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七十七章 道統之爭
中年儒士沉默片刻，聲音重新響起，卻透著凝重。
有粘稠血水從鼻中溢出。
不，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暴戾的「詭異」。
彷彿有什麼龐然巨物被壓在山下，正奮力敲擊著山石。
蘇大為身形微微一晃。
到那時休說突破一品，究竟還能不能保持住二品境界，都是未知之數。」
張牙舞爪，蜿蜒起舞。
碧綠幽幽。
「沙缽羅可汗？」
蘇大為狂笑一聲。
懸浮於空的玉印，陡然下壓。
伴隨著蘇大為的聲音。
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
一雙幽碧如豆的瞳孔閃爍著，發出尖利的笑音。
那是怎樣一隻大手。
張果喘了口濁氣，雙眼碧光閃動，喃喃道：「能成就一品真仙的，只有我，蘇大為一死，老道必能突破，只願……」
聲如驚雷。
一個個怨靈，一個個在戰爭中死去的敵人。
東方青龍之相。
右腳踏地。
「不要誤會。」
「呃……」
布局到現在，終於使蘇大為心靈生出破綻。
青黑色的詭異之血，衝天而起。
嘩啦～
「他被困在老道的朱顏白骨道中，心境正在動搖，能打敗他的，唯有他自己的道心。此時尚未掉落境界，若是老道動手，沒準他就醒轉過來。」
陰影中，那中年儒士問。
天空中，一道青色神雷，筆直劈下。
但並沒有想像中由內至外的破壞，相反，從蘇大為的拳頭，陡然發出巨大的吸噬。
擊打在玉竹之上，電漿四濺。
在經過一番類似古龍風的對話后。
此印，乃是張果花六十余年祭煉而成。
呼地一聲，綠玉竹杖不知從何處飛來，穩穩落在他的掌心。
轟隆！
巨劍上七色寶光大放。
全身肌肉筋膜擰轉，隱隱好似一條怪蟒遊走全身。
一個聲音突兀響起。
「赦！」
張果與那陰影中的文士一齊變色。
但是下一刻，張果神情微動：「為何我將他鎮在印下，卻絲毫沒感到氣運加身？此次天地機緣，落在我與蘇大為身上，他死了，我必得全部機緣，統懾大道，為何……」
外表平靜，內里真元激烈涌動。
青色道袍上的褶皺如巨浪般，跌宕起伏。
數十座山峰，被劍風掠過，瞬間划斷。
「惡賊，敢毀我印寶！」
精準的落在蘇大為的掌心，化作兩團電光。
整個天地，隨之動搖。
「趙……趙胡兒？」
那是被張果杖上真元所透。
轟隆～
擋者披靡，無堅不摧。
那是混合著詫異與敬畏之色。
三種煉體術幾乎同時發動。
蘇大為身上黑霧舞動，血紅的雙眼，隱隱透著一絲亢奮。
崩崩崩～～
卻也是蘇大為心靈投射。
整座山峰隨之起伏跌宕，如蜿蜒的怪蟒翻動。
而且我已決定，將聶蘇煉成金丹。
明明離得很近，卻又彷彿遠在天涯海角，永遠也無法觸到他的真身。
一隻連天接地的巨手，從中突出，一拳直擊向天。
真人言出法隨，出口成咒。
「張果，你老了。」
張果臉色劇變。
幽深，深邃，寧靜如大海。
那電光閃爍的巨大龍口張開，獠牙密布，彷彿要將蘇大為一口吞下。
「果老，蘇大為比想像得更難對付，你那些壓箱底的本事，再不使出來，只怕要糟！」
張果尖聲厲嘯，鬚髮炸開。
牛魔大力！
此時，它咆哮著，怒吼著，要將觸怒它的敵人，一腳踏碎。
宛如一個黑洞，對著張果張開。
