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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孝琬看著楊愔跑去的方向，「皇叔又不是沒腦子，楊丞相這是在演哪一出啊？難道他老人家又皮癢了？」小聲嘟囔了一句。

高洋心裏莫名的閃過一絲恐懼，腦袋一陣疼痛，齊王府、大哥、東柏堂的畫面不斷重疊交替，高洋突然醒悟，這是齊王府！難怪，難過剛剛的曲子這番熟悉，那是大哥生前最愛聽的曲子，只是高洋一直不明白，大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為什麼會喜歡這種「風雨如晦，雞鳴不已」的意境。

「先生可有破解之術？」高洋口氣出奇的和氣，對於自己的身體他心裏清楚，說白了就是氣數將盡，可太子還年幼，心裏還是抱有一絲幻想希望他不會有事的。

飛花杳杳，青煙裊裊，高洋上了一炷香拜了拜。陵寢的石階下面臣子們伏頭跪在那裡不敢出一點動靜，延宗和太子高殷（字正道）也各自上了一炷香。當時高澄遇刺時延宗只有五歲，時間漸漸沖淡了對父王的思念，再者二叔對自己這麼寶貝，延宗在心裏也就不那麼悲戚了。

高洋點了點頭輕聲道：「說的好啊，賞！」延宗有些不滿的撅撅嘴，狗屁道士，一定又在騙二叔的賞賜。可看見高洋一改往日對自己嘻嘻哈哈的神情，表情凝重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文武和-圖-書百官，也知道今天是個嚴肅的日子，便不好再說什麼。

「前幾日太陽周圍有白虹出現，赤星乍現，昨夜裡鄴城方向又有兩顆星辰滑落，此種跡象實在罕見，皇上，恕臣直言，天象主凶啊。」說著跪在地上磕了個頭。

「風雨凄凄，雞鳴喈喈，既見君子，雲胡不夷？風雨瀟瀟，雞鳴膠膠……」伴著幽幽的琵琶聲，一支幽怨而柔美的歌曲傳到耳畔。高洋有些疑惑，他明明記得現在是深秋時令，為何這裡會春意如畫？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丞相楊愔站出來，「方才蘭陵王也只是根據刀法來推測，尚沒有證據，如此冒昧發兵，師出無名，再說，西賊賊心未滅，南面陳國國主陳蒨已坐上皇位，大局已穩，此時發兵，天時，地利，人和咱們一樣也不沾啊，皇上，您……」

術士聽了高洋的話，心裏明白此時高洋的想法。如果不照實說皇上會覺得在騙他，給個欺君之罪的罪名難逃一死，照實說皇上一生氣自己可就成陪葬品了，所以這話必須得斟酌的說：「皇上，天意昭然，臣實在沒有所謂的破解之術，不過，臣倒有辦法減輕這場災異。」

從鄴城到晉陽的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大臣們朝衣整齊，皇上今日也是和*圖*書神采奕奕，秋風紅袍，打破了肅殺的氣氛。

這些大臣平日里該上陳進諫的時候三腳踹不出個屁來，背後嚼舌頭倒是一個比一個能耐。長恭聽著他們的議論默不作聲，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四年前的今天是一個雨天，那天二叔帶走了延宗，朱漆石柱后的他第一次覺得失去了一個依靠，之後二叔封鎖了死訊，秘不發喪，也就是說今天才是父王的忌日。

「混賬！朕王弟的喜宴都敢攪和，這幫賊子……朕非踏平了突厥！」高洋一怒，將長案上的東西揮落了一地。

「不光是這個啊，祭拜帶上東宮太子在身邊也就罷了，怎麼還帶著安德王？」

「二弟啊，酒可以讓人醉，醉了就會忘記許多事，尤其是不想想起的事，如今你已經成了皇帝還害怕什麼？」高澄繞過高洋，一張俊臉挨著他更緊了些，壓低了聲音：「皇位不是誰都可以做，你不是大哥，你這個瘋子奪走了不是你的東西，你會親手把自己埋葬的！」說著唇角一勾揚起手，一杯冷酒順著高洋腦袋澆了下來。

高洋一聽，不禁大喜，忙扶起那人：「先生請講。」

孝瑜輕笑了一聲，父王遇害時楊愔也在場，聽說當時嚇得跑掉了鞋子，到了二叔這裏倒成冒死直諫的忠臣了，和*圖*書這事兒倒有幾分意思。孝瑜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出昭陽殿，大臣們也只能無奈的搖搖頭退了朝。

