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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抓緊韁繩，一手握住角弓，用力向上舉起。

這要是被咥運打回去，這一月的辛勞豈不是白費了？

腳下的地皮在跳動，空氣在震蕩，天空在震動。

甚至頭盔都有鐵制的覆面，只露出一雙眼睛。

陣中，隱隱聽到有無數人大聲吼叫。

「整軍，準備。」

先打疼，再賞胡蘿蔔，這才是王道。

蒼涼的號角聲，在天空中回蕩。

此次在蘇大為麾下，替大唐作戰的，乃是金山南面的草原部落。

王孝傑的越騎在戰場中遊走，負責策應和遲滯敵人，打亂敵人節奏。

婁師德臉色微變。

又看了一眼騎在馬上，上身挺立如標槍的蘇大為。

就連心臟，也隨著鐵蹄，在忐忑。

何況再往深層次些說，唐軍形跡以露，咥運若不表示一下，不打一場，回頭在沙缽羅可汗那裡也無法交代。

這比之太宗立國時的那支玄甲精騎自是差得遠了。

王孝傑之後，木塔上大旗舞動。

對面咥運手裡，有兩萬突厥狼騎。

贏了，或許還能續命一波。

在戰陣外圍，一支數千人的突厥騎從滾滾涌動的洪流里分出去，咬上王孝傑的越騎。

他現在可以說是武裝到了牙齒里。

蘇大為他，究竟要做什麼？

還有其它的一些因素，所有的一切，共同催生出這個結果。

王孝傑帶的那支越騎，也在相向而行。

蘇大為發出命令。

這個距離太近，敵人的速度也太快了。

頭m.hetubook.com.com鐵到不行。

「我心裡有數。」

軍陣中，婁師德騎馬過來，湊到他身邊小聲道：「盧綰、崔器、王孝傑的軍馬已經趕到。」

轟隆隆隆～

是王孝傑在胡人僕從中優中選優，精挑出來善於騎身之士。

他要做唐軍之盾，擋在最前面。

王孝傑的越騎士，按唐軍習慣的戰法，沿著戰場邊緣斜切過去。

在他身後，緊跟著一支騎軍。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崔器所率領的，便是一支重甲騎。