黑霧中的蘇大為，發出冷笑：「我擅長啊。」
一聲凄厲猿啼。
這黑色，比黑夜更深邃，比地獄更陰森。
若不除去蘇大為，只怕後患無窮。」
一種令天地都戰慄的氣息，自蘇大為身上湧出。
左手一伸，又多出一方玉印。
群鳥驚飛，百獸悲鳴。
崩塌的玉印巨峰中，陡然升起一個巨大的身影。
下一刻，老妖道尖叫一聲，音如蝙蝠聲波。
「也是一株好苗子，可惜了。」
張果竹杖頓時，霎時，空間錯亂。
同時張果聲音如夜裊一般，收集成束，直刺入蘇大為的腦海。
上面沾滿綠色汁水，透過薄薄的皮膚，隱隱看到血脈在遊動，詭異又恐怖。
青蝠神識中失去了對蘇大為的感知，大驚之下，身上青光朦朦，一股洪荒暴戾和_圖_書之氣，從他身上爆發。
玉峰從中炸裂。
「以果老神通，陽神出竅，另尋肉殼復生，也是可以的。」
張果用綠竹杖輕輕劃了個圈：「待他境界跌落，老道殺他，如殺雞耳。」
那隻魔猿，從石中誕生，乃先天神靈。
但真的交上手，赫然發現，蘇大為的強，與他之前的預料，截然不同。
「朱顏白骨道。」
蘇大為心中劇震。
「謝謝你啊。」
蘇大為抬頭看去。
「恨不得啃光你的血肉！」
無數雷霆電光纏繞在拳端，如舞銀蛇。
就在這一瞬，蘇大為聽到聶蘇的悲呼。
血蝠放出后。
他有一種不妙的預感，現在的蘇大為，並非他熟悉的那個蘇大為。
蘇大為邁步向張果走去。
無形無相，但卻直接轟在蘇大為的腦海中。
沒有任何一個敵人，值得他祭出全部底牌。
張果右手一伸，突兀的化出一柄七寶如意。
實是自己生憑勁敵。
此話一出，蘇大為的拳端猛地一顫。
還有戰場廝殺之聲，從遙遠處飄來。
青蝠的胸腹，被魔猿巨爪撕開。
只要一時三刻，必定會被蘇大為吸出全身血液，血爆內臟，活活吸成乾屍。
畢方！
「我原以為詭異里，只有蚺鬼是不死之身，沒想到你這隻老蝙蝠，也有斷臂再生的手段。不過，就算手臂能再生，損失的精元真氣，也不能補充。」
陰影中，中年儒士發出一聲輕嘆。
青黑色的血液，從斷口出瘋狂湧出。
老妖道嘿嘿冷笑：「天道幽微，這天地，只怕容不下兩名真仙吧？只有蘇大為隕落，老道突破一品的氣運機緣，才更多幾分。
「來啊，下來陪我們吧！哈哈哈哈～～」
「赦令！雷木召來！」
無聲無息的向下坍塌。
一頭巨鯨在海水中，痛苦掙扎，發出陣陣悲鳴。
不等張果使出神通，蘇大為的拳頭，已經狠狠擊中他的胸腹。
張果的臉色終於有一絲變化。
就這麼毀了！
這是……
縱然蘇大為煉體通玄，被玉印鎮壓，也得粉身碎骨。
張果全身碧綠光芒閃動，真元鼓盪起來。
身上的青袍也不斷擴張。
死在戰場上。
這隻新生的手臂，看上去又白又嫩，渾不似老人的手臂。
所以現在的問題就簡單了。
而他的雙臂，自肩而斷。
而張果，臉上閃過猙獰、怨毒。
張果喘息著，已經無法掩飾自己的虛弱。
「這是……」
縱是飛鳥，在玉印威壓下，也瞬間化為靡粉。
一股狂暴無儔的巨力，從它的身體狂暴掀出。
但蘇大為卻彷彿絲毫不受影響，拳頭繼續推進。
轟隆！！
也知道清風道童正牽著青驢正在山巔中拔足狂奔。
青色電龍飛至蘇大為近前。
張果以綠玉竹杖支地，長長的吐了口濁氣：「這一路都在窺探蘇大為的實力深淺，發現他的鍛體之術，近乎通神，所以才有那般可怕的破壞力量。
發現自己無論飛在何方，身下的雲層中，都有一團黑色的影子跟隨。
轟隆隆～～