天剛一亮，高洋就起床了，這一晚他都沒睡好，一閉上眼就是高澄生前的模樣。「傳召下去，朕今天前往晉陽祭拜。」高洋說道，宮人們還是第一次見皇上這麼冷靜。

「天主異象，主要是齊國境內怨氣太重，積怨久深，怨氣主陰，這是招來禍患的主要原因，皇上，臣斗膽問一句，皇室已經許久沒有可喜之事了吧？」高洋估摸了一下，除了幾天前九弟三子出生，本來算得上一件喜事，可偏偏遇上了刺客，還真找不出什麼可喜的事來了，於是點了一下頭。「歡喜之事，多得人道，人氣主陽，或許可以沖走些陰氣。」那人見高洋已經信了大半，又說道。

「深秋」小宮女答了一句。

高洋只覺得周圍一陣寒氣，冷得入骨：「酒……我要喝酒！」耐不住內心的恐懼和不安，高洋怒吼了一句。

男子慢慢轉過身，眉眼依舊，笑如春風。「大……大哥？」高洋不由往後退了兩步，「不……不對，大哥已經不在了，你是什麼人？」

「天象主凶，天象主凶。」高洋念叨了兩遍。在心裏想著星辰滑落一般是國主命不久矣，可為什麼是兩顆呢？難道https://m.hetubook.com.com正道那孩子……？算了，躲不過的，當初自己還戲說「『正』，一代而止」，如今看來，是不是要一語成讖了呢？

上完香高洋招了招手叫過守靈的術士「你日夜在這裏守靈，最近這裏可有異象？」問出這句話時高洋有些心虛，平日里他可是最不信鬼神的，若不是大哥連夜「陰魂不散」恐怕他這輩子都不會來這兒。

高澄笑了，一如往昔的優雅，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白玉杯子，使他看上去又添了些風度翩翩：「我記得二弟酒量不怎麼樣也不怎麼愛喝酒，今日這是怎麼了？」

昭陽殿。

「啪！」不等楊愔說完，高洋一巴掌抽在他臉上，「朕要打他還管得了這麼多？老子是天子！天，地，人都得聽朕的！」高洋怒吼著，心裏卻清楚這一仗確實打不了，一甩袖子怒氣沖沖的走了。

鬼使神差地高洋沿著花間曲折的小徑走到一座涼亭旁，好熟悉的涼亭，只是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了。涼亭里背對著他的男子白衣勝雪，發漆如墨，單是一個背影就顯出他高爽的風度。

暖風拂面，花香鳥鳴，隱隱伴著流水嘩嘩啦啦的響聲，宛如玉石相擊。

「說！」高洋抬眼望了一眼灰濛濛的天空。

那術士上前行了一禮：「皇上，臣這幾日觀天象，確有異ｈttｐs://m.ｈｅｔubook.ｃｏm•ｃom象，只是不知當不當講。」

「不知道啊，今兒既不是神武歸西的日子，也不是文襄逝世的日子，誰知道啊。」

「今天這是什麼日子啊，皇上怎麼突然想起祭拜來了？」

「深秋，又是深秋。」高洋自言自語道，「那年深秋東柏堂外的楓葉全紅了……命，這就是命，誰也躲不過的宿命。」宮人們聽高洋絮叨著，心裏打顫怕皇上發完感慨后又大開殺戒，沒想到高洋說完就躺下回臉兒朝里睡去了。

高洋及其厭惡他這副樣子，高傲而自負。

「皇上！皇上！」楊愔追著高洋跑出去。

高澄鳳眼輕挑「子進（高洋的字），你不認得我了嗎？小時候你總是跟在大哥後面，雖然有時候我們也會起爭執，可我從沒忘了你這個弟弟，怎麼你反倒把我這個大哥忘了？」高澄笑著走到高洋身邊說道。

台階下的臣子們捏著把汗，不知皇上和那術士在講些什麼，擔心那人一語不慎，所有人都跟著受累。

高洋惱怒的抬起頭，高澄卻漸漸從眼前消失，玉杯狠狠從上面砸了下來，高洋只覺得腦袋「轟」的一陣響。

「大哥！」高洋從龍榻上猛的坐起，滿臉是汗，高澄那句「你會親手把自己埋葬的」似乎還在幽幽的迴響。宮女趕緊遞上錦帕，高洋擦了擦汗，問道：「現在是什麼時令了？」