而正面，超過一萬五千名的突厥鐵騎，如同攥緊的拳頭，向著蘇大為的軍馬，直撲上來。

婁師德不是沒見過箭雨，但一瞬間看到這麼多箭，上萬支，還是第一回。

突厥的狼騎終於衝殺上來了。

那就稍稍展示一下大唐的武力，教所有三心二意的傢伙乖乖做人吧。

突厥人是不會留手的。

婁師德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裡。

緊接著，唐軍這邊，有站在簡易木製高塔上的旗手揮動令旗，發出旗語。

「風！」

如果頂不住，唐軍這邊僕從軍會死，唐軍自己，也可能覆滅。

這讓婁師德稍稍呼了口氣。

雖然他明白大唐的強大，已經不是西突厥可以抗衡。

難道真以為，憑著這支成立不到一個月時間，拚湊出來的胡人僕從，就能戰勝對面那些西突厥百戰精銳？

由數名薩滿引領著，向他們心中信仰的長生天祈禱，請和-圖-書長生天賜予力量，將眼前的敵人打敗。

正面，萬馬齊奔。

早候在一旁的崔器收回視線，他無聲的將面上的鐵面拉下。

不先來幾百殺威棒，如何能換得對方感激涕零？

但是，只要是真有能力的，李世民便可既往不咎。

但是從戰力和兵員素質看，無疑是突厥人的狼騎更強。

從天空上看，一個個騎士猶如綠色大地上一個芝麻小點。

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剛才聽到的聲音，是無數角弓弓弦彈抖，發出的尖嘯聲。

似乎擺明了要和稱雄草原的突厥人，來一次野戰。

王孝傑向身後看了一眼。

咥運自然明白一個樸素的道理。

排好的軍陣中，居然出現了騷動。

大量的搜刮和繳獲，勉強能拚湊起一支鐵甲精騎。

辛苦打了一個月，好不容易打下金山南面的草原，給唐軍進兵，留下一個戰略支撐點。

身邊的阿史那道真做了個手勢，一名斥候騎馬喊了句什麼，但是被突厥人進攻的號角聲掩住，聽不太清。

既然如此，幹了。

無數這種小芝麻點，匯聚成洪流。

雙方如兩條盤旋的餓龍，不斷糾纏撕咬著，用手裡的張弓和箭雨，向對方射擊。

未來突厥滅亡已經可以確定，但咥運猶自不甘心束手就擒。

能殺而不殺，稍稍給點好臉色，就能換得忠誠。

那是突厥戰士在進攻前，最後的禱告。

這一個月，蘇大為率領他們滅大部和圖書落二十七，中等部落五十六，小部落不計其數。

反觀一些能力不突出的，雖然舉族投降，卻也只能做安樂翁，還要時不時的被拿出來羞辱一番。

使天空暗的，不是別的，而是一大片箭雨。

而崔器，負責的就是攻堅。

用後世的話來說「我覺得我還能搶救一下」。

蘇大為在這裏，這個時間點上，必須與咥運所率的西突厥狼騎，較量一場。

巧合的是，蘇大為剛好和他想到一塊去了。

天邊的陽光似乎都黯淡下去。

這一戰，既分勝負，也決生死。

全身上下，都包裹著鐵甲。

蘇大為揚起馬鞭，指向對面的突厥人：「一會，按我的計劃行事，給我狠狠的打，打疼對面的突厥人。」

兵力上，是唐軍佔優。

一味的許諾，給好處，只會換來輕曼。

打就是真打，沒有任何留手的可能。

到這個時候，蘇大為自是猜到了咥運的用意。

中軍都有人頂不住，那崔器那邊帶的幾千人會如何？

黑雲在翻湧。

兩萬突厥騎正面狂奔，那種威勢，若非親歷，實難以想像。

心中，似乎一下找到了主心骨，有了勇氣。

人性畏威而不懷德。

他們能頂住突厥人的衝鋒嗎？

一支五千人的鐵騎，隨著他的動作向前移動。

將乃百兵之膽。

而這一次，卻沒有任何計謀，就是正面硬剛。

唐軍分成各軍陣，各軍不約而同的握緊手裡的兵器。

就算是敗了，也增添hetｕbｏoｋ•ｃoｍ.cｏm自己的政治資本，證明自己的能力和價值。

可以說，沒有蘇大為，就沒有現在這支兩萬七千人的大唐僕從軍。

咚咚咚！

這是五千騎。

有些胡人僕從，似乎是頂不住這樣的壓力。

說完，他臉上浮過一絲擔憂：「萬一不勝……」

想要咥運乖乖配合，看來不打疼這個傢伙，是辦不到了。

婁師德心中仍是有些忐忑不安。

就算真的救不活了，一人展現實力，能殺傷殺痛唐軍的突厥王子。

他從喉頭，發出一聲暴喝。

天空被箭雨所遮掩。

蘇大為沖他笑了笑，輕夾馬腹，向陣前走去。

這支重甲騎若是不能擋住迎面而來的突厥狼騎，那麼接下來的戰鬥就難打了。

箭雨之後，雙方的隊伍里都盪起一片漣漪，一瞬間不知有多少人中箭落馬。

他的作戰，便是要用最擅長的騎射，遲滯敵人的移動，儘可能的對敵人造成殺傷。

「蘇帥！」

「來了！」

令旗揮舞，打出旗語。

就像太宗李世民手下諸多外蕃名將一樣，這些人，手上並非沒有沾過唐軍之血。

他的手裡，握住自己的武器，那對鐵瓜錘，目視著前方不斷逼近的突厥鐵騎，驅動身下的戰馬向前。

而蘇大為這邊，咥運率領的西突厥軍向前擴張，他不可能退。

嗚嗚嗚～

亂箭穿空，箭如飛蝗。

折損的人數應該不算太多。

無數大大小小的部落，加上從木昆部吸納來的戰士，一共兩萬七千人，共和圖書同湊成這支大軍。

婁師德抬頭看去，只覺得天空一暗。

隨著號角聲，是嗡嗡作響的突厥語聲。

不過好在對面的敵人，也不是當時武力達到頂峰的突厥騎。

這些人的權勢和政治生命得以保全，直到李治朝，仍然活躍在唐軍中。

然後，單人獨騎，越眾而出。

「沒什麼萬一，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戰鼓聲隆隆響起。

人滿一萬，無邊無岸。

黑色的潮水在涌動，在迅速蔓延。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老上司婁師德。

和一個失去抵抗勇氣，只能乖乖認慫的咥運，哪一個更有價值？

突厥騎正在狂奔。

這股洪流在加速，在襲卷向列陣的唐軍。

之前在攻掠草原時，蘇大為玩的都是戰術，都是攻其不備，是預定好的戰場，選擇最合適的時間，對那些大小部落發動閃電戰。

咥運認為，是前者。

婁師德完全猜不出蘇大為心裏在想什麼。

經過數次戰陣中磨合，雖然還不太純熟，但也勉強可以一用。

沒那個本事殺，天天掛在嘴邊去威脅，屁用沒有，對方心中照樣瞧不起。

阿史那道真一勒馬頭，向蘇大為和婁師德厲聲道。

如果想要投降唐軍，那麼先要在戰爭中，狠狠打傷打痛唐軍。

將欲取之，必先予之。

畢竟第一波箭雨還存著試探，接下來的戰鬥，才是真正殘酷的絞肉機。

雖然心中充滿疑慮，但是這一月來的磨合，這支軍隊上下，早已習慣了聽從蘇大為的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