「老而不死是為賊。」
二品異人的戰鬥，從站在這山巔的一刻，不，或許更早，在張果帶走聶蘇的那一刻，便已經開始了。
張果動用各種手段，試圖削弱蘇大為的心志、狀態。
「心有所系，便有了羈絆，有了羈絆，便有弱點，一但心靈出現破綻，這麼多年積累的殺戳怨氣，便反噬自身，直到心境崩塌。
吱吱吱～～
嗚吼～～
綸巾儒服，是一個中年文士。
儒服文士問。
轟隆！！
所有草木蟲蟻，一時俱碎。
「我的印！」
臉孔也變得似人非人。
咻咻咻咻～～～
蘇大為身形消失。
下一刻，山峰在隆隆聲里，轟然崩塌。
聲音如從九天之外，隆隆傳來。
一團白電，一團黑電。
嘩啦～～
蘇大為雙拳揚起，自他身後，隱隱見到一隻黑色巨猿，仰天咆哮。
高手相爭，失之毫釐，謬之千里，你就不怕身死道消？」
轟隆！
「我比熒惑還老，時不我待，時不我待啊……若不突破，只怕壽元耗盡，只落個兵解。」
一印壓下，匯聚五山五嶽之威。
便必然會殺你。
魔猿煉骨！
但是蘇大為的雙手，紋絲不動ｈｔtps://www.ｈｅｔｕｂｏｏk•ｃoｍ.com。
「就請你，跟我們，一同下去吧！」
蘇大為腦中一黑，彷彿一根大棍在腦海中狠狠攪動。
鯨吞萬里！
正要掙扎，陡然發現腳下化為流沙。
雲霧繚繞。
像是坐船出海遭遇風暴。
一座巨山當頭墜落。
滾滾涌動的青氣在虛空中，化作一隻巨大青蝠。
那是一團攪動的，不斷掙扎蠕動的電團。
將蘇大為的拳頭，與他之間的空間，擴充為更遙遠的空間。
張果呵呵一笑，輕拈長須，手拄玉杖，不盡的仙風道骨，洒脫風流。
「仙機難測。」
將手一招。
張果綠玉竹杖向前一點。
「此次之後，老道，非得覓地靜養月余，方能恢復。」
可是這方寶印，他祭煉了六十年，足足一個甲子的時間。
蘇大為這一拳，直接重創他的道體，將他體內血液和精元吸噬而出。
青蝠的血液肚腸，被無窮無盡的吸力吸出，瘋狂傾瀉。
宛如晴天霹靂。
一雙大手，猛地抓住青蝠雙翼。
不是青山，勝似巨山。
兩個冷酷的字，自魔猿虛影中傳出。
張果神情一滯，繼而獰笑道：「今日若他不死，便是我死。」
縱是修為通天的張果，也不由面色一白。
蘇大為心中驚怒。
他究竟去了哪裡？
好在他煉體雖強，卻仍有破綻。」
呼吸間，便生出新的手臂。
高手相爭，勝負只在剎那——
一股腥臭刺鼻的血腥氣，隨之翻滾而來。
平時一向視若重寶，不到最後時刻，絕不輕出。
這一瞬間，張果心中恐懼、震駭、慌亂、悔恨。
就在此刻，蘇大為雙手一合。
腳下青峰被無形音波掃中，瞬息粉碎。
神通最擅木系雷法。
「咳咳……苦修三百載，神通快到了，但境界還未到，只有真的突破這一層關隘，方可稱真仙，壽元可多五百載。」
蘇大為平靜道：「我只是想打死你。」
化為一柄巨劍，向蘇大為斬去。
意識到這一點，張果一咬舌尖，綠玉竹杖狠狠向下一頓。
原地只剩一座寬十里，高百丈的青色玉峰。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好重。
拖著他，不斷下沉。
無數白骨，抓向蘇大為的身體，他的雙腿。
「你本不該來。」
鬥法輸了，猶可重修。
蘇大為抬頭，輕輕舔了舔手指上青色的血漬。
「猿魔真身！」
下方一座孤獨入雲的山巔，看到披頭散髮的張果，猛地抬起頭。
這是只有勝利者才會有的輕鬆自在。
玉印沉逾萬斤，不斷下墜，壓得地面不斷下沉。
「我與他，只能活一個。」
只覺整個視界晃了一下。
也不知他是替蘇大為感到惋惜，還是感概張果手段毒辣。
無數白骨手爪自沙下伸出，搖搖擺擺，如同白骨叢林。
「蘇大為，你這般不管不顧，你自是不計生死，可是聶蘇呢？你這一拳，毀天滅地，若真的與老斗的神通撞到一起，方圓數十里地，盡皆被毀……老道的徒弟清風逃不掉，你那聶蘇就能活命？」
蘇大為身上黑煙瀰漫。
這令老妖道猝不及防。
蘇大為身後，隱見汪洋大海，無垠無邊。
乃是張果玉印所化。
恨天無把，恨地無環！
雲霧陡然破開。
吱吱～～～
給我破！
張果臉頰一抽搐。
狂肆的笑聲里，這些人的皮膚開始潰爛，肌肉開始脫落。
「老道好久沒見過這麼濃重的殺氣了。」
整座青峰嗡嗡大震。
身子晃了晃，有一種身體被掏空之感。
一道青光，隨著竹杖頓地，如漣漪般層層擴張。
「不死待何？」
一時間連天空都為之遮蔽。
「萬一他不死呢？」
咫尺天涯。
他的眼瞳收縮如尖。
「你，為何……」
其心志之堅，心境之韌，實屬罕見。
抬頭看天。
這一拳結結實實轟在張果身上。
「昔年袁守誠曾傳我道家秘法，坎離水火中天決，乃是逆轉陰陽之道。今日，我便以道家正法來殺你。」
張果心中驚怒交集。
或是因自己而死。
「人都是逼出來的。」
玉印飛旋上天，化為巨峰，狠狠壓下。
黑色火焰衝天而起。
張果獰笑一聲，左手一揮。
那雙青色巨翼，在他手中破碎。
從他雙www.hetubook.com.com肩斷臂處，有肉芽瘋長。
空空空空～～
下一刻，正瘋狂擴張的青蝠，身形猛地一頓。
從龍牙，到龍嘴，到龍角、龍身，龍鱗，寸寸湮滅。
能將空間踏碎。
「你……」
蘇大為一步步向張果走去。
用力一奪，居然紋絲不動。
只是他的面龐籠罩在陰影之中，看不分明。
轟隆！
喃喃自語聲還未說完。
但蘇大為始終不為所動。
蘇大為平靜的面色，陡然被暴戾所取代。
蘇大為目光幽冷的盯著張果。
沉悶的回聲，自山中傳出。
張果從鼻中發出一聲冷嗤。
——鯨吞萬里！
「哇！」
那是一團混沌的電光。
綿延的青氣，連天接地。
彷彿他體內兩個分神，也隨著電光在融合。
張果身形扭動。
或被自己親手擊殺。
海水中，一頭巨鯨翻騰長嘯。
沒殺掉蘇大為，他都沒那麼心疼。
方圓數十里的崩峰，一齊崩塌粉碎。
空氣，發出一聲細微的聲響。
空空空空！！
在他神識之內，一切觀照如同心鏡，纖毫畢現。
他心中不由一凜。
驀然間，它的身子一震。
他雙眼血紅，聲音冷酷如刀：「張果，你就這點能耐？一拳便現出原形，再加一拳，便能將你轟殺吧？」
伸手一伸。
「這是老道保命的法寶，今日就算是附贈，讓你嘗嘗粉身碎骨的滋味！」
從高空俯視，可見整個大地向內凹陷。
「你，果然是詭異啊。」
彷彿拳頭上系著泰山一般。
蘇大為絕不會有任何的僥倖和保留。
莽牛踏地。
恰似混沌初開，神靈初誕。
縱然是老妖道，都感覺體內真元一空。
蝙蝠扇動雙翼，遨遊雲海之中。
陽光透下，有光柱從那洞口透出，筆直如箭。
他還未全數用出來過。
黑霧消散，從他身上般出的，是一種深邃渾沌之氣。
就連數百年修為也無法護住他的道體。
張果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
彷彿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你方才說，要用聶蘇煉丹？」
中年儒士道：「果老儘管休養，我與純陽子，皆為果老護法。」
隨著蘇大為冷酷聲音。
方才那幾項神通，實乃盡起生平所學。
「有心了。」
莽牛勁。
「慢著！」
「鯨吸！」
伴隨著張果怨毒的咒罵聲，青色神雷，自玉竹激射而出。
一個個或熟悉，或幾乎遺忘的人，自煙塵中，漸漸現身。
「鎮！」
每一隻都可輕鬆擊殺像四聖僧那樣級數的大能。
留下的，只有深入骨髓的怨念，刻骨的仇恨。
那青色電龍剛將巨口張開，冷不防被這團電漿射入口中。
彷彿遠古巨猿。
似在為蘇大為哀嚎。
「果老真是老而彌辣啊。」
張果心神微動，只覺整個山峰，整個天地，都隨著蘇大為那隻拳頭開始動搖起來。
老妖道一聲尖嘯。
天空中雲霧翻滾，沸騰如海。
綠玉竹杖在手，張果狠狠將之插入腳下。
蘇大為右拳緩緩遞出。
「你要殺我，我便先殺你！」
神雷一出，張果同時雙手結印，咬破舌尖，一口心頭之血噴于胸前。
層層火焰如蓮瓣張開，不斷崩解。
崩崩崩！
蘇大為的身形，瞬間被玉印吞沒。
之前莫測高深的道人形像，早就不翼而飛。
這是一個可怕的對手。
他做夢也想不到，方才蘇大為被困在幻境里，居然還能聽到外面的聲音。
他身上的氣息極不穩定。
嗡～
但是以他們那個速度，哪怕跑上一天一夜，也不可能從漢中跑入劍閣。
他有信心，無論張果逃去天涯海角，自己這一拳出去，就會無視空間、時間，必然會落在張果身上。
但是他用盡手段，蘇大為居然仍不受影響。
「蘇大為，我要將你挫骨揚灰！」
緩慢，卻毫不停留。
哪裡都沒有蘇大為的聲音。
他的語言，本就是武器的一部份。
雙眼陡然變成黑色。
「所有神通法寶盡出，蘇大為必死無疑。」
而是，蘇大為！
電蛇狂吐。
張果措不及防，身形隨之上下拋飛。
其中傳出蘇大為暴戾的聲音。
堅如磐石。
傳聞八仙之中，張果屬東方青木。
陰影中的中年儒士霎時一噎。
若是群戰，張果便是無www.hetubook.com.com敵的存在。
左手黑電，右手白電。
就在此刻。
口中念動真言，喝了聲：「去！」
七寶如意發出「喀喇」一聲巨響。
「死！」
背後脊椎大筋突突跳動。
他沒問聶蘇去了哪。
他原本以為自己對蘇大為的預估已經夠強了。
這些血蝠，皆為張果心頭熱血所化。
化為青蝠真身。
煉此印，他採集九幽十地的山石精英。
宛如黑洞。
耳聽一聲似人非人的憤怒咆哮。
他在調用鯨息之法，將狀態調至巔峰。
身上青氣瘋狂爆發。
黑色的陰影浮動，從中傳出中年儒士的聲音。
滾滾迴音，漸漸平定。
他知道聶蘇受到禁制，被困在張果的青驢上。
一時間，心痛幾欲滴血。
龍形九變。
若仔細看，可以看到蘇大為身後，似有碧波萬傾。
「蘇大為，是你……全是因為你，我們才會死。」
咚咚咚咚～～
就在此刻，從蘇大為腦後，突然飛出一隻赤紅小鳥。
這當然是幻影。
一柄七寶巨劍，橫空斬來。
那沉寂許久的玉峰之下，傳出如虎嘯，似牛吼的滾滾雷聲。
雙手一分，兩道驚雷破開雲空，自天而降。
一出手，便是最強。
那並非是真的天搖地動，而是自己的心境。
咻～！
自己的綠玉竹杖，被一隻手抓住。
但在這深海之下，藏著難以言喻的大恐怖。
那青玉竹杖插入地下，瞬息拔高。
他的聲音，如無形的音波，破開空間，刺入耳膜，直接響徹蘇大為的腦海。
每一步，氣勢便拔高一分。
乃是仿道家仙師廣成子之印。
老妖道的目光從那隻手，一直延伸到蘇大為的臉上。
化作一支通天玉竹，節節攀升。
那不是真的影子。
如臨深淵。
臉上透出瘋狂之意。
蘇大為自空中緩緩降落。
那中年儒士的陰影，看著多出的巨峰，默然良久方道：「果老神通，驚天動地，不下於真仙。」
張果眼耳口鼻中，血霧狂飆。
兩團電光合在一起，化作極致的寧靜。
青蝠拚命掙扎尖嘯。
張果轉頭看去，只見自己腳下的影子，緩緩升起。
種種念頭從心中迸發。
「玩雷？」
取五山五嶽，仿女媧補天祭煉之五彩石。
「天道茫茫，大衍之術五十，而天道四十九，唯有抓住遁去的一，才能成就真仙。」
元氣化雷！
本來絕不可能的事，卻發生在眼前。
猛虎破獄！
火焰如蓮，與那巨劍碰撞在一起。
自從昔年騰根之瞳用入夢之法，將各種詭帥煉體秘術傳與蘇大為後。
張果手拄著青玉竹杖，抽了抽鼻子：「你是想殺人嗎？」
青蝠雙翼被蘇大為生生撕下。
那是化為十里方圓的巨大寶印。
隆隆隆～～
露出內里累累白骨。
張果尖利如妖的聲音，響徹天地。
聲震數里。
混沌電光，自他雙手飛出。
低頭看去。
這是破開因果的一拳。
但是張果不同。
幾乎同一時間，天空陡然一暗。
「你我皆是二品異人，一但性命相搏，便只能活一個，你真要與老道動手嗎？」
血霧化作無盡血蝠，涌動如雲，向著蘇大為呼嘯而去。
「不愧是最快晉陞二品異人的大能，老道還是小瞧你了……老道苦修這麼多年，也有保命的手段，是你逼我的……」
難怪此人能在區區十幾年的修鍊里，便突破到異人二品。
不等他做出反應，只見蘇大為將腳用力一踏。
彷彿能將天地劈開。
自己修鍊數百年的道心，居然在蘇大為面前，發生了動搖。
眼看蘇大為的身體，也將被巨劍斬中。
遍生罡毛，漆黑如墨。
隱隱見其中有黑白二氣追逐生滅。
他知道，張果那番話，是心戰的一部份。
張果長吐一口白色氣箭。
這一刻，被蘇大為逼得，將壓箱底的神通盡出。
如瓷器般粉碎成渣。
不，不是戰鼓，而是魔猿心跳。
嗤！
天地之間，發出「嘶拉」一聲巨響。
那隻赤紅小鳥畢方，繞著青峰不斷飛旋，口中發出凄厲哀鳴。
清風徐來。
向著流沙之下，層疊白骨，不斷下墜。
種種神異，非同小可。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
「還有……論欽陵！」
見蘇大為拳頭越來越大，帶著天和-圖-書地共鳴，雲海沸騰。
「張果，我說要殺你，今天必殺你。」
張果拈鬚微笑：「同境之內，有備勝無備。」
張果麵皮一抽，大聲咳嗽起來。
老妖道向著遠處看了一眼，目光穿越無處的雲空，落在聶蘇身上。
山還未至，恐怖的風壓，便將方圓十里，狠狠壓制。
在未能打擊到蘇大為後，立遭反噬。
咻地一聲，身體化形。
卻聽那碎裂青峰之中，隱隱傳出蘇大為一聲輕蔑譏笑。
蘊含他百年修為。
「蘇大為，且聽老道一言。」
轟隆！
那是一隻宛如金剛般的黑色巨猿，仰天嘯日，雙拳捶打胸膛。
玉印飛出。
狂喜之情，溢於言表。
「我來了。」
那不是雷，而是一條青色電龍。
蘇大為聲音冰冷如常：「憑幻術攔不住我。」
誰知百年來第一次使用，便被蘇大為毀去。
無論是法寶，還是絕技，已經是竭盡所能。
無窮無盡的黑氣，從他的體內湧出，宛如黑火。
擊殺張果，然後帶回聶蘇。
「斷臂之仇，老道必報！」
但那巨劍始終無法前進一步。
張果兩眼眯起，眼瞳中閃動幽碧光芒。
「高手相爭，生死相搏，除了多算計一點，還能有什麼必勝之法？」
「阿史那沙畢！」
轟隆～
「吐蕃祿東贊？」
音波如針，攪亂空間。
劍嘯如海，嗡嗡不休。
空空空～
無論任何時候，以生靈煉丹，都是邪道。
臉色也變得陰沉起來。
電光火石間。
「千蝠萬毒，赦！」
這兩者有什麼區別嗎？
「你真的決定了？」
「你方才說，要殺我以絕後患？」
化為巨劍的七寶如意，瞬間飛回。
「成了！」
「我們在下面好冷啊，無日無夜，不想拖你下來一起。」
在蘇大為掌心盤旋，恰如陰陽太極。
戰鼓聲起。
魔猿煉骨。
張果鬚眉皆張，厲聲道：「論境界，老道比你走得更遠，老道有數百年的修為，況且你這一路來，遭遇不少激戰，現在元氣消耗，絕非圓滿狀態。
沒有！
這些人，本該死了。
詭異之血。
而是變成了另一個人。
隆隆巨響中，山崩地裂。
青色蝙蝠扇動雙翼，張口尖嘯。
蘇大為遙遙向著張果一指：「下一擊，我要擰下你的腦袋，倒要看你沒了頭，還能不能再生。」
張果說罷，提起綠玉竹杖，向著蘇大為胸膛輕輕一戳。
冷酷暴戾，近乎殘忍的聲音，從碎開的山腹中傳出。
「一切都在果老算中，何不現在就取他性命？」
或者說，甚至比自己更接近「一品真仙」那個層次的對手。
「多嘴！」
比之前擊殺那些僧團和道人時，他這一拳要慢得多，也凝重得多。
四周的空氣，都彷彿隨著這一拳而凹陷、崩塌。
這是比鬥法落敗更可怕的徵兆。
無邊無際，如淵如獄。
越來越重。
那隻誕自混沌初開的青蝠凄厲慘嘯著，向下飛墜。
張果轉頭看向如被點穴一般，定在原地的蘇大為。
他深吸了口氣，抬手在鼻端擦拭了一下。
「好了，火候差不多了，老道這就擊碎他的三魂七魄，了這段因果。」
一隻拳頭，也蓄勢待發。
張果心中震撼。
今次生死相搏，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滾滾白髮瘋狂涌動，遮蔽天地。
崩崩崩～
他的心境，終於產生一絲遲疑，動搖。
尖利的嘯音里，張果臉上肌肉抽搐蠕動。
「老道可不想像你一樣。」
天地間，發出青蝠瀕死的哀嚎。
張果，這隻老妖蝙蝠，音波殺人端的是防不勝防。
我要殺你。
張果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臉上。
緩緩擊出。
隆隆隆～～～
無窮無盡的青氣，刮向四面八方。
赤紅近白的三味真火，從紅鳥口中噴出。
蘇大為身後，百丈之外，一座高峰上，陡然出現一個碗口大洞。
「不急不急。」
「可我已經來了。」
若心境輸了，那意味著道心崩塌，心中永遠留下失敗的鉻印，再難有晉陞的可能。
又用種種秘術神通，秘法祭煉。
遍尋不著蘇大為的身影。
他將雙手一握。
整個大地，隨著玉印下壓，轟然龜裂，下陷，乃至崩塌。
轉瞬間澆滿整個山頭。
衝天怨念，附在蘇大為身上。
巨大的龍軀瞬間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