到過。

「正是。」

監獄，也是分很多區域的，除了牢房，尚有刑房，筆錄口供的文書房，以及其它各種功能房間。

蘇大https://m.ｈeｔｕbook•ｃom•ｃｏｍ為只能看著小窗口明暗的變化，來推算。

結果，後面就變味了。

一幫獄卒們激動的喊著，七手八腳把蘇大為拖過去，用層層鐵鏈鐐銬將他的手腳鎖住。

「阿彌，你……」

中年人盯著蘇大為的眼睛：「我仔細辯認過上面的痕迹，有新有舊，時間不短，這痕迹的輕重差別，至少是一個月時間，才能形成。

縱使後來有仿的山寨貨，也始終比不上正版。

遠處，林老大陰沉著臉，大步走來。

「打開牢門，上官要提審犯人。」

幾天沒洗漱，蓬頭垢面的，身上似乎有些酸了。

有時是醉香居的招牌羊肉，有時是巴胡小巷的囊餅，又或者是波斯來的馬奶酒，另外還有乾果點心一樣不少。

轉身離開時，不慎將胡凳帶倒，他都沒去扶一下。

可能是林老大描述得太過具體。

如果按這個思路弄一家，分分鐘讓林老大吐血。

「他有個屁的公務。」

蘇大為橫了他一眼，卻未說話。

他這人，除了澡堂一事之外，在別的事上倒是一口唾沫一根釘，說到都做到了。

他架著二郎腿，抖了抖手裡的布帛，不緊不慢的道：「你剛說這是你隨手塗鴉，並無任何意義？你在撒謊。」

「嘿，倒是個刺頭兒。」

這味道，令他愈發興奮起來。

這塊布，赫然是盧慧記錄的那塊。

在長安也算是獨此一家，風頭一時無兩。

「是。」

獄卒將食盒放在牢門前，從牢門下的小口將食盒推入。

「大人。」

「酒別喝了。」m.hetubook.com.com

那次以後，蘇大為曾專程找了一次林老大，想把話說開。

他用一塊雪白的絲帕捂住口鼻，向外踱去。

「鐵勾穿過肉的時候，會磨到你的骨頭，你會感覺到，像是有把鈍刀子在刮著骨頭，要把你肩膀上的骨肉分開。

從他們的表現來看，這個人，來頭不小。

「我無罪，不知以什麼罪名拘我？」

當時說過，這生意，給蘇大為算乾股，就算安排幾個人也無妨。

後來便去幫蘇大為經營油燈生意。

蘇大為仔細看了看對方。

入手的冰涼感，和金屬的粗糙，摩擦著掌心皮膚，令他精神一振。

林老大和獄卒小心的伺候在一旁，噤若寒蟬。

他微笑著抬起頭：「不要有什麼僥倖心理。」

等到牢門打開，蘇大為腳步蹣跚的從裏面走出來。

但是心裏，卻有根刺埋下了。

好些年沒看老大親自動手用刑了。

這幾個字，他幾乎是咬著牙說的。

這讓蘇大為不免疑惑。

「我審過很多案子，見過很多犯人，從沒一個能在我手裡逃出去。」

別說是牢里，就是在外面，這樣的飯食也不多見。

如果它無意義，似你這樣的人，會持續在上面作畫？」

「我是……」他搖搖頭：「算了，你也不必知道我是誰，只要知道我是提審你的人便夠了。」

你跟我說這是隨手塗鴉？

幾天下來，蘇大為甚至覺得自己還胖了一點。

這事就這麼過去了，大家心照不宣。

那中年削瘦男人皺了皺眉，起身道：「這裏交給你，我只要結果。」

林老